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邊, 長街上。
月光如水,數百只鬼像海浪一樣從各個巷湧了出來。
周謙背對群鬼,斜倚著一個路燈站立, 燈光照亮他一雙狹長漂亮的眼睛, 讓他顯得氣定神閒, 卻也冷酷無情。
他悄然拿出一根雪白陰森的東西, 正是那根神肋骨。
然後他抬眸,靜靜望了長街前方, 嘴角勾起了某志在必得的笑。
在他的前方, 雲想容和何小偉相繼到了他發的訊息, 假往司徒晴的方走了幾步,隨後就放慢了腳步, 繼而迅速朝後遠離了她。
司徒晴對身後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她只是渾身打了個哆嗦, 隨後長呼了一口氣。
剛才那些鬼爬在她身上的感覺,實在太過不舒服, 讓她想起了泥鰍。那陰冷冰涼的感覺,彷彿是能直達她的內心,讓她每一個細胞都冷到顫抖。與她的冰雪寒有著全然不的效果。
兩相比較下,她身旁的瘦就顯得有溫度多了。
現在只要有一個活人多靠近她幾分,也算是好的。
想到這裡,司徒晴不由多了瘦幾眼。
她發現他的模樣和神態,都與穆生小時候, 頗有幾分相似。
在他們都還小的時候,他們間還沒有裂痕與矛盾。
他們門當戶對,是鄰居,是青梅竹馬,感情比親姐弟還好。
她比穆生兩個年紀, 兩個人一起上學、放學,她還會穆生功課。當然了,穆生太聰明,很快就不需要她,甚至有的題目比她還要算得快。
那會兒他常常笑著喊自己“姐姐”,絲毫不會嘲笑自己愚笨。
他天真可愛充滿善的表情,就跟剛才的瘦一模一樣。
遊戲外,隔著一螢幕,著司徒晴竟真的跟瘦走了,穆生微微擺頭,隨後迅速對她發了訊息——【離開這個小孩,他會傷害你】
可司徒晴竟未能及時到。
只因瘦握住了她的手腕。
遊戲內,司徒晴感覺到手腕處震了一下。不過瘦擋住了她的手錶,她無法及時查面板。
可她沒有及時推開瘦。只因她一時竟有些捨不得手腕上的熱度。實在是因為剛才七八只鬼包圍她時,她覺得太冷了。她急需一點活人的氣息。
饒是如,她也就只耽誤了三十秒而已。
三十秒後,她打算抽回手,卻發現瘦緊緊抓住了自己,她竟沒能輕易掙脫開。
這個時候司徒晴發現不對勁了。
她用力推開瘦,迅速開啟系統面板,這才到了穆生髮來的訊息。
可這顯然已經晚了。
轉身逃跑前,她的餘光瞥了瘦的動作——他解開了外套,腰上竟綁了一圈炸|藥。他打算和自己一起歸於盡!
司徒晴聽他對自己說:“姐姐,對不起。只是如果不這麼做,我就不到我的母親了。我只是想到母親……我太想她了!”
緊接著“啪”得一聲響,瘦拉開了引線。
司徒晴的心狠狠一沉。
——逃不掉了,她知自己是逃不掉了。
按理說她的招也許可以冰凍一切,包括這尚未真正被引爆的炸|藥。如果穆生早點發消息,她來得及的。可她的技能全都有較長的蓄勢時間。在她的冰雪凝結形前,她早就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來不及了。
穆生的訊息來得太晚,她又晚了半分鐘。
她來不及了。
她這回真的要死在這個副本中了。
心裡知自己活不了了,求生的本能還是讓司徒晴轉了身,試圖往回跑。
就在這個時候,她到了不遠處路燈下長身而立的周謙——燈光的映照下,他正舉起一根白骨,似乎輕聲念了一句什麼。
後,長街連街上反射的月光與燈火全都變得扭曲起來,而司徒晴身後的爆炸則遲遲未至,與時,她奔跑的動作變得無比緩慢起來。
周謙減緩了時間!
他在這個階段消耗這麼的藍量,難是為了救我?
可他怎麼會耗藍救我?!
等等,他只是放慢了時間,沒有將時間徹底靜止。
司徒晴剛反應過來,就聽了身後傳來了巨的“嘭”的一聲。
那是她身後的炸彈爆炸了!
