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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決心報復

他推開門進去了,易暘聽到響動,被驚醒了,連忙爬起來看他,睡眼惺忪地說:“路溫,你終於來救我了。”

易暘平時雖然好耐性,卻極少對路溫那樣溫柔撒嬌。

路溫揉了揉他的頭髮,輕聲問:“怎麼樣?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對不起。”

易暘突然道歉。

路溫疑惑道:“嗯?”

“你讓我不要走開的,但我還是走開了,才被他們抓到的。”

易暘很懊惱,路溫要照顧陶斯詠和卿卓灼,還要來找他,一定很辛苦。

“沒關係,我原諒你。”

路溫溫柔道。

“我們回家吧,這裡又冷又硬。”

易暘說。

“等一下”,路溫拍了拍他的額頭,看著他眼皮越來越沉,很快就倒在地上。

路溫拿出刀,捏著易暘的左手腕,血濺到了他臉上,他的心疼得皺在一起,感覺周圍溫度急劇下降,寒風鑽進他的骨縫裡,冰涼刺骨。

他把那只斷手遞給四師伯,拿出手帕按住那個巨大的出血口,簡易包紮完,抱著易暘,瞬移到了小木屋裡。

稚楚正揹著揹簍,採藥回來,看見這幅場景,嚇得臉色慘白,問:“易暘怎麼了?”

路溫形如槁木,目光死氣沉沉,說:“手斷了。”

稚楚又驚又怒,問:“誰幹的?”

路溫語氣苦澀,說:“我。”

稚楚指著他,不可思議道:“你?你瘋了!”

路溫罕見的沒發脾氣,說:“是啊,我不僅瘋了,我還沒腦子,我明知道規定是這樣的,我還把他帶到這裡來了。”

稚楚恍然大悟,低下頭不忍心看易暘的傷口,說:“我怎麼就沒想到這點呢?”

路溫終於擠出一絲笑,說:“別說那些沒用的了,他這傷口的血怎麼止住?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減輕疼痛?很快傷口癒合呢?”

稚楚悵然若失,說:“在嵩山山頂處,有一種藍色花朵。搗碎後敷在傷口那裡,就可以迅速止血,讓傷口快速癒合。”

“好,我去摘。”

路溫說,忽然想起來一事,問:“師兄一直發燒,我給他採了狼噬草草藥來。這個對他有用嗎?”

稚楚詫異,說:“狼噬草是給普通人用的,他內力深厚,要是用了,會內力盡失,變成普通人的。”

路溫蹙眉,說:“可是他受了很重的刑罰。不趕緊用藥,他會發燒燒死的。”

“那就真沒辦法了,他受的是鞭刑吧!已經傷到了五臟六腑了,其他草藥根本沒用,也只有狼噬草能退燒消炎。”

稚楚說。

路溫心亂如麻,但還是很快下了決定,說:“就給他用狼噬草,變成普通人也不管了,總比死了好。”

稚楚點頭,說:“好。”

“那我去摘那花,你照顧他們。”

路溫說完,就揹著揹簍出去了。

稚楚叫他走了,連忙奔到易暘床前,一邊給他重新包扎,一邊簌簌落淚。

“哥哥,你好慘啊!回來就成殘廢了,都是這該死的青衣門門規害的。”

到了晚上,陶斯詠的燒退了,易暘也醒了。

他盯著自己的殘肢發呆,一句話都不說。

稚楚給他端來一碗雞絲粥,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吹涼,喂到他嘴邊,他卻紋絲不動。

稚楚苦口婆心,勸道:“你的手還在呢!三個月以後就可以給你接上了,你不吃飯,就不能吃藥,要是傷口感染了,就真的接不回去了。”

易暘看了看他,用完好的那隻手接過勺子,把勺子放進碗裡,目光沉沉,問:“他去哪裡了?”

稚楚一愣,他要找十四師兄算賬了嗎?

“他去後山給你摘能癒合傷口的花了。”

“怎麼還沒回來”,易暘看向門口,半晌,冷哼一聲,說:“死在那裡了嗎?”

稚楚猶如油鍋上的螞蟻,心想,糟了,十四師兄砍了易暘的手,兩個人勢必成仇人了。

“我也不知道。”

易暘問:“那你知道他為什麼要砍掉我一隻手嗎?”

