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好了沒有？”林蕭探著身子，眼巴巴盯著灶臺上的一個瓦罐，做望眼欲穿狀。
“應該還沒有。”劉芒走了過去，用手在罐子的邊緣扇了扇風，說道。
“資本主義也有好的地方嘛，至少在國內沒法吃的東西，在裡能如願。”孔瑞明嘴裡‘嘖嘖’有聲：“上次吃熊掌我還是六零年，當時還小，只記得那股粘稠的口感哦，真是吊人喉嚨。”
灶臺的瓦罐中可是真正的熊掌。昨天林蕭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打聽到美國有‘獵熊季’，立馬開著一輛豐田皮卡，開了十多個小時到了新澤西州，買回了十多隻。
“在美國吃熊掌真的不犯法嗎？”譚石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現在我們正是申遺的關鍵時刻，千萬不要鬧出什麼么蛾子。”
“放心好了，老譚！”林蕭拍了拍譚石的肩膀：“別人殺都不犯法，我們吃怎麼犯法了？再說了，那裡的州政府還鼓勵民眾食用黑熊呢，新聞都有報道的。”
“這倒是真的，那個新聞我也看了，前段時間有75頭黑熊在新澤西州實行了安樂死。”李若男有些感慨：“在我們國家受保護的動物，在人家美國完全是禍害，因為數量太多，都影響到人的正常生活，這才鼓勵民眾進行獵殺。”
“我很好奇，美國不是有什麼動物保護組織嗎？很多人殺狗都會引起公憤，怎麼殺死熊這種大型動物反而沒事呢？”劉芒不解道。
“這個我知道。貓、狗、鴿子等動物在西方經常被定義為伴侶動物，伴侶類的動物都受到動物保護法的嚴格保護。”周小龍回道。
“真是奇怪的邏輯。不過也好了我們，可以一飽口福了。”林蕭‘嘿嘿’笑了起來：“一次做上六隻熊掌，並且都是左前掌，這等待遇怕只有皇帝才有吧！”
熊掌也分等級。概應每當黑熊入冬或大雪封山以後，有冬眠的習慣。冬眠時黑熊經常用舌舔其前掌，把前腳掌上的老繭舔得極薄，以至掌心殷紅滲血，其**、膠質滲潤於掌心，故前掌質嫩，營養豐富。
前掌之中又以左前掌制饌，最為名貴，也最富營養。這是因為，熊都是用前掌進食，並習慣用左前掌抓食人口，是個“左撇子”。而右前掌僅用來搔癢、爬樹和捕捉獵物，所以左前掌掌心常年沾滿了野果汁、螞蟻卵及珍禽肥獸的血液。
熊為解饞，還經常偷吃野蜂的巢穴。這樣熊的左前掌也常常浸沾著蜂王漿和蜂蜜。天長日久，熊的左前掌便被血、蜜、果汁和熊自己的唾液滲透了。因此，左前掌質量較好，其他三掌相等而次之。
“林兄，昨天你去買這個熊掌的時候很多嗎？”劉芒問道。
“多啊！那些老外們根本就不懂怎麼處理熊肉，純粹是為了獵殺而獵殺，簡直是暴遣天物。”林蕭回道。
“那我能不能買點帶回去呢？”劉芒問道。
既然美國的熊掌這麼多，那多帶點回去，也好讓五眼和不語嚐嚐。
“你想都別想，這就構成走私珍貴動物罪了！根本進不了海關！”林蕭撇撇嘴：“還是把它們裝在肚子中最保險。”
“也只能這樣了……”劉芒略有遺憾，走到灶臺的瓦罐前。
熊掌的料理很複雜，需要有非常專業的技術。幸好這次來了美國，不然身為廚神，居然連中國傳統的八珍都沒見過，沒吃過，那且不是貽笑大方？
上次劉芒在樓上樓已經做過了‘踏雪尋熊’和‘一掌乾坤’，不過那是他根據想象，用牛筋和豬蹄的軟骨複製出來的，並不是真正的熊掌。
當真正的熊掌放到劉芒面前，劉芒才知道，想象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今天劉芒白天一天什麼都沒幹，就光料理這幾隻熊掌了。
先說去毛吧，就是一項極其繁瑣和折磨人的事情。
熊掌可比不了羊蹄，豬蹄，用開水一燙再一刮就乾乾淨淨。它的毛特別粗，就算將表層的黑毛剃除了，其它的毛髮還會殘留在肉質中，影響到菜品的口感。
所以，劉芒只有按照《調鼎集》上的記載，先用滾水九燙九涼後，再用小鑷子將粗壯的毛髮細細拔除乾淨，這才拿來入菜。
