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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昏招還是妙招?(4k)

官渡。

隨著天子大軍到達滏口的訊息傳來,正在官渡戰場上鏖戰的袁紹、曹操二人自然是同樣的大驚失色。

曹操想的是,這麼快麼?

袁紹想的是,這可如何是好?

而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的,就在袁紹和整個趙軍皆有些倉皇無措的時候,由夏侯淵所率領的徐州主力兵團,卻是終於攻克了位於清河郡的要害重鎮甘陵,沿著大河一路西進,清河守軍完全是擋無可擋。

卻是將位於鄄城苦守的程昱部給徹底盤活了,急攻鄄城的趙軍大將高覽卻是不敢再戰,乾脆就退到了黃河以南的陰安,並向袁紹要請求援軍。

程昱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進一步收復了南線重鎮濮陽,二人聯手,頂得高覽好不難受,更是與官渡的曹操對袁紹徹底形成了包夾之勢。

而早在夏侯淵率大軍趕到之前,騎兵先行的張遼卻是已經攻佔了內黃,在黃澤湖一代好一頓燒殺搶掠,就食與敵,並時不時的騷擾袁紹的大軍後勤。

事到如今,攻守之勢已經全然轉換了。

袁紹雖然明知道朝廷糧少,這樣的打法糧草絕對支撐不住五個月以上,但,他現在卻是連兩個月都撐不到了。

天子既然去打了鄴城,怕是鄴城的糧食已經很難運出來了。

當然了,河北富庶,不從鄴城運糧還可以從其他地方運,但顯然夏侯淵和張遼也不是吃幹飯的,肯定會劫掠他的糧道的,作為進攻的一方,他的補給線實在是有些太長了。甚至一個不好,高覽那頭看不住的話程昱甚至有可能渡河去襲擾黎陽。

總而言之,儘管冀州的實力,尤其是糧草他已經遠遠超過了朝廷,但如果他再不想辦法破局,他袁紹甚至連倆月都堅持不了,就要先一步餓死在官渡了。

而比之缺糧更危險的是,他在官渡,官渡在黃河以南。

此次南征的大本營放在了黎陽,黎陽位於黃河以北。

他現在哪裡還敢繼續進攻官渡啊,曹操讓不讓他渡河回黎陽都是未知之數啊!

接二連三的噩耗,把袁紹都給整得有些要崩潰了,此時,諾大一個王帳,一屋子的天下名士,卻是一個有主意的都沒有,全都在低著頭裝死。

“諸位,眼下的戰局對於咱們來說實在是已經到了千鈞一髮之境地,你們平時不是都自詡才情麼?當此危難關頭,你們倒是說話啊!”

眾人聞言,卻是紛紛將頭低得更低了。

“想不出來麼?想不出來辦法,我看咱們就一塊死在這算了!”

說罷,袁紹習慣性的就看向了自己的謀主荀諶和向來足智多謀的沮授。

荀諶見狀,自知躲是躲不過去了,只得硬著頭皮道:“臣以為……或可以盡起精銳,儘快與曹操決戰,如今營中糧草還夠吃三日,短時間內,黎陽大營應該也不會失手,若是我全軍將士不懼傷亡,猛攻的話,應該,是可以攻破曹軍營寨的,如此,我軍無論是回師鄴城,還是進而攻襲許都,都可遊刃有餘。”

袁紹聞言,確是微微有些失望,但還是輕輕地點了下頭。

好歹也算是個法子。

當然了,曹操的官渡大營要是那麼好突破,這一仗也不會打到現在了,就算是舍死一搏,短時間內怕是希望也頗為渺茫。

“則注(沮授)以為,咱們該要如何是好?”

“臣以為此計不妥,且不說官渡地勢前寬後窄,騎兵難行,曹軍大營又軍容嚴正,守備充分,急切之間萬難攻克,便是打得下來官渡,又能如何?”

“臣敢問大王,如今朝廷之重,到底是在曹操,還是在於天子?便是讓咱們真斬了曹操,難道漢軍便會立時崩潰,難道夏侯淵、張遼、程昱三人的三路人馬就會鳥作獸散不成?就算是咱們打下許都又有何用?天子不在許都,許都就是一座普通的城池而已,天子在哪,哪才是朝廷啊!”

“則注以為,孤要如何是好?”

