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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秀家擔憂蝦夷事,驟聞肥後已自裁

現在的宇喜多家對於戰國群雄來說無疑是一個龐然巨獸。但是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一個政體的體積越大,他所承載的問題就愈加嚴重。

現在的宇喜多家就好似一艘正在航向未知的巨輪,秀家就是他的掌舵人。這艘巨輪從裡到外都透著靚麗和新穎,可是整艘船上的操作員除了秀家之外,大部分人都隱約流露出守舊和老派的感覺。

雖然秀家現在已經在領內建立了學堂和弘文館,但是這兩個學校丁多吸收家中低階和中級武士入學,對於掌握著家中實權的家老眾們並沒有多少吸引力。

現階段,秀家必須向現實低頭,無論秀家多想要改革體制,他都只能任用家中宿老,那些手握數萬石知行的譜代大名執掌家中事務,這就是武士家的規矩。

這個規矩已經實行了千百年,從上到下皆是如此,如果秀家驟然反對,標新立異的提出新的改革,必然會引發家中動盪。

其實瀨戶家正的想法恰恰代表了很大一批人,這些人都是家中堅定的守舊派。在秀家對宇喜多家實行改革的過程中,已經有許多武士世家出身,卻因為能力問題被秀家的新參眾頂上的存在了。

對於他們的來說,身上的武士身份成了最後的遮羞布,證明自己比普通人強的證明。

如果秀家真的宣佈提拔朝鮮人為武士階級,就等於戳到了他們的傷口,很有可能就會在家中掀起動亂。因此對於這個事情,秀家必須小心處理。

好在現如今僅限於蝦夷島上,這裡是與岡山全然不同的政治體制,最高統治機構是秀家設立的蝦夷奉行所,以文官統御武官。

而且蝦夷和岡山相對獨立,距離又遠,想要在蝦夷進行改革要容易的多,最直接的改動就是依照日本的規矩,授予當地部落首領侍大將的身份,讓他們統御自己的部眾為秀家而戰。

秀家不理解的是,為什麼以瀨戶家正為首的人,可以接收部分阿依努人成為武士,甚至成為侍大將,但是對從朝鮮人中提拔武士卻這麼抗拒。

不論怎麼說,蝦夷的開發是絕對不能停滯下來的。相對應的,從朝鮮轉運人口這件事一樣不能停滯。

雖然瀨戶家正給出了替代方案,但是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女真絕對不會比朝鮮人更加安分。

而且女真是漁獵部落,將他們撒到蝦夷的山林中去自成一體,戰時作為本家的兵員倒還不錯,讓他們安定下來種田?別傻了,還不如秀家從頭教導阿依努人來的快。

所以略作思考之後,秀家對著瀨戶家正說道“從朝鮮轉運人口前往蝦夷的事情,絕對不能停止。但是人數允許你們進行控制。

以後本家每運送100戶日本人前去蝦夷,你們就從朝鮮轉運不超過200戶到蝦夷填充人口。同時允許你們適當的從朝鮮咸鏡道轉運一些女真人到蝦夷去,填補人口的缺口。”

聽到秀家的命令,瀨戶家正向秀家行禮道“是殿下,臣一定將您的命令轉達過去。”

其實不論是秀家還是後世的日本,對於蝦夷的定位一直都是原材料的供應地和貨物的傾銷地,對於本地的投入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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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家唯一利用的就是該地的高緯度種植甜菜生產黃糖,現在也算是北海道的特產了。黃糖作為秀家與李旦交易的主要物資,需要全數運到岡山交給明國商販,這部分的利潤算在對明貿易之中。

同樣的,北海道遍地的沼澤地,非常適宜藺草生產,由北海道生產的榻榻米、草鞋及各類編織物,開始充斥在奧陸和關東的各個地方。

由於這裡地廣人稀,種植起來尤為容易,根本不需要多少打理,藺草的產量極大。這就導致了草類編織物的價格尤為便宜。

以往這類作物都是由南國提供,運輸到北國不知翻了多少倍,如今蝦夷草墊的出現,迅速佔領了北國市場。

但是這類手工製品經濟附加值極低,所賺取的利潤並不高,一年到頭賺個3、5萬貫的模樣。

蝦夷最主要的貿易來源還是從當地人手中收購而來的皮草。

黃糖和皮草都是專供明商的商品,每年的收益在12~15萬貫左右,這部分收益算蝦夷地方會和岡山對分。

換句話說說,整個蝦夷地方局全年貿易收入不過9~12.5萬貫。

這部分收益需要瀨戶家正從本州島購買糧食,為蝦夷地開拓者作為儲備糧。不然僅憑那不足10萬石知行地,絕對養不起7萬多人口。

這部分消耗大約在5萬貫左右(可以買10萬石糧食),而剩下的錢款才會被用來作為人口轉運中的消耗,從朝鮮轉運人口。(明國這邊由本家直接向明商購買,成本掛在本家。)