熱浪驟然騰起,司徒晴的整個後背已經被捲入火海,疼得她忍不住驚聲尖叫起來。
那一刻她知,自己的後背已經沒有一寸好皮膚了。
【玩家司徒晴生命值降至50%】
到這行提示的時候,司徒晴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知自己畢竟還沒有死。
她只是被爆炸波最外的那一層稍微傷害到了些許。
緊接著,時間被進一步減緩了,以至於後面真正能奪人性命的爆炸波還遲遲未至。
咬緊牙,司徒晴疼得渾身發抖。
然後她抬起頭,能周謙正緩緩朝自己走來。
他像是將會屠殺自己的惡魔,可時也像是能拯救自己的神明。
周謙在笑。
那笑容在司徒晴眼裡,顯出了無盡的嘲弄。
司徒晴知周謙在愚弄自己。
如果他要殺自己,可不必減緩時間流速。
可如果他要救自己,為什麼又要等到那最外層的爆炸波傷害到自己後,才進一步減緩時間?
他到底是要救我、還是要送我去死?
後背傳來的劇痛,讓司徒晴的神智都已經有些不清楚了,她甚至能聞到自己皮膚被燒焦的氣味,她的額頭、脖子、手心、後背已經徹底被冷汗洗了一層又一層。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司徒晴開口問他,聲音已經啞得不像話。
甚至她都不知自己到底有沒有問出這句話。
因為她的時間也緩速了,也許她這話根本沒能說出去。
周謙概是接收到了她的思。
他握著神骨一步步朝她走進,在上地著她:“我當然是想讓你來求我了。你求求我,我可以考慮救你。
“你現在還沒清嗎?誰是推你下地獄的人,誰又是拯救你的人?”
“你、你……”司徒晴想爭辯什麼。可她不得不承認周謙說得對。
——按穆生的聰明程度,他早該知那小孩有問題,可為什麼他遲遲不告訴自己?為什麼他非要等到最後一刻?
恍然間,司徒晴又了自己的手錶,就好像在試圖透過系統面板,質問正著她身臨險竟的穆生。
透過她這動作,周謙一眼把她透。
走到司徒晴跟前,伸出手,周謙將神骨放到了她的肩上。
如,周謙便帶司徒晴一起站到了時間外。
司徒晴受不住後背的疼痛,幾乎跪在了地上。
周謙居臨下地審視著她,對她說:“我猜你的賭徒還是提示你什麼了吧?可他為什麼在最後一刻才提示?因為啊,他想讓你記得被他拯救的感覺。”
輕輕笑了笑,周謙用低沉的聲音說:“將你推入巨的危險,在危險來臨前的那一刻,他再發提示拯救你。這樣一來,你就會越來越離不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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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你入陷阱的是他,救你的也是他。這就像是,他給你一個巴掌,再給你一顆糖……漸漸地,你就離不開他了。你不僅離不開他,也許反而會情他,與他在某程度上共情……”
“司徒晴,這不是愛情。你生病了。這毛病跟斯德哥爾摩類似。他是帶你入陷阱的綁匪。你怎麼能愛上他呢?”
“我猜,這樣的手段,其實他已經採用很多次了。夜路走多了,總會遇鬼。前幾次他也許都讓你這樣死裡逃生了。他剛才……好像不小心翻車了呢。凡他早一點提醒你,你會落到這個地步嗎?”
司徒晴一邊痛苦地喘息,一邊著周謙問:“推我入極端險境,再在最後一刻拯救我……周謙,那你現在做的,跟他是否一樣呢?”
周謙又笑了,俯下身對上她飽含痛苦的目光。“當然不一樣。我又沒讓你愛我。
“我們間可沒有那些情感糾葛。如果非說有,那只有仇恨而已。畢竟你害了一個叫山的好人。”
聲音驟然一沉,周謙盯著她的眼睛再:“司徒晴,我只是為了讓你醒悟而已。你因為他而陷入了一極端的情緒狀態中。我如果不用點極端手段,怎麼讓你醒過來呢?”
“來吧,司徒晴,握住這根白骨,跟我去光明。”
不、不能被他蠱惑。
他身上那裡哪有什麼光明?
