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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也只能當沒有

日落西山,暮色降臨。

在入夜之前,裴允聹終於從屋裡出來了。

他應當是在閉關的時候耗費了不少精力,清逸之中卻難掩疲態。

“三叔,二哥。”該有的禮,他一樣也沒缺。“郡主。”

他給人的感覺與往常一樣,可似乎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還是最瞭解他的二哥察覺到了。

裴允聆:“你未破境?”

聞言,裴啟元看著裴允聹的目光變得詫異。

裴允聹微微點頭,一副恭順之狀,“閉關時,我發現蓬羽將軍的武魂在我身上,我若破境,對武魂會有損耗。”

“那這…”

裴啟元與裴允聆叔侄二人原先都以為裴允聹身上多了武魂的力量,是一件好事。

如果武魂待在裴允聹身上一天,他一天都破不了境的話,那這份力量還不如讓安世卿收回去的好。

“不…不如,郡主還是將武魂收回去吧!”裴啟元雖然把話說出口了,但聽上去讓人覺得他很捨不得。

裴允聹倒是沒有半分不捨:“請郡主收回。”

這原本就不是屬於他的力量。

安世卿望著他,輕嘆一聲,“你在小駿山吸入的迷瘴之氣還在你體內。沒有武魂的力量鎮壓,迷瘴之氣定會影響你將來的修行。”

迷瘴之氣,是魔氣演化而來。

本質是還是魔氣。

再說,小駿山妖霧中的迷瘴之氣,本就是有人借用魔物的力量催生出來的,比普通的瘴氣要更為霸道。

“郡主當日在小駿山救助寒湘凌氏的那個小姑娘…”裴允聆想起有這麼一回事。“郡主既然有辦法驅除凌宗主千金體內的迷瘴之氣,自然也就可以在收回武魂後驅逐允聹體內的瘴氣吧。”

“我救小燕子的那一幕,你可親眼所見?”安世卿接著又說,“你可知道,小燕子體內的瘴氣沒了,一身的修為也隨之沒了,還險些沒有保住她修行的根基?她是幾歲大的小娃娃,修為沒了便沒了,不過就是從頭再來,這個年紀的孩子也不怕從來再來。小四不一樣——我縱然可以用相同的法子除掉他體內的瘴氣,一樣也會廢掉他這一身的修為,能不能保住他修行的根本,這還要另說。就算能保住,他日後修行,也難再有今日程度的修為。”

屆時,天之驕子,淪為廢人。

外面的人不只是會笑話裴允聹一人,還會連整個清檯都笑話上。

見裴啟元與裴允聆二人臉上流露出悲觀之色,安世卿又說道:“還是不要那麼冒險了。我看他這次閉關出來,也並非一無所獲。”

裴啟元激動道:“當真!?”

裴允聹頷首:“蓬羽將軍的武魂助我開啟了武道境界。”

裴啟元驚喜交加。

裴允聆欣慰說道:“那如今你是劍武雙修了。”

放眼玄修界,從古至今,總是會有人嘗試劍武雙修,唯有一人脫穎而出——

那便是帝祖一脈中昇天的安太清。

人稱太清老祖。

這可是安世卿的老祖宗。

中洲有太清廟,供奉的便是這位太清老祖。很多人家裡的神龕中,供奉的也是這位老祖。

安世卿看著裴允聹,“劍武雙修,不錯啊。你這才跟蓬羽將軍的武魂磨合了幾天,就開啟了武道領域。你這悟性,恐怕會讓很多人嫉妒的發瘋。”

就是她,再厲害,也沒有這樣的悟性。

裴允聹,真正的天之驕子。

見叔侄三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安世卿忽然將一桶冷水潑過去,“不過,你們不要高興的太早了。劍修會有心魔,武修到達一定境界後同樣也會產生心魔。劍武雙修而產生的心魔更為可怕。再加上你體內的迷瘴之氣,還有武魂——蓬羽將軍的心魔是嗜殺,希望你不會受此影響吧。我說的這些,你將來若都能克服,在修為上超越太清老祖指日可待。”

裴允聹問:“如若我克服不了呢?”