稚楚說:“因為……”

易暘打斷他,篤定道:“之前他們綁我的時候。我迷迷糊糊聽到陶斯詠要路溫保證,砍掉我一隻手。”

稚楚大驚,否定道:“不是那樣的,其實是……”

易暘擺擺手,面露鄙夷之色,說:“你不用替他掩飾,他們兩個人就是毫無道德的牲畜,從來不把別人當人。”

稚楚看著他堅硬的臉,想說:不是那樣的,十四師兄對你很好的。他對別人是那樣,但對你不是那樣。

可是他最終還是頓住了,他隱約知道易暘如果記恨上路溫了,就會和他更親近了。

路溫一直沒回來,稚楚只好用其他草藥給易暘治療。

第二天一早,路溫回來了,渾身是血,還有藍色的黏液糊在他臉上身上,他神色疲倦,滿臉青紫色,好像中毒了那樣。

他一進屋,稚楚就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濃厚腥味。

“你你……身上的血是?”

稚楚瞠目結舌地問。

難道青衣門術法最高強,內力最深厚的十四師兄都無法得到那朵花嗎?

“蛇的!那頂峰上的藍花兒旁邊有一個蛇窩。”

路溫解釋道,然後從包裡掏出那朵小心呵護的花,遞給稚楚,說:“拿好了,就一朵!用命換來的。”

稚楚懊悔不已,拍著腦門,說:“哎呀,我忘記說了,那藍花兒旁邊的蛇專門吃它的根莖,你去摘花,那些蛇肯定是不願意的。”

路溫放下揹簍,掀開褲腿,上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口,都是蛇咬的。

他說:“我昨晚剛摘到花,就有兩三條蛇纏住了我,還好我帶著刀,把它們殺了。沒想到更多的蛇從蛇窩湧出來,纏住了我,咬我。今早他們才離開。我一直用內力讓毒液不要侵襲我的五臟六腑,現在快支撐不下去了。”

稚楚怔住,面露不忍,說:“所以你就在蛇窩裡待了一晚上?其實你把花丟下,它們就會放過你了。”

路溫說:“我知道。可那樣易暘不就完蛋了?”

他說到這裡,才想起來問:“他醒了嗎?”

稚楚點頭,拿來藥箱,給他處理傷口,把毒液按出去,說:“早就醒了。”

“他,他恨我嗎?”

路溫問,眼中暗淡。

稚楚不忍他和蛇拼死搏鬥一晚上,還耗盡了一半內力保住性命後聽到那個殘忍的事實,便躲閃著他的目光,說:“沒有。”

路溫注意到他的異樣,說:“他必定是恨我了。”

稚楚蹙眉,說:“這不是你現在該管的。你傷口太多,還有不少都離內臟很近,你還得繼續用內力控制毒液,我給你熬藥。再用草藥給你泡全身,爭取把毒性化解。”

路溫怔住,沒想到居然那麼嚴重,問:“那要多久?”

“少則半月,多則一月。必須閉關,不能被人打擾。這次之後,你的內力將會大大減退,很多術法都用不了了,比普通人強大不了多少。”

稚楚一臉嚴肅。

“唉!那你準備草藥吧!”

路溫無奈道,見稚楚轉身走出門外,忽然叫住了他,說:“他醒來的時候,你一定要幫我好好解釋。”

稚楚點頭,心中十分憐憫他,說:“一定。”

他不該因為自己的私慾讓易暘誤會師兄的。

短短幾天之內。卿卓灼被變態折磨,五臟六腑俱損,昏迷不醒,好在已經退燒。

陶斯詠受到鞭刑,服用了狼噬草,失去內力,成為了普通人。

易暘被砍斷左手掌,成為殘廢。

路溫為了救易暘,上山採花,被蛇群攻擊,毒液差點侵入內臟,需要閉關修養。

只剩稚楚一人,他白天忙著採草藥,熬藥,照顧四位病人,到了晚上,身心疲憊,卻倍感孤獨,想讓易暘陪他說說話。

可是易暘自從失去那隻手以後,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他總是讓目光冷峻,一言不發。

稚楚說:“十四師兄砍你的手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我們青衣門有規定,外人上山必須要留下一隻手,表示他不會洩露青衣門的行蹤,否則就要把他殺死。師父和十三師兄都有傷在身,路溫師兄就算想為了你反抗全門子弟也很難做到。”

“何況只是三個月,三個月過後你的手就能被接上了,你只是做三個月的殘疾人,路溫師兄那天晚上為了你深入蛇窩,被蛇咬的渾身都是傷口,他差點死了,他要是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稚楚說了半天口乾舌燥,易暘依然不為所動。

這些話,他天天說,都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了。

他也在自責,如果這些話在易暘剛醒來的那天晚上,他就說了,情況會不會有所改變呢?