自己不過從一個深淵,踏入另一個深淵罷了。
可後背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如果她不握住那根白骨,她會死,她一定會死。
“來吧司徒晴,你的身後。”
周謙用白骨貼上她的側腦,手上用力,逼迫她回過頭,她的身後。
隨即司徒晴果然到了讓她無比恐懼的一幕。
——爆炸產生的蘑菇雲就在她咫尺外。
那朵蘑菇雲幾乎點亮了蒼穹,炫目耀眼,卻似乎有著毀滅一切的力量。
只要……只要周謙鬆開這根白骨,她立馬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司徒晴幾乎渾身一抖,現在的她根本來不及想了。求生本能先於理智、也先於有心理上的防備,讓她迅速握住了抵在頭上的白骨。
狀,周謙淡淡一笑,轉身帶著她跑出爆炸會波及的範圍。
然後他收回技能,時間恢復正常。
“轟——!”蘑菇雲徹底綻放,像是開出了最絢爛的花。
可除了正中央的瘦,無人死亡。
遠遠瞧著這一幕,司徒晴整個人出汗出得像是被水洗了無數遍。
無邊的恐懼與不止息的疼痛,已讓她徹底失去力氣,直接倒在了地上。
趴在地上深深喘了好幾口氣後,她才再抬頭旁邊的周謙。“你、你到底——”
猝不及防間,在萬萬沒想到的情況,她居然被周謙使用了一個普通技能。
——【白骨夢魘】:讓目標陷入幻夢,有30%的反噬機率。
周謙的這個普通技能有個特性。
如果目標的精神身體等各方面狀態良好,其產生的幻夢就會非常簡單,程度跟人喝水的時候水裡有個小精靈差不多。傷害性不,侮辱性也極小。
如果目標的精神狀態不好,周謙就非常容易趁虛而入了。
周謙記得,他收到的詳細技能說明上面提到過,現在他等級太低,不足以讓這個技能發揮到最效力,否則他自身極易被反噬,甚至威脅自身生命。
等他以後的等級足夠、基礎屬性足夠強了,他可以憑空造一個幻境出來,甚至操控這個幻境。
現在周謙無法做到製造幻境、操控幻境,讓司徒晴徹底迷失在其中。
時司徒晴的狀態無疑十分不好。
爆炸的疼痛、死亡的恐懼、周謙的威脅、再加上對穆生的失望、恐懼、愛與恨交織……負面情緒,幾乎壓垮了她。
面對這樣的她,周謙可以確保讓她到,她最害怕的幻境。
後背劇烈的疼痛讓司徒晴一時恍惚,一時清醒。
而在眼前一根白骨滑過的那一剎那,她頭顱一重,在無識中陷入了沉睡。
她感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過往的一幕幕正在她眼前倍速播放,一開始她是身臨其境,後來就與幻境中的那個過去的自己徹底融為了一體。
好似她又經歷了一遍人生。
司徒晴的母親叫司徒雪,在很多人的眼裡,她就跟白雪一樣純潔美麗。
司徒雪獨自將司徒晴撫養長。在司徒晴九歲的時候,她們一起搬到了一個公寓裡。就是在那裡,司徒晴認識了穆生。那時候他們是門對著門的鄰居。
司徒晴與穆生,不是姐弟,勝似姐弟。
司徒晴待穆生極好,也是因為穆生的母親待自己和母親很好的緣故。
穆生母親可憐她們這對母女孤苦無依,每次做了什麼好吃的,都會叫上司徒母女。
兩家人相處得極好。
誰也沒想到的是,穆生父親跟司徒雪在一起了。
他們表示他們才是真愛。穆生的母親在那段時間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以至抑鬱。
那日她獨自開車接穆生回家,精神狀態非常不好,沒有人知她是精神恍惚,駕駛失誤,還是說她想帶著穆生一起死。總,一場慘烈的車禍發生了。
車禍後,穆生母親去世。穆生落下了終生殘疾。
病床前,司徒晴內疚到無可救藥。
她不斷地對穆生說“對不起”,她說她願用一輩子去償還他。
最後,穆生對她說:“那我們離家出走吧。我在這個家,半天都待不下去。我怎麼面對我的父親,和你的母親?他們是殺人兇手,也許我會控制不住自己殺了他們的。”
於是司徒晴就真的帶著他走了。
沒有人對她說過,人的錯,也許不該由孩子來承擔的理。
可是她就是覺得對不起穆生。
因為司徒晴的母親,穆生的一輩子都毀了。
可事實上,司徒晴的人生軌跡也徹底改變了。
那個時候的司徒晴不過也才二而已。
為了湊穆生上學的學費,以及兩個人的生活開銷,她早早輟了學,四處打工,每天做很多很多活。
她累過也怨過,一直默默忍受。
哪怕穆生的脾氣壞極了,哪怕他一步步拖著她一起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期間有一件事,實在讓司徒晴記憶太深了。
那日她在奶茶店打工,時間將近年末,旁邊好幾個寫字樓的員工都在熬夜加班,各類會議也多,因家對奶茶的需求量也就格外。
司徒晴那一下午做了差不多三百來杯奶茶,差點累個半死,一直到半夜才下班。
那會兒她連軸轉,實在走不動路了,於是給穆生髮了資訊——她今晚不回家了,就在奶茶店湊合一晚,明天上午再回去。
發完資訊,司徒晴躺在奶茶店的沙發上休息。
她根本沒休息一會兒,還是決定回家。
她不放心穆生一個人在家。她擔心自己沒做晚飯的話,穆生乾脆就不吃飯了,畢竟他的腿是很不方便的。
拖著無比疲乏的身軀,司徒晴回到家,卻發現了一件她萬萬沒想到的事。
——她在他們出租屋的樓下,到了穆生父親的車。
二天,司徒晴問了穆生。“你父親找到我們了?”