這等考驗耐心的事情，也只有劉芒這種心無旁騖的人才能堅持下來，換做是林蕭，準一早就跑了。
處理乾淨的熊掌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小步，因為熊掌的肉質比較粗，又蘊含大量的膠原蛋白和軟筋，非得要燉爛了才能接下來的製作。
如果按照《調鼎集》的記載，處理好的熊掌是要用鱘龍魚吊出的高湯清燉六個小時的。
可劉芒人在美國，根本找不到鱘龍魚，只有用一條一米多長的大型石斑魚來代替了。
揭開瓦罐的蓋子，一股略微帶著羶味的氣味撲鼻而來。
劉芒知道，這股羶氣是因為湯頭鮮美到至極，太過濃郁的原因所致。等會再進行精細的處理，這股羶氣自然便會無影無蹤。
孟子曾說過——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但在劉芒看來，這兩者兼得也並非不可能，只要廚師的手藝好，自然就能合二為一，鮮上加鮮。
“來！來！來！把其它炒好的菜都擺上來！”林蕭招呼道。
今天是整個團隊留著芝加哥的最後一夜，明天一早大家就要出發，前往美國的費城。
剛好林蕭買回來了熊掌，按照慣例，這次聚餐，大家都得不醉不歸。
“其實嘛，這趟來美國，辛苦倒是辛苦，但樂趣同樣也不少嘛！”孔瑞明感慨起來：“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每天聚聚餐，喝喝酒，別提多開心了。”
“那是！”林蕭抱著一罈酒放到桌上：“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再加上能一起吹吹牛逼，當然開心囉！”
“你今天少喝點，明天還得早起呢。”顧倩瑤說道。
“男人喝酒，女人少插嘴！”林蕭眼睛一瞪，擺足了大男人的威風，全然忘了自己當初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模樣。
“我又沒說什麼，就是提醒你一下嘛。”顧倩瑤嘟起嘴，一臉委屈：“明天我爸我媽來芝加哥，你可不能誤了事。”
“怎麼了？叔叔阿姨要來嗎？”李若男問道。
“是啊，正好來美國就過來看看囉。”
“林兄，那你是該少喝點，明天你就不用跟我們去費城了，先陪叔叔阿姨吧。”劉芒說道。
“放心好了，這點輕重我還是拿捏得準的。各位，先說好哈，今天晚上我就三杯，再多死也不喝。”
“瞭解！瞭解！”孔瑞明哈哈大笑：“陪丈母孃和丈老子是一等一的大事嘛。”
經過今天一整天小火的燉煮，又經過剛才大火的收汁，瓦罐中的熊掌質地已經耙爛無比，用筷子一戳，就能很輕鬆的戳進去。
劉芒將熊掌用鉤子勾到盤中，準備進行最後的處理。
和上次在樓上樓一樣，劉芒今天還是準備做“踏雪尋熊”和‘一掌乾坤’。
只不過，這次的食材可是貨真價實的熊掌，而不是牛筋，豬蹄等西貝貨。
劉芒走到灶臺邊，揭開一口鍋的鍋蓋，鍋底有幾隻整雞正浸泡湯汁中，咕嚕嚕的冒著騰騰熱氣。
一掌乾坤——這道菜品曾出現在著名電影《金玉滿堂》中的。它的大概做法，是將熊掌先用整雞墊底的蒸鍋蒸熟，然後加上野生的蜂巢一起蒸至軟爛。
當然，這道菜是不是真實，已經無從考究，但劉芒卻是實實在在的將它重現了。
擺了三隻熊掌在雞身上，然後放上一塊連帶著蜂巢的野蜂蜜，最後蓋上鍋蓋，剩下的就交給時間了。
鮮雞湯蒸騰而出的熱氣，會逼出蜂巢中的蜂蜜，並滴落在下方的熊掌上，均勻的滲透進去，馥郁熊掌香甜的口感。
而‘踏雪尋熊’的製作就要稍微簡便一點，因為熊掌已經事先用湯燉煮過了，現在只需要蓋上鱘龍魚子，放入冰箱急凍，最後上桌的時候墊上碎冰就可以了。
“老劉，還要等多久啊？酒都喝了一輪了。”臉色已經泛紅的林蕭催促道。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再等等吧！’劉芒回了一句，然後將剩下三隻熊掌裝入佈滿碎冰的大盤，放入冰箱。