易暘冷冷地看著他,說:“我要睡了。”

稚楚震驚,沒想到自己說了那麼多,他依然如此固執。

易暘注意到他的表情,冷笑道:“你以為你說的那些話,就可以彌補我失去我左手的痛苦和恥辱嗎?”

稚楚畢竟是醫者仁心,他也很能共情對方的痛苦的,便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希望你不要恨路溫師兄了。”

易暘聽到那兩個字,瞬間變臉,渾身充滿了殺氣,咬牙切齒道:“他砍斷了我的一隻手,我怎麼能不恨他?”

稚楚說:“當時的情況,他不動手也會有別人動手,他動手是怕其他人給你造成額外的傷害。”

易暘瞪著他,虎視眈眈,面上結了層寒霜,質問道:“若不是路溫執意要帶我來這裡,我又怎麼會被你們全門凌辱,變成殘疾?”

不是嗎?他本來是個好好的修馬桶的。若不是陶斯詠用錘子砸他的腦袋,路溫又非要帶他回嵩山,他現在都還好好的,至少也是健全的。

一切都是路溫和陶斯詠引起的。

憑什麼他要因為路溫那點偶爾展露的慈悲心腸而原諒對方?

稚楚根本不知道易暘在上山之前發生了什麼事,現在聽到了,悵然若失,說:“原來真是路溫師兄害了你。”

“沒錯”,易暘濃眉豎起,一臉恨意,說:“所以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說他有多少苦衷了。”

“可是哥哥”,稚楚鼻酸,眼淚快要漫出,說:“你如果一直心情不好的話,對你傷口恢復也很不好的。”

易暘看著他,證實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冷冷道:“你真的關心我嗎?你真的關心我,就幫我報復他們。”

稚楚簌簌落淚,聞言,用手擦拭眼淚,紅著一雙眼,問:“可是我該怎麼幫你呢?”

易暘說:“這事以後再說吧,反正這幾日你少在我面前出現,我看到你就會想起路溫,想起路溫,我就恨他恨得牙癢癢。”

“好吧!”

稚楚低落道,以後他來送飯送藥就直接放在桌子上走了。

幾天以後,卿卓灼醒來了,稚楚憋了好幾天,都沒人陪他說話,眼見脾氣最好的人醒來了,他興奮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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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醒了,你餓嗎?喝粥嗎?我給你盛。”

卿卓灼睡了好幾天,剛醒來時,很是恍惚,看著面前這間熟悉的小木屋,她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去過怡紅院,一切都只是做夢。

稚楚七竅玲瓏心,知道昏迷很久剛醒來的人都會記不清昏迷前發生的事,便提醒道:“是路溫師兄和易暘哥哥把你從妓院救回來的。”

卿卓灼腦海中立馬浮現出那張凶神惡煞的臉和那根可怕的鞭子。

她感覺難以呼吸,疼痛也隨著記憶的恢復開始襲遍全身。

她掀開被子,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傷口,有的依舊露著紅肉,有的已經結痂了。

“這是你幫我處理的傷口?”

她問稚楚。

稚楚點頭,說:“是的。”

“謝謝。”

她怔怔點頭。

卿卓灼又問:“那路溫呢,易暘呢,他們怎麼不在這裡?”

稚楚把這幾天發生的事都告訴她了。

卿卓灼又驚又心痛,問:“易暘的手真的斷了?”

稚楚點頭。

卻見卿卓灼簌簌落淚,面露絕望悲慼之色,說:“都是我害了他。”

稚楚連忙搖頭,說:“十三師兄囚禁了你,你也是受害者。”

“是啊,所以我為什麼還要拖其他人下水呢?我明明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