穆生:“姐姐,你怎麼那麼天真?我們兩個未年,還不容易找?他們報了警,早就找到我們了。只不過那天你在打工,只有我了他們。”
司徒晴問:“他們沒要求我們回去嗎?”
“當然要求了。可我說了,凡他們敢強迫我們回去,我不僅會自殺,還會拖著你一起死。他們不敢,就暫時讓我們待在外面。”穆生笑了笑,“我父親居然認為……最多半年,我就消氣了,肯回去了。他可真天真。他以為他逼死的是誰?”
司徒晴不由又問:“那……那你父親昨晚是來做什麼的?”
穆生的眼神變得深莫測起來。“他來我,順便給我送錢。我讓他以後都打銀行卡就行。”
司徒晴皺眉了。“他、他既然早就知我們在哪兒了,他是不是早就送了錢來?”
穆生點頭:“當然。他們生怕我們吃不飽穿不暖。”
“那為什麼……為什麼……”司徒晴握拳,“我本來可以不用打工,我也可以不用輟學的。為什麼你……”
拉住司徒晴的手,盯著她的眼睛,穆生說:“因為我愛你啊姐姐。”
司徒晴覺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穆生的舉動:“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貼著司徒晴的耳朵,穆生說,“不你為我心甘情願地付出,我怎麼知你愛我呢?我只是想……讓你證明你愛我啊。
“姐姐,我殘疾了。我怎麼能保證,你一輩子都會對我不離不棄呢?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肯為了我付出一切。”
“不,穆生……我母親對不起你,可我有我的人生。我本來——”
“姐姐,我只是太愛你了而已。我也許年紀小,不知怎麼處理我們間的系。畢竟我恨你的母親,而你又長得和她很像……是我真的愛你。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只是太害怕你離我而去了。”
“穆生……”
“如果知父親會給我們錢,你或許就會不管我了。”
司徒晴不知說什麼,滿腔的委屈化作了淚水流了下來。
可她根本推不開穆生。
她趕去車禍現場過,血泊中穆生的母親死不瞑目,她那雙眼睛一直瞪著自己,就好像自己十惡不赦,虧欠了她太多太多。
“姐姐,別哭啊。”穆生一邊幫她擦著眼淚,一邊對她說,“我不想用父親的錢。我嫌髒。只有你給的才是好的。我只是想愛你而已。”
這件事剛發生的時候,司徒晴受了很的刺激。
可後來類似的事情發生得多了,她竟然似乎習慣了,以至於居然變得麻木了。
她再難受又能怎麼樣?她怎麼能拋下這樣一個穆生不管呢?
她本來就虧欠了他,怎麼真的能扔下殘疾的他呢?
其實長久以來,司徒晴都會做一個噩夢。
她給穆生做完早飯後,忘記了火,然後就急急忙忙跑去打工了。
後來家中果然發生了火災,可由於她在外面打工賺錢,完全不知這件事。
可憐的穆生,由於腿腳不方便,他根本逃不掉,於是死在了火海裡。
幻境中的司徒晴沒有想到,這個夢境竟然了真。
司徒晴拖著一副勞累的身軀回到小區樓下,繼而她租的那間屋子陷入了一片火海。
想到孤立無援的穆生,她覺得自己又一次害了他——因為她在忙工作,沒能隨時照料到他,這才害了他。
驚恐與內疚包圍了司徒晴,她不管不顧地就要衝進火海。
“小姑娘危險!”