依照平均成本40貫來看,一年到頭從朝鮮轉運來的人口不過1000多人。

這樣的速度還是太慢,往年秀家都會從本家的貿易收入中拿出5~10萬貫出來填補給瀨戶家正,但是今年秀家這邊的岡山城馬上就要開工,戶川秀安為籌集錢糧愁的頭髮都要掉光了,又哪裡還有多餘的錢給瀨戶家正呢?

秀家只能稍稍安慰瀨戶家正,並允許他減緩從朝鮮轉運的速度。秀家打算等別子銅山開採之後,用別子銅的收益再對其進行補貼。

這一點瀨戶家正當然不知道,他只知道秀家作出了讓步,允許他們放緩從朝鮮轉運人口的事情。

在送走瀨戶家正之後,秀家本以為終於可以暫時放鬆一下了。畢竟從大坂回到岡山,就接連處理了本家多件大事,而在大坂之時,秀家的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遊戲和交際,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能適應。

可是在秀家回到自己居館,和直子剛剛一同用過晚膳,側躺在直子的大腿之上,仰望星空之時,就聽外面傳來一陣喧囂之聲。

秀家有些奇怪,這又不是啥節日的,太陽都已經下山,不管武士還是平民都應該準備入睡了,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秀家沒有奇怪多久,就聽到到門外沉重的腳步聲迅速襲來。

“殿下,大事不好了,肥後守在宅邸切腹了!”清水信也人還沒入鏡,聲音就已經傳來,從他的語氣中帶著不可思議和恐懼。

這短短的9個字迅速在秀家腦海中劃過,秀家蹭的一聲從直子的腿上跳了起來,抓住清水信也的衣領驚訝的問道“怎麼回事!肥後守早上離去的時候還好好的,為什麼會有這番事情?”

清水信也氣喘吁吁,面色帶著驚恐的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現如今二之丸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秀家沒有從他口中套取到有用的資訊,鬆開了抓著他的手,頭也不回的從他身邊穿過,徑直朝館外而去,而清水信也帶著侍從們低著都跟隨在自家身後。

秀家從本丸御館而出,照例應該在館內垣臺上由專人為秀家穿上暖好的鞋子,可是秀家此刻交集無比,哪有有功夫等她慢吞吞的為自己穿鞋子?

秀家嫌棄那個侍女動作太慢,竟然把她一腳踹開,隨便尋了一雙木屐穿上就向二之丸奔去。

其實這個侍女又有何辜,這只不過是她的本職工作罷了,只不過秀家心中焦急才被牽連罷了。

由於木屐不太稱腳,走到綁在其上的草繩還被秀家穿斷了,等到秀家感到戶川府邸之時,兩隻腳上只有一隻鞋子,顯得尤為滑稽。

與清水信也所言不錯,整個二之丸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戶川府邸前更是被圍的水洩不通。要不是現在已經閉城,秀家還以為是由外敵攻進城內了呢。

圍在戶川藩邸前的各家武士,都看到了秀家狼狽的模樣,紛紛讓開道路,不敢議論秀家分好。

等秀家進入藩邸之內,就被戶川家的家老池內久勝引入殿內,還非常貼心的為秀家送上一雙合腳的草鞋。

秀家沒有功夫搭理他,匆忙的問道“肥後守在哪裡,現在人怎麼樣了,到底有沒有事?”

池內久勝見秀家想要見自己的主公,隨即引著秀家向內殿走去。越往裡走,哭泣聲音越大,垣廊上、院子中都跪滿了武士和僕從。

等到秀家被印到一間內屋,戶川達安正撲在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上痛哭。甚至見到秀家到來,都沒有絲毫起身的動作。

身旁的池內久勝想要上前提醒,卻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人不見了,轉頭一看,秀家已經繞到另一面抱著戶川秀安的屍體哭泣

“肥後啊~這是為什麼啊,宇喜多家不能沒有你啊,我不能沒有你啊!”秀家哭得撕心裂肺,好似他也是戶川家的兒子一樣“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才讓你棄我而去啊。你難道不想和我一同評定這個天下了嗎!”

秀家因為哭的太過傷心,搞得戶川達安都不得不過來安慰秀家“主公還請節哀,我想父親大人絕對不希望主公這般模樣的。”

秀家聲情並茂的演繹,再配上戶川達安的安慰,竟然讓人一時分不清究竟是誰死了爹,又是誰趕過來安慰誰。

秀家稍稍收了下眼淚,向戶川達安詢問道“可否讓我看看肥後最後一面?”

