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妹啊，你看這床擺這兒行嗎？”魏木匠帶著徒弟來送貨，夜家一大早就吸引了無數人來看熱鬧。
柳甜妹的腦袋上圍著一個大大的帽子，手裡還捏著一個抹布，有模有樣的指揮道：“靠左一點，對，一點點就好。”
魏木匠師徒四人忙活進傢俱擺位置，外面門口和趴在窗戶上看熱鬧的人，嘴裡也沒閒著：
“哎呀呀！你看人家塵哥兒，就是個好人吶！這自打認了甜妹之後，又是買衣服又是做床的，簡直比親哥哥還要體貼人呢！”
“可不是嘛！還是人家甜妹有福氣。雖然從前在賈家受罪，可到底還不是長大了嗎？如今這好日子到了，真是讓人羨慕。”
“之前賈家的人，還紅口白牙的說什麼，是他家一身正氣，壓得柳家父女妖邪之氣不見，但是如今誰是一身正氣，誰又是一身汙糟，有眼睛的人就看得出來。”
“就是呀！如今賈老頭被氣病了，聽郎中說，躺床、上都起不來了，賈老太天天以淚洗面，賈修那邊還鬧著休妻呢！賈家就是一團亂。”
“啊？休妻？就賈家那樣的人家，村裡村外都出名了！賈修要是休了白氏，誰還能跟他啊？難不成以後就一直打光棍？”
“所以呀！這事情都過去兩天了，仍舊還是鬧，我看吶！賈修甘願做了這二十一年的王八，不就是害怕打光棍嗎？所以白氏啊！休不成。”
“休不成？我聽說賈富貴自前天晚上打架之後，可就跑了！白氏那麼向著大兒子，能在賈家安心呆下去嗎？賈修想要留下白氏，不容易啊！”
“你說這話也對！賈家人啊！就是沒有福氣！因為他們不積德，柳家父女多可憐的兩個人吶！這些年在賈家當牛做馬的，也沒賈家人對他們好！所以他們是沒福氣的，活該！”
“可不是嘛！明眼人誰都看出來了，柳家父女是多好的人。如今這夜家有了他們倆，有生氣多了！我看著，塵哥兒那小臉最近都紅撲撲的，柳家父女才是最有福氣，最旺家的！”
眾人一邊看熱鬧一邊閒磕牙，倒是讓柳甜妹不出門，也知道賈家發生了什麼事。
魏木匠送完貨帶著徒弟們走了，這些閒散人員才三三兩兩的離開夜家。
柳甜妹一邊擦拭嶄新的櫸木雕花床，一邊思索剛才聽到的資訊。
還沒等幹完活，柳堯就從外面走進書房裡，給她端了一杯熱水，對她招手道：
“甜妹，你先別忙活了！忙了一早晨了，坐下喝杯水，爹有話對你說。”
柳甜妹拿著抹布回頭看去，只見柳堯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憂愁，其實不用問也知道，如今的柳堯這愁從何而來。
“爹，你要是想談賈家的事，那就算了！賈家怎麼對我們的，我只還給他們百分之一。想讓我去幫忙，那是做夢。”
柳甜妹一口就回絕了柳堯未出口的商量，冷冽和絕然的氣勢從心底最深處瀰漫，任誰都無法忽視。
柳堯聞言嘆口氣，見柳甜妹不肯過來，自己就坐到書房的椅子上，只是那姿勢小心的，生怕碰壞這些高檔的傢俱。
“丫頭啊！你聽爹說！賈家的人再不好，那也是你娘的親爹，是你的親姥姥和姥爺。”
“如今賈家發生這麼多事，你姥爺又病了，咱們若是不回去看看，肯定會被外人戳脊梁骨，而且也對不起你那死去的娘啊！”
“她去世的時候，我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你，也要好好照顧她的爹孃。賈家那些人你也看見了，沒有一個是孝順的，咱們若是不回去，你姥姥和姥爺無依無靠的，可怎麼辦是好？”
柳甜妹終於把新床的最後一塊灰塵擦乾淨，回頭看向滿臉愁色的柳堯，擰眉不客氣的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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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他兩個兒子，那麼多孫子都在身邊，有什麼無依無靠的？當年他怎麼對咱們爺倆，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柳堯聞言臉色一白，他怎麼可能忘記？
“甜妹，你才是個十二歲的孩子，你的心裡不能只有恨，還要有孝順和愛！”柳堯再次糾正柳甜妹的人生觀，也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從前沒時間管，這孩子似乎是有些長歪了。
“愛和孝順？”柳甜妹聞言冷哼，之後氣憤的一把撇了手裡的抹布，狠狠的丟在床板上。
“我當然有啊！我愛你，我也要孝順你。因為你是我爹，你是對我好的人。至於對我不好的人，不好意思！我沒那麼賤，去以德報怨。”
柳甜妹的聲音很大，只不過說出的話，讓柳堯微微的臉紅，隨即就沒了聲音。
中國的父母，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不習慣對孩子說愛，更加不習慣聽孩子說愛自己。
所以柳堯就這樣沒詞了，只能在心裡乾著急。
原本在堂屋整理牆上山水畫的夜絕塵，聞聲從隔壁走了過來，看到柳堯一臉無奈和慘白，柳甜妹一臉的氣憤難忍，似乎就明白了什麼。
柳甜妹抬眼看了一下走過來的夜絕塵，趕緊將臉上的怒氣隱忍，只是故作平靜的對他說道：
“夜哥哥，這床收拾好了。魏木匠的手藝真不錯，我特別的滿意，他還說三天之後，會將我爹的床送過來，到時候我爹就可以不和你擠在一個屋子裡了。”
夜絕塵點點頭，之後才道：“那挺好的。甜妹，眼看中午了，你先去做飯吧！下午再繼續收拾鋪被。”
“好。”柳甜妹應了一聲就起身去了廚房。
夜絕塵這才走過來，對柳堯小聲勸道：“柳叔，甜妹還是個孩子，還是要慢慢教的，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這話就表示，夜絕塵在隔壁堂屋，都聽到他們倆父女在吵什麼。
柳堯無奈的嘆口氣，既是如此也就沒隱瞞的必要，便對夜絕塵小聲說道：
“其實去不去看她姥姥和姥爺，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害怕甜妹的心裡受到什麼傷害，到時候再長歪了，我還有什麼臉去見她死去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