“為今之計,當然要立刻班師回朝,以解鄴城之圍,才是唯一的生路啊!”

袁紹聞言,微微皺眉,心中頗為不喜,然後又重新看向了荀諶。

荀諶則嘆息一聲道:“班師回朝,則此次咱們的這場勞師遠徵就算是徹底的敗了,青州、幷州,也將徹底易手,回去,唉~怕是無顏面對河北父老啊。”

沮授聞言卻是勃然大怒:“不回師留在此地等死麼?荀諶,你是要大王學那西楚霸王麼?”

荀諶卻不惱,只是道:“你說的這些確實是老成之言,只是咱們此時回去,真的還有希望再捲土重來麼?失了青、並兩州,冀州已被朝廷三路包圍,自南、東、西三個方向都可對咱們用兵,此戰勞師遠徵,多年來積攢的糧谷已經被用去大半。

朝廷若是佔了兗、豫、青、徐、並、司六州之地,不出三年就可以恢復元氣,你說這仗咱們還怎麼打?回鄴城,才是真正的坐以待斃啊!況且……你覺得曹操和程昱會讓咱們安心撤走麼?”

沮授乾脆嘆息了一聲,道:“局勢就是如此,這也是沒有辦法,朝廷中派系複雜,尤其是曹操與天子之間向來不和,天子雄才大略,自然不會允許朝中有曹操這樣的權臣,至於曹操,又豈是那坐以待斃之人?一旦朝中有變,咱們南聯孫策劉表,西聯劉璋韓遂,如何不能夠捲土重來?”

“曹操如今貴為國丈,他的外孫剛剛被立為太子。”

“難道太子就不會被廢麼?難道霍光就不是國丈了麼?曹曦在後宮中交橫跋扈,並不為天子所喜,此事天下皆知。他們現在翁婿想和,那是因為有大王在!待此戰過後,朝廷至少也要修養幾年才能對河北轉守為攻,到那時,他們翁婿之間還能夠君臣想和麼?”

“你怎知天子真的就是不喜皇后?這等市井流言如何能信?天子若是真的不喜皇后,太子如何會是長子,獨子?”

袁紹見狀,只覺得腦袋都疼了,連忙打斷了兩個人已經全無意義的爭吵。

“一條是九死無生的豪賭,一條是乾脆利落的承認戰敗,寄希望於朝廷自己崩頹,這仗,怎麼打成了這個樣子?難道就非得要如此麼?”

說完袁紹又看向了許攸和陳珪:“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麼?”

許攸見狀,卻是嘿嘿一笑,道:“大王勿要憂慮,則注身為冀州本地士族,擔憂天子在冀州肆虐禍害鄉里,希望大王您能引兵回師保一方平安,也是人之常情。至於友若麼,決戰一場,倒是痛快,但賭性卻著實是有一些大了。”說罷,許攸卻是扭頭看了一眼荀諶,又嘿嘿一笑,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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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珪與荀諶卻是沒什麼交情,哼了一聲乾脆補充道:“決戰一場,便是敗了也大不了投降罷了,大王,我們這些人都能投降,朝廷說不準還會給我們一個官做,咱們朝中的潁川人,如友若,家中的三個兄弟皆是朝中宰執重臣,想來便是降了,也至少能混個兩千石吧?”

荀諶聞言,卻也沒惱,只是不無哀怨地嘆了一口氣。

說什麼呢?又有什麼可說的呢?身為當今朝廷中最受重用的潁川荀氏,說什麼又能有什麼用呢?

不過沮授卻是明顯沒有荀諶那樣的好脾氣的了,何著我們冀州人和潁川人都不可信,就你們這些南陽人徐州人可信嗎麼?

“許攸陳珪,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還賣弄你們哪可笑的小心思不覺得恥辱麼?咱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在漢庭掛了號的,正是同舟共濟之時,翻了船對你們難道又有什麼好處麼?”

袁紹也難得的,在這逆境之中英明神武了一把,道:“這個時候,這等無用的地域之辨就不用說了,則注所言,就算是存了包圍鄉里之念,也並非是沒有道理,至於友若,我與他相知多年,自信他不會叛我,至於你們兩個,沒有計策助本王退敵,只知道在此搬弄是非麼?”

許攸聞言,卻是捻鬚而笑,道:“大王,臣以為,事態並未真的就到了此等不可收拾的地步,漢軍侵略如火,但臣以為只是看上去兇猛罷了,他們又能有多少糧谷呢?”