“別去!消防人員已經到了!”
這樣的聲音不斷在她耳邊響起,然後她就被人群死死攔住了。
不知擔心了多久,又記掛了多久,當愧疚和擔憂已經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的時候,兩名消防人員抬著穆生出來了。
——可那個時候的穆生,已了一具焦黑的屍體。
穆生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不——!”
司徒晴跪在地上,徹底崩潰了。
她最愛的,卻也毀了她一輩子的人,就這麼死了。
她的世界驟然空了。她好像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司徒晴與穆生,他們兩個好像早就糾纏在了一起。
彼的年紀都不,可他們竟好像已糾纏無數個日夜。
他們間是愛是恨,分不清楚。誰欠了誰,也分不清楚。
刻司徒晴唯一知的是,有的愧疚、掛念、隱秘沉重而又扭曲的愛與依戀,就在她還沒得及徹底想清楚的時候,在她全然沒有準備好的時候,猝不及防的、徹徹底底的全都離她遠去了。
她的世界最早是彩色的,甜蜜的。
那個時候,鄰家弟弟很可愛,母親很美麗,隔壁阿姨和叔叔都很友好……
後來,變故驟生,她帶著穆生獨自生活,她辛苦得不像話,雙手雙腳都長滿了繭。她的世界變了黑白色。
現在呢……
現在,司徒晴盯著那具焦黑的、連五官都不清的屍體,感覺自己的世界空了。
她好像活在了一個什麼都不存在的世界。
沒有穆生、沒有父母、沒有任何人。那個世界連黑白色都沒有。
空蕩蕩的感覺維持了很久,司徒晴這才慢慢恢復知覺。
她發現自己跪在街上,街邊的很多好心人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他們安慰了很久了,只是她剛才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了。
直到這個時候,有的感官慢慢恢復,司徒晴開始感覺到了心臟的疼痛。
她的心臟像是被人用力捏緊、揉碎,那疼痛甚至遠超於整個她受傷極為嚴重的背。
等等……
背上的傷是哪兒來的?
到這一刻,猝不及防間,司徒晴猛然從最可怕的夢境中驚醒,然後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剛才離死亡無限接近的時候,她沒有哭。
後背整個被爆炸波燒燬,她沒有哭。
可因為一場夢,她竟哭到了潰不軍。
下識摸了一把臉,感覺到自己的面像是被雨水淋過一遍又一遍似的,最後司徒晴喘了好幾口氣,睜開眼,一眼到俯身著自己的周謙。
他那雙眼睛冰冷殘酷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在戲弄自己,他是這世上最殘忍最可怕的魔鬼!
力氣盡失的司徒晴,拼了最後一口氣般,伸出手緊緊抓住了周謙的衣襟。
“周謙,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周謙的面容卻平靜極了。
他用充滿蠱惑味的眼睛著司徒晴,聲音非常的輕柔。“司徒晴,告訴我,你剛才最真實的感受是什麼?
“你要誠實地面對我,更要誠實地面對你自己。
“他屍體的那一幕,你的一反應是什麼?”
“我……”
似乎回憶起某個虛脫的、整個人好似都被抽空的感覺,司徒晴說不出話了。
周謙的聲音繼續沉沉地傳來:“司徒晴,誠實吧。你已經感覺到了對嗎?讓我來,你還有沒有救。”
“我……我……”
司徒晴再度淚流滿面,她實在忍不住,好像已經崩潰了。
不知不覺鬆開了握住周謙衣襟的手,她捂住了臉,開始了放聲痛哭。
從穆生母親死後的那一天開始,她就開始壓抑自己,壓抑有的痛苦、甚至壓抑對自己母親的思念。
而時刻,竟是她這麼多年、無數個日日夜夜以來,一次放聲痛哭。
她就在這崩潰的情緒中,泣不聲地回答了周謙的話。
“我感覺了……輕鬆,如釋重負,我感覺到了解脫。我、我好像覺得我自由了。我好像應該興……我感到我可以有正常的人生。我……周謙……”
“他死了,我的一反應是……如釋重負。以周謙——”
“你滿了嗎?!”