聽他如是說,他面前的三人都是一怔。

裴啟元的神色更為複雜。

安世卿用輕鬆的口吻打破突然變沉重的氣氛:“要對自己有信心嘛。以你的悟性,不管多大的心魔都能克服。”

裴允聆也鼓勵他:“二哥對你有信心。”

裴啟元則更為堅決:“三叔會盡畢生之力,助你戰勝心魔!”

確定了武魂蓬羽在裴允聹身上,並且已經為他作用,安世卿並沒有說收回的話。

她只問:“小四,你知道蓬羽將軍的武魂是怎麼到你身上的嗎?”

裴允聹想了一下,微微搖頭。

他也不清楚。

他也是在小駿山之圍的危機解除之後,才察覺到身體裡多了這麼一股力量,閉關時開啟武道境界,才發現這股強大的力量是武魂蓬羽。

既然裴允聹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安世卿只能將希望寄予藺劍池了。

唯有帝族血脈的人才能將武魂蓬羽從武神像中召出來。凌燕在武神廟看到的那個無面人,很有可能也是帝族一脈。

可這世上除了她與太子,還是她爹之外,可能還有其他帝族血脈流落在外嗎?

這個無面人的身份,值得查一查。

關於這件事,要不要與爹和君後說一說呢…

安世卿從無壅居出來,看到藺劍池立在無憂居院門口。

她將藺劍池招到一旁,避開大家的耳目。

“有人闖入神廟,還把你們都打暈這件事,你怎麼沒有說啊?”

藺劍池剛睡醒似的,有些發懵。

“沒顧得上,也沒找到機會。”

這幾日大家都把精力放在了什麼表彰和閉關之上。

尤其是他,在接受調理之後,身體感覺大好,便去尋了個僻靜的地方閉關。他出關剛回來,就被萊婭抓到。萊婭要他往這兒來說一說神廟的事。

安世卿問:“瞧見那人的模樣了嗎?”

“沒有。”藺劍池抓了抓後頸下方的位置——那便是當日他在神廟中暈倒前受擊的地方。直到現在,他依然清楚的記得那種感覺。“那人出手很快,悄無聲息。修為絕對在真神境之上,怕還不止。”

有價值的線索不多,起碼有了一個方向——

那無面人的修為很高。

安世卿默默記下,不忘向藺劍池道賀:“恭喜你升到天靈境上品了。”

藺劍池有些難為情的笑笑,“本以為能直接進入神境的,然後發現沒那麼容易。”

“急躁不來的。”安世卿囑咐他,“但是,也不要輕易鬆懈。”

藺劍池不禁沮喪起來。

他想到在小駿山為大家撐結界,便是自己鬆懈的緣故,險些害了所有人。即便最後大家都活了下來,晏禎還是因此廢了一身修為。

他越來越懊惱自己。

安世卿看出他的心思,於是說:“不用擔心晏禎。他對天地靈元的感知能力比你們強,他修行的根基還在,很快就會把廢掉的修為撿回來。只要有人在他身邊指點,他修行的速度比你們快。下回再見面時,說不定他在修為上已經趕在你們前頭了呢。”

她的話似乎並沒有多大用處。

藺劍池還是很自責。

安世卿在心裡嘆了聲氣。

“晏禎好像給你來信了,你去找信使問問吧。”

“真的!?”藺劍池突然活過來似的。

早知道只有這個能讓他打起精神,安世卿就不用費那麼多口舌了。

藺劍池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她看看天色,回到了無憂居。

隔壁無壅居。

裴允聹還在接受心理方面的開導。

“允聹,你若想在修為上達到無人能及的地步,必須要戰勝心魔。”裴允聆耐心的與他說,“不管多大的心魔,你都得去克服。很多玄修者寧可止步神境,也不入淵境,很大程度上的原因便是怕自己過不了心魔這一關。”