“此外,荊州的劉表,揚州的孫策,我不信他們就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真要是咱們敗了,他們難道就能安穩得了麼?臣以為,甚至都不需要半年,只需咱們在此地稍作堅持,三月之內,天下必有大變。”

袁紹聞言,點頭道:“確是此理,然而我軍現在已經被漢軍團團包圍,就算是明知道他們只有這一股的力氣,但我軍現在糧道被阻,又如何還能支撐得住?”

陳珪聞言笑道:“臣以為,鄴城之圍,並非無解。我軍也並非只有速速決戰和班師回朝這兩條路可走。”

“哦?”袁紹聽了精神一振,馬上追問道:“漢瑜何以教我?”

“臣以為,我軍當前確實不能再滯留於官渡了,然而只要我大軍退回黎陽自守,曹操、程昱、夏侯淵自然奈何我軍不得。至於鄴城之危,難道非得全軍回師才能解得了麼?”

“鄴城漢軍,乃是漢庭天子親率,俱是漢庭精銳,除了咱們大軍主力,難道要靠冀州的郡卒去以卵擊石麼?”

“大王,可是忘了閻柔?”

“你是說……”

“如果盡割幽州之地與烏桓,盡割幷州之地與鮮卑,以閻柔為帥,統烏桓、鮮卑兩支兵馬,湊出二十萬大軍,如何不能與漢軍決戰於平原?再加上審配留守的兩萬兵馬,難道不足以與天子一戰麼?就算是不能戰而勝之,只需確保漳水不失,則我軍糧道自然可以確保無憂,只需三四個月,則此戰,必會逆轉!”

此言一出,荀諶、沮授二人,盡皆變了臉色。

荀諶問道:“將我軍數十萬將士之生死,寄託在那些胡人的身上麼?胡人無信,難道幷州的教訓還不夠麼?況且一漢頂五胡,就憑那些胡人,如何是天子大軍的對手?”

沮授更是直接被氣得撲過來打他了,一邊衝著老頭揮拳相向,一邊怒斥道:“胡人來了吃什麼喝什麼,還不是要劫掠冀州百姓?漢軍都還沒就食與敵呢,先讓胡人在冀州肆虐不成?肆虐一番見打不動漢軍他們一定會背信棄義的撤走的,到時候,大王您連冀州的民心都要盡失了,這才是真正的萬劫不復啊!”

陳珪被沮授追著打,頓時也急了,乾脆道:“大王您明斷,臣與漢庭,尤其是呂布有著血海深仇,漢庭不融於臣,臣也必不融於漢庭,朝中諸公都可以投降漢庭,唯臣與大王不可,此戰,這是唯一一條死中求活之法了啊!”

陳珪這一吼,卻是真真正正的發自內心,真情實感,直吼得沮授恨不得現在就活活打死了他,卻吼得袁紹突然眼角泛起淚花,感同身受。

他們可都是被呂布殺過全家的人啊!

“漢瑜之言,乃是真正的忠貞肺腑之言啊!”

沮授聞言張口就罵:“他忠貞肺腑個屁啊!大王,主公!!烏桓人和鮮卑人根本靠不住,指望不上的,如此為之,於時局毫無益處,只會盡失冀州民心,只會讓冀州更加凋敝,連捲土重來的機會都沒有啊!”

“則注說得也有道理,事關重大,讓孤,再想想吧。”

“不能想啊主公,主公為冀州之主,自當守土安民,焉有引狼入室之理?”

這卻是已經在質問了,看得出這沮授是真的急了。

要知道鄴城位於魏郡,是冀州的最南端,烏桓人如果來了,能不能打跑天子不好說,但整個冀州,怕是都要被他們所糟蹋的。

“則注所言,孤當然也都明白,只是當前局勢如此,除此之外,確實已是別無他法可想了,真要如則注你所言就此退回河北,孤這有生之年裡,如何還有過河的希望呢?無非是等死罷了。此事,讓孤好好想想吧。”

“主公啊!不可,不可啊!我軍中將士都是冀州人,他們如果知道主公您放任烏桓與鮮卑劫掠家鄉,還會為主公搏命麼?”

袁紹聞言卻是臉色大變,怒斥道:“沮授你竟敢亂我軍心?來人,給我把沮授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