“你滿了嗎周謙?!!”
靜靜等她哭了整整一分鐘,然後周謙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
“這證明你還是有救的。那就記住這感覺吧,司徒晴。”
“記住這,自由、解脫、如釋重負的感覺。”
“現在你可以離開他了。”
“放過你自己,為自己而活吧。”
遊戲外。平板的螢幕跟前。
穆生眼睜睜著,周謙抬起了頭。他那冰冷的眼神透過螢幕,像是直勾勾地了自己。
他用帶著滿懷惡的、充滿嘲諷的語氣說:“聽了嗎?你死了,她的一反應是,如釋重負。”
“她生最害怕的一件事,是由於她疏忽,導致了你的死亡。”
“她最期待的一件事,其實也是——讓、你、死。”
事後,周謙的這場遊戲影片被反覆觀了無數次,獲得了全場最注,惹來無數人的留評。
[臥槽這逆天了吧?我沒過這麼髒的套路!他這收服人心也太有一套了!]
[我沒懂,他耗這麼多藍,就為讓司徒晴的賭徒憤怒生氣嗎?就為了挑撥離間嗎?以周謙後面到底要對司徒晴怎麼樣啊?]
[他後面怎麼樣我不知,反正在這個副本裡,他這麼做還是划算的。]
[可不是嗎?他們四個裡面,哪個能當正常輸出?他不現在收服司徒晴,什麼時候收服?一會兒可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其實我覺得司徒晴挺可憐的。]
[樓上,可憐人必有可恨處啊!]
[話雖如吧……她也是被脅迫的。她以後能不能將功補過吧。比如啊,她努力賺金幣,最後湊錢給雲想容,真把山換回來了呢?]
[其實我覺得你們都搞錯了重點。重點不應該是,司徒晴這低階玩家,按理說跟周謙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她為什麼要對周謙下手?誰的指示?]
[桃紅軍團吧?我聽說,是桃紅給的她通行證,讓她進這個廳參觀呢……]
[桃紅為什麼要殺周謙?他們軍團的元老不是都隱退了嗎?]
[上次牧師不是幫我們分析了嗎?周謙被一個神級玩家上了,要培養他做自己的【訓牧人】!]
[難周謙捲入了神級玩家的紛爭?前聽說階玩家間存在派系鬥爭……該不會是真的吧?我隱隱聽說,神級玩家在選拔誰能真正為那個能與神肩的人!]
[樓上,我也聽說了。不就是【書生】和【血魔】這兩個人在爭一嗎?誰一,誰就能主宰這個遊戲,帶領我們有人!]
[樓上,我也聽說了。那兩個人好像還在逼玩家站隊。他們間好像有場惡戰要打!現在就是不知桃紅軍團站哪邊。總,階玩家現在在爭搶厲害的【訓牧人】!誰爭取到了,就對未來的戰爭有助益。對於周謙這樣的……還真是,得不到,那就儘早殺了為妙呢!]
[周謙才刷完兩個副本,就得到了新人玩家中的最注,目前排行榜一呢。原來被追殺,就是榜一新人的待遇嗎?那我真是特別十分不羨慕了!]
[是啊是啊。階玩家可千萬別像注他一樣注我!放過我,我不想當你們的【訓牧人】。讓我自由,謝謝!]
[樓上兩個真自戀,你有人理你們嗎?]
旁邊包廂內,牧師靜靜著眾人的評價,不知何故輕嘆了一口氣。
然後他開啟自己收到的一封信。信角有一個明顯的桃花印記。
時刻,遊戲內。
一片陰雲襲來,遮蔽了月光。
長街上又暗了幾分。
任司徒晴崩潰哭,周謙抬眼瞧了街。
就在不久前,瘦綁著炸|藥包想要拉著玩家一起歸於盡。他終歸沒能得手,最後死的只有他自己。
另一邊,小胖快速跑了整條長街,四處灑滿了狗血,貼了符紙。
如一來,那群的鬼,竟然相繼全都消失了。
而在剛才收到周謙的訊息後,雲想容和何小偉不僅立刻遠離了瘦,更迅速留起小胖的動靜。
周謙在對司徒晴使用白骨夢魘的技能時,小胖剛對付完百鬼,瘦把自己詐死、卻沒帶能走任何一個人的時候,他又迅速朝玩家們衝了過去。
何小偉立刻瞪眼睛。“臥槽,難他的身上也有炸彈?”