“二哥,我想試試。”

“既然你想嘗試,為何在郡主面前,還要說洩氣的話。”

“我…”裴允聹垂下眼眸,將心事藏眼底掩心裡。

裴允聆也不逼迫他,只是瞧他這般,不免還是有些無奈。

他不問破,也知道裴允聹對安世卿的心思。

但他不忍告訴自己的弟弟——

他對郡主的這份感情,不過是痴心妄想罷了。

裴允聆不忍說明的事,不代表裴允聹就不知道。

他悟性那麼高,如何看不穿安世卿情竇未開。

即便她開始考慮自己的個人感情,只怕他也不會是她的首選。

安世卿身邊的人太多了。

她能做出的選擇也太多了。

更何況她出身官家,身份又那麼尊貴。

她想的話,五洲之內的良人還不是隨便她挑嗎。

所以——

無論如何,裴允聹都要突破自己,不斷的突破自己。不管將來會有多麼強大的心魔等著他,他也要克服。

如今他劍武雙修,一旦有所成,必是人上之人。

連安世卿不都說他有望趕超太清老祖麼。

到了那時,她的目光興許會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些。

到了那時,他一定會是她唯一的選擇!

這一夜,安世卿沒睡好。

因為,她總能聽到隔壁長劍虎嘯的聲音。

大晚上的,到底是誰這麼用功。

還讓不讓人睡個踏實覺了!

第二天,豔陽高照,天氣大好。

學堂四周的門窗都開啟了。

課堂內,每一位聽學弟子身上都披著金燦燦的天光。

安世卿坐在最後一排,被陽光照得整個人都在發熱。

從小駿山回來,聽學弟子們都有長進,但是很多弟子的自律性與自覺性還是差了許多。

從小駿山回來,某些弟子就知道在那些沒去過小駿山的弟子們面前吹牛打屁,根本不思進取。

考慮到這些弟子,為了能讓這些弟子靜下心來修煉,裴啟元不得不將今日的課程改成打坐修行課。

在有人督促的情況下,絕大部分弟子都能靜下心來修煉。

安世卿坐在那兒,昏昏欲睡。

這樣的課程,對她沒有多大用處。

她上不上都無所謂。

要不是考勤也算作學分,她這節課便翹掉了。

其實,她有好幾節課的成績都慘不忍睹,想要總成績好看一點,只能用其他課的成績和考勤來補足。

整個課堂上,大家都在心無旁騖的修行,就她一個人在打瞌睡。

裴啟元縱然是知情人,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氣得牙癢癢。

好在是裴允聆過來把安世卿叫走了。

臨走前,安世卿用符紙做了個小人,讓紙人代替自己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這紙人就是她。

先生,瞧見了沒有。

她可不算曠課。

安世卿跟著裴允聆離開學堂。

“把我叫出來,什麼事啊?”

裴允聆故作神秘的笑了笑。

“還挺會賣關子的。”安世卿大約猜到裴允聆帶她是去見什麼人。

她萬萬沒有想到要見的人居然是——

她爹和太子哥哥!

“爹!世勳!”安世卿驚喜萬分,“你們怎麼來啦!”

安岱青說:“我送你太子哥哥去劍宗拜師,他叫我無論如何都要帶他繞道清檯來看看你。”

安世勳抓著安世卿的手,將她打量了好幾周,疼惜得一雙眼睛都快要紅了。

“妹妹,清檯有沒有虧待你?沒人欺負你吧?”

安岱青有些無語,“清檯單獨給她闢了個小院兒,還有專人給她送吃送喝,就差把她供起來了,哪裡會虧待她。在這兒誰敢欺負她呀,她不去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安世卿笑嘻嘻說:“知女莫若父!”