在得到戶川達安點點頭之後,秀家緩緩掀起白布一角,發現戶川達安的頭部是吻合的,而他的腹部有一個碩大的十字傷口。

換句話說,戶川秀安是忍受著劇痛,在沒有介錯人存在的情況下切腹自盡的。只是不知道他是活活疼死的還是流血而亡。

秀家實在想不明白,就是是什麼原因讓戶川秀安選擇切腹面對。

秀家緩緩將白布合上,向其遺體做揖後向戶川達安詢問道“肥後守為何選擇切腹你可知道?今日離去之時他還向我保證會繼續為我效力,怎麼轉眼之間就生死兩隔了呢?”

戶川達安抽泣的回答道“父親大人回來之後用過午膳,於我交談了片刻,就一個人關在裡面,對外說要處理政務。

自去年繼任筆頭家老以來,父親大人時常有這樣的時候,因此我們也沒有多心。等到快用晚膳之時差人去請,卻遲遲得不到回覆,等我們拉開伊門,卻發現父親大人已經切腹了。”

“肥後與你交談了什麼?”秀家好奇的問道。

戶川達安有些迷惘的回答道“都是一些讓我竭誠奉公,報答主公和先主公恩德之類的話。這些話父親大人經常教導與我,在下也一直記在心裡,因此沒有當回事情。誰承想....竟然是最後一次對話。嗚嗚嗚~”

看著戶川達安傷心哭泣的模樣,秀家都忍不住安慰這個大自己10歲的大哥哥,待他情緒稍稍穩定,又詢問道“肥後守可還留下了什麼東西嗎?”

“主公留下了幾封書信,有給少主的,也有給大殿的。”池田久勝在一旁插話道“大殿稍待,我這就為大殿取來。”

池田久勝話閉,步入屋內走到一處臺案之上,拿起一封信件交給秀家,其上內容如下:

臣與主公出身同家,本該捨棄身家性命為主公效力,然而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與主公作別,還請主公原諒在下的怯懦。

(戶川秀安是秀家的元親,戶川秀安的父親定安與直家的父親能家是親兄弟,算起來秀安是秀家的堂叔。)

臣感謝主公在臣知天命的年級將臣任命為筆頭家老,但是請主公恕臣無能之罪。

知行之事乃是國之大事,關乎本家生死存亡,身為筆頭家老卻處理不利,致使本家機密外洩,實在愧對主公和先主的知遇之恩。

臣死罪。

主公不因臣過錯而遷怒於臣是主公的恩德,可是在下身為臣子,不能不盡臣子的本分。

太宰少貳為主公血親,肩負本家傳宗之責,不可輕言處置。在下出身偏僻(指的是和詮家相比算疏遠的親族),又身負領(臣)、治(國)之任,闔該由我負責。

因怕殿下阻撓,因而不敢與殿下坦誠相見,之敢於主公聞於書信,請恕在下欺瞞之過。

臣死罪。

先君將殿下託付給臣等四人照顧,然現如今右京(宇喜多忠家)、春宮(花房正幸)具已隱退,本該是臣扛起艱任之時,然臣畏難不前,難報君恩。請恕臣怯懦之過。

臣死罪。

好在如今宇喜多家天降麒麟兒,在內有長船美作(長船貞親)、明石伊予(明石景親)照顧,在外有岡彈正(岡利勝)守護,又有犬子達安,長船綱直,明石全登、藤堂高虎等新臣效力,本家一幅欣欣向榮之象,在下即便身死也可安心去見先主了。

還有一點需要愧疚,那就是主公今日吩咐的事情,在下恐怕沒有氣力在為殿下去做了,還請殿下另選賢能行此富國強兵之策。

另外,還請殿下原諒在下的一點自私,想要為犬子達安討得一份差事。犬子年資尚淺,閱歷不甚,性格火爆乖張。

過去有我照護還可無恙,如果在我故去之後又衝撞殿下的地方,還請殿下寬恕一二。

知行之事在下未曾告知犬子,也算是在下的一個小私心,想要為自己的後事留得一片清名,還望殿切勿伸張或者遷延他人。

最後,請殿下不要為我哭泣,這是臣自己的選擇。臣只不過是先下一步去向先主告知本家稱雄西國百二十萬石的家業,告知其宇喜多家已經復興的事實。

臣與先主會在下面,一直庇護主公,祝願主公武運長久。

以上

罪臣· 戶川肥後守三宅秀安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