雲想容沉聲:“快點用琴,控制住他!”
雲想容話音剛落,何小偉已拿出了七弦琴,立刻撥弄琴絃。
系統未對小胖和瘦的危險性做出任何提示。這就說明他們不是副本裡需要打的“怪”。他們害人是陰著來的,本身無任何特別技能,這也味著他們其實非常脆弱。
果然,當何小偉撥絃兩下,各打小胖的一隻腳,小胖立刻被絆倒在地。
在他絆倒際,雲想容也迅速出招,柳絮紛紛落下,穩準狠地打小胖的兩條手臂。
雲想容的輸出能力實在夠嗆,眼下用來對付小胖這連怪都算不上的npc,倒是足夠了。
等小胖無力倒地後,雲想容迅速拿出一根繩索走上前,先是將他的兩隻手往後捆在了一起,免得他再去拉肚子上的爆炸引線。等解除了爆炸這塊的風險,雲想容將� ��雙腳也捆了起來。
何小偉趕緊上前幫了忙,最後與雲想容一起,將小胖捆在了路燈杆子上。
這會兒,與小胖眼瞪小眼了好一陣子,何小偉聽腳步聲,回頭一,是周謙來了。
“謙兒啊,我這實在沒懂。什麼情況?”何小偉撞了一下周謙的胳膊,再瞥了一眼還在痛哭發洩的司徒晴。
周謙:“現在耗費一些藍,值得。不然後面很麻煩。有司徒晴在,省事兒一點。”
何小偉再瞄一眼小胖,忍不住問周謙:“以……什麼情況?為什麼要害我們的……是小孩兒?鬼反而……對我們沒有威脅?”
周謙反問他:“你鬼傷害你了嗎?”
何小偉搓了搓手:“那倒確實沒有。”
周謙又:“其實這一切很好推理。你想想,這個城市的背景是什麼?”
何小偉:“s軍侵略進來……七軍是保護百姓的!”
“沒錯。”周謙,“你再想想,那個老媽子到我們的時候,讓我們做了什麼?”
“啊啊啊,我知了。”何小偉,“她說最近城裡有很多內奸,讓我們注別暴露了身份。她讓我們把軍服脫掉了。某義上來說,是她在掩護我們!”
“對。就是這樣。”周謙,“外還有一點。你作為東水要親的時候,年輕的姜餘清出現過。在他的視角裡,他不認為那些人是鬼。他待他們,跟待我們是一樣的。
“別忘了,最早我們分析了,年輕的姜餘清會保護我們,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以其實他的出現,除了帶給我一個支線劇情以外,也是遊戲的一個提示——這個卡里的‘鬼’,反而是好的那一方。”
停頓片刻,周謙再:“包括不久前,我們被小乞丐們圍住。他們沒想傷害我們,只是他們不知自己死了,還在跟生前一樣打劫。當到我拿出了七軍的軍服,他們馬上收手了,且一個個還非常開心。他們奔走相告,七軍來了。他們以為……自己能夠得救。”
何小偉怔了一下,然後:“老媽子讓我們換衣服。可我們還是暴露了。我們……”
短暫的晃神後,他:“我們早就暴露了!聽到嗩吶聲,去往婚宴的路上,我們一直穿著軍服,我們其實早就被人到了。可、可到我們的人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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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偉的目光了被綁起來的小胖。他緊緊地皺了眉,像是覺得發現的真相不僅讓人難過,還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以至於他幾乎有些難以接受。
“戰爭年代,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周謙,“s軍入侵柏城,將百姓屠戮乾淨……張家姑娘沒能等到她的東水回來,就已經死了。”
想到相片上張家姑娘的眼神笑容,又想到從亂葬坑裡找到的那塊紅嫁衣的衣料和一隻繡花鞋,何小偉的眼睛都不免紅了。
“這是一個真假交錯的識世界。
“亂葬坑裡的那一幕,恐怕是真實發生過的。這個城市不到一個人。是因為當年柏城的全城人,幾乎被屠戮乾淨。
“至於東水和張家姑娘的婚禮……這就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了。這應該是姜餘清的願景。他其實知有人都是已經死了,可是他希望哪怕是鬼的形態……他的戰友和張家姑娘都能如願,以他在識世界構建了這樣的幻境。”
周謙的眼睛眯了一下,然後:“真實的記憶,與虛假的願景,共構了這個世界。我們需要分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比如……那兩個小孩的害人心,可能就是真實存在的。”
姜餘清的記憶裡不可能憑空出現那些白骨與亂葬坑。這多半來自於他的親眼目睹。
那麼最符合邏輯的猜測是,東水與張家姑娘解除婚約後,離開了柏城,與獵鷹小隊的其餘員匯合,開啟了護送姜餘清逃往南城的任務。
也許是在逃亡的過程中,他們路過了柏城,到了戰場後狼藉的、幾乎空無一人的城市。
他們到了許多屍體,找到了很多亂葬坑,也挖到了張家姑娘的殘缺嫁衣與繡花鞋。
與時,他們冒險入柏城這件事,一定是危險萬分。
因為這裡一定遍佈s軍的勢力。
那麼在當時,這兩個孩子扮演著什麼樣的作用呢?