這三只熊掌在燉煮前，劉芒事先用尖利的長釘在上面扎出了小孔，並用細麻繩縫住了刀口。
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讓熊掌完全吃透鮮美的魚湯，再經過急凍後，熊掌的裡面便會形成類似果凍般的膠質物，再配上黑鱘魚子，當真十分鮮美可口。
經過大概40分鐘的等待，劉芒揭開鍋蓋，熊掌上面的蜂蜜已經融化了，給整隻熊掌澆上了一層金黃透亮的色澤。
“嗯，非常好！”劉芒用筷子在其中的一隻熊掌上插了插，然後送到嘴中吮了吮，連連點頭。
接下來，劉芒將熊掌轉移到一個大一點的瓷盤中，準備再次進行蒸制。
瓷盤中已經墊了一層泡發好的極品官燕，就等待這吸收熊掌的鮮味呢。
大概在公元前626 年，楚成王的兒子為奪王位要殺掉父親，楚成王提了一個要求——我已安排人員烹煮熊掌，能否讓我吃了熊掌再死。
可沒想到的是，兒子馬上戳穿了老子的企圖：熊掌不是一下子就煮得熟的，你想拖延時間是嗎？於是楚成王連吃熊掌的要求也沒能得到滿足，便被送到了陰曹地府。
自此，“熊掌難熟”的說法由此流傳開來。
而劉芒的這幾隻熊掌，從上午的六點，到晚上的八點，一共經歷了數道工序，耗費了十幾個小時，到現在還未完成。
由此可見，古代典籍的記敘，也並不是空穴來風。
當然，全世界估計也只有中國廚師能做好這種珍饈美味，換做是那些老外，估計連毛都不會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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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冰箱中的那道‘踏雪尋熊’終於好了，劉芒將它拿了出來，擺上幾朵一早就雕刻好的雪梨花，然後端到了桌子上。
“哇！硬菜終於來了！”眾人齊齊爆發出一陣驚呼。
要知道，這裡在坐的雖然都是中國廚藝界的一干大佬，但真正吃的熊掌的，卻只有那麼幾個。
“你們先吃哈，還有一道熊掌馬上就好。”
“行，我們會悠著點，給你留一些的。”林蕭應了一聲，拿起勺子。
只是輕輕一用力，勺子便沒有任何阻力的舀入熊掌中。
舀起一勺看一下，熊掌包含的膠質如同透明的果凍一般，在勺子中微微顫抖，引動著人的心神。
“咕嚕！”林蕭嚥下一口吐沫，迫不及待的將勺子上的熊掌送入嘴中。
舌尖上傳來絲絲的涼意，這是熊掌經過急凍後的效果。
被凍成凝脂狀的熊掌一遇到口腔中的溫度，便迅速融化開來，鮮美的滋味瞬間爆發，再配上同樣鮮美的鱘龍魚子，彷彿讓人感覺不到舌頭的存在了。
“好吃！不愧是八珍之一！”林蕭大聲讚歎起來。
“劉芒師傅的手藝也不是蓋的！肉質的熊掌居然沒一絲油膩感，只有留下豐富的膠原蛋白，真的吃上一口，就讓人神清氣爽啊！”孔瑞明也讚歎道。
“各位！這道‘一掌乾坤’也好了。”緊接著，劉芒將另一道熊掌也端上桌來。
“啪！”劉芒用火機湊到熊掌上面，熊熊的火焰馬上燃燒起來。
如果剛才的‘踏雪尋熊’是冰，那麼這次的‘一掌乾坤’則是火了。
藍色的火焰是澆上了高度的白蘭地所致，火焰收幹了熊掌的表皮，散發出濃郁的酒香。
“那我就不客氣了哈！”譚石率先放心調羹，拿起筷子往桌上的‘一掌乾坤’戳去。
在筷子撕破熊掌的表皮後，熊掌裡面馬上冒出騰騰的熱氣，輕輕一夾，很容易就夾下一坨。
“嗯！別有風味！真是別有風味！”譚石搖頭晃腦，一臉陶醉。
和剛才的‘踏雪尋熊’不同，這道‘一掌乾坤’的口感要略微豐腴一些，熊掌豐富的膠質和蜂蜜搭配，再配合酒香、肉香，真是讓人回味無窮。
更特別的是，熊掌的這股膠質遠非豬蹄、牛蹄能比的。它的口感非常的粘稠，甚至讓人產生了一種都要黏住嘴唇，張不開口的感覺。
“真不錯！”林蕭也嘗了一塊，馬上就大叫起來：“明天我接著去新澤西，將那裡的熊掌都買回來，以後就當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