安世勳看向安岱青,眼中帶著乞求,“伯父,去劍宗拜師這事,我看還是算了吧。我想留在清檯,和妹妹一起在清檯聽學。”

“說什麼胡話呢!”不等安岱青開口,安世卿便把他教訓了一頓。“仙傅大人對你傾囊相授,把清檯能教的東西都教會給你了,你來清臺學什麼。於你來說,劍宗才是好去處。”

她看著安世勳手持的佩劍,又說:“帝君把【玄機】傳給你了,但是現在這把劍還不能完全的為你所用。到了劍宗,你一定要好好學,好好的跟【玄機】磨合。”

安世勳沮喪不已。

各個方面都讓他感到很沮喪。

安岱青真怕在清檯多待一刻,他真的要賴在這裡不走了。

“好了好了,人也看到了。我們走吧,再晚一些,就耽誤了拜師的好時辰。”

安世卿也催促:“那你們快些動身吧。別讓大宗師等久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將安岱青拉到一旁。

“爹,你跟我過來。”

知道這父女倆有悄悄話要說,安世勳乖覺的留在原地,沒有跟上去。

安世卿揹著他,與安岱青說:“爹,我本來想跟你寫信問一些事情的,不過我覺得這件事,還是當面問你好。”

“何事啊?”安岱青就是再瞭解他這個閨女,也猜不到她這會兒想要知道什麼。

安世卿說:“爹,有沒有可能,這世上除了你我,太子哥哥和帝君,還有其他帝族一脈的人流落在外?”

對安岱青而言,這種問題,他都不用想的。

安岱青擺手說:“不可能,不可能。”

他突然感到奇怪,這閨女怎麼忽然會這麼問?

安世卿不正經起來。

“男人嘛,哪個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我懂的,我懂的。就算你曾經犯過不該犯的錯,做了對不起我娘的事,我對此是能夠理解的。你一萬個放心,我是不介意多個哥哥姐姐的。你就跟我撂實話吧。你,有沒有?”

“有你個頭!”安岱青一巴掌呼她腦殼上,“這麼跟爹說話,我看你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得讓先生好好教教你規矩!”

“沒有就沒有嘛。”安世卿委屈的揉著腦瓜,“幹嘛動手打人啊。心虛了是不是!那我爺爺和帝君有沒有?”

安岱青頓時怒了。

他抬手作勢又要打。

要不是看這丫頭逃得快,他這一巴掌早落下去了。

安世卿跑出去,停在門口,回頭說:“爹,世勳,我就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你們快去劍宗吧!”

說完,她就跑沒影兒了。

“你給我回來!”安岱青氣得頭疼。

叫都叫不回來。

她是問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問呢。

只怕她是故意不給他留這樣的機會發問的。

安世勳湊到安岱青身邊,“伯父,妹妹又怎麼氣你了?”

安岱青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沒事,她就那樣兒。”他也沒有給安世勳多問的機會,“我們快些動身去劍宗吧。”

他面上裝作不在意,心裡卻對安世卿剛剛問的那件事耿耿於懷。

他介懷這件事,絕對不是因為他懷疑自己。

縱然他曾經有過無數女人,膝下也就得了安世卿這麼一個孩子。

在子嗣方面的問題,他是不會弄錯的。

縱然有帝祖一脈的人流落在外,那也不會是他的後人。

至於帝君當年有沒有…

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想的好。

縱然有,也只能當做沒有。

希望他閨女也能明白。

裴允聆將安岱青與安世勳送離清臺,走之前命清臺的一名弟子將安世卿送回學堂。

安世卿再回到學堂,發現學堂裡一片喜氣洋洋。

好幾個弟子都突破,達到了新的境界。

大家都在向有所突破的弟子道喜。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她不過才消失了那麼一會兒,怎麼就有種錯過一個億的感覺。

有人突破,有人還在原地停留。

這就意味著,修為榜上的排名會有很大的變動。

如果以後還要出去執行任務的話,怕是要重新分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