他們本是柏城人,且又是孩子,一定很容易取得獵鷹小隊的信任。
會不會在某次陷入包圍的時候,又或者被困在哪裡的時候,小胖和瘦出現,對他們說出一句“哥哥姐姐,跟我們走。我們能夠救你”呢?
獵鷹小隊中也許有人真的上了當,隨後,小胖和瘦引爆自身身體的炸彈,他也犧牲了。
何小偉一邊用難以言喻的目光被綁起來的小胖,一邊問周謙:“可、可是為什麼?如果整個城市被s軍包圍,他們想圍剿獵鷹小隊豈不是太過容易?他們為什麼要讓兩個、兩個柏城的小孩子去做這事……小孩子又為什麼會答應?”
周謙的目光冷了下來。“s軍……概就如他們的名字一樣,他們是毒蛇。或者說,他們比毒蛇還毒。他們不僅要殺柏城的人,還要他們自相殘殺。
“或許常規的殺人方式已經滿足不了他們。以,他們逼迫兩個柏城的小孩子,反過去殺……他們原本敬仰的七軍。”
何小偉雙眼發紅,說不出話來。
周謙則一步步走到小胖跟前,問他:“他們逼迫、或者誘騙你的手段,是你們的媽媽,對不對?他們是不是告訴你們……只要你們綁著炸彈,騙我們逃離,再在逃離的路上用炸彈將我們一網打盡,他們就會放過你們的母親?”
抬頭望著周謙,小胖顫抖著流下了眼淚。“對不起。我只是想要找媽媽……我只是想要媽媽回來。”
就在這時,“砰”——
一聲槍響後,小胖死在了血泊中。
s軍除掉了全城人,只留下瘦與小胖。
待獵鷹小隊入城,他們請君入甕,就讓這兩個孩子去殺他們。
一旦功,那他們就了一出胞自相殘殺的好戲。
一旦失敗,那也無妨。他們親自動手解決七軍的人就是了。
現在,這兩個小孩子無疑是失敗了。
於是潛伏在暗處的s軍,即將出動。
周謙上前幾步,走到了小胖的跟前。
儘管小胖已經聽不了,周謙還是輕聲說了句:“不必說對不起。你不是我們的仇人,s軍才是。”
“謙兒,我們……我們……”何小偉吞了一口唾沫,他現在簡直是又害怕又憤怒。
緊接著系統就發來了訊息。
【玩家觸發主線劇情:姜餘清被s軍捉至柏城,s軍對嚴刑拷打,試圖逼其洩露一項科研機密;姜餘清寧死不屈,後被七軍潛伏在s軍中的間諜救,藏匿於柏城】
【玩家任務:以獵鷹小隊的名義,找到姜餘清,將帶至西碼頭,乘船逃亡】
“小偉哥——”
忽然聽這樣的聲音,何小偉朝周謙望了去。
刻陰雲已散,月光把周謙的目光勾勒得極為清亮。
“怎、怎麼了?”何小偉問。
不比平時的喜劇做派,受劇情感,何小偉的語氣蔫蔫兒的,一點勁都提不起來。
隨後他周謙帶著那雙發亮的眼睛說:“咱們玩票的,怎麼樣?”
“怎麼玩票的?”似乎受周謙感,何小偉隱隱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周謙:“在現實裡只能當壞人。咱們就在副本裡做回……英雄吧。”
“你想怎麼樣?”
“當然是殺光s軍的人,為有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