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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木人樁三兄弟

甬城大學,研究生公寓樓第五宿舍。

週末,良辰吉日,宜出行宜約會宜打滾兒,五月暮春,暖風沁人心脾,適合多滾幾圈兒。

荷爾蒙炸裂的大學生必須不會閒著,要麼打籃球踢足球的揮灑汗水,要麼跟狼狗似的,圍著女生屁股後面轉,大一下學期的新生們,剛踩熟了地面,身體暫時還沒被掏空,**歲月剛剛開始,正是躁動的主力。

萬事總有例外。

315,一個受到保護的門牌,代表的是一間受到祝福的宿舍。

“三麓,你且移步過來,貧道這裡有一道設計作業,要求浮誇,不符合仁恕之道,你來代老衲完成之”短短一句話,儒釋道三教合一,酸臭味撲面而來,畫板前站著的是個大帥逼,身高一米八,面孔白皙,眼窩深邃,鼻樑高挺,但不能往下看,不知道是從爹那裡還是爺爺那裡繼承的大白背心,上書“大慶油田”三個牛逼閃閃的字樣,純黑的長褲,腰帶扎在外頭,可能褲腿有點兒偏長,提到了肚子上,腳下是雙黑色涼膠鞋,low到了地心深處,顏值也無法拯救。

被喊到的在靠著陽臺發呆,他叫葉麓,長相雖沒有大帥逼那麼驚豔,但也眉清目秀,兩道濃重的劍眉能加很多分,穿著上也沒有旁逸斜出,灰色的圓領T恤,淺藍色的牛仔五分褲,身高比大帥逼還要高几公分,大長腿上腿毛鬱鬱蔥蔥,代表著生命力很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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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麓自己不這樣認為,他應該是個死人了,即便不是死人,也該是個廢人。

他來自2017年,15年後,那時候他三十四歲,已然聰明絕頂,在現在還不存在的橫店影視職業學院當老師,教音樂,朝九晚五,收入很微薄,為了生計,他不得不去酒吧彈鋼琴掙外快,遇上自己的學生被調戲,生平難得雄起一次,斷喝一聲,“住手,放開那個女孩兒,有本事衝我來”

然後他如願了,高光時刻匆匆落幕,他的光頭遭到巨型香檳瓶的重擊,當場撲街,直到意識渙散,都沒人來扶他一把。

每每想到這裡,葉麓都感覺後脊樑一陣陣發涼,伸手摸了摸項上人頭,還好,尚在,秀髮也烏黑濃密。側身看了看宿舍客廳,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楊靈秀,年紀最大,二十一了,他的發育辜負了父母起名字的苦心,集矮黑胖於一體,與鍾靈毓秀一點邊都不沾,穿著他騷氣的花襯衫,一條綠色的小腳九分褲,這條褲子足足改了五次,才讓他如願套在自己身上,到後來他都不好意思出面,葉麓幫他跑了兩次。

柳大同,大帥逼,年紀跟葉麓一樣大,比他大了三個月份,混上了老二的光榮職稱,他家境不好,來自農村,但對這些套路並不生疏,舉起五肢強烈反對,大家沉默著商量了一個下午,一秀,二同,三麓的奇葩稱呼,就在315蔓延開來。

他們三個不是一個專業的,甚至不屬於一個學院,一秀是軟件工程的,二同是設計學院的,葉麓自己,是音樂學院的,三個學院分宿舍分到最後,剩下三個新丁無處安放,就把他們打了包放在研究生公寓,公寓屬於大套間兒格局,每人都有一個房間,中間一個客廳,廚衛俱全。

緣分是個很幽默的東西,湊在一起的三個人,擁有驚人的共同點,都是學霸,都不善交際,沒有朝氣,不摻和事兒,心境蒼老,大學生們專業各有不同,共同的專業是各種不服,曾經有人認為學校偏袒學霸搞差別待遇,試圖挑戰學校的安排,硬是往315鑽,一夜之後,卷著鋪蓋捲兒連滾帶爬逃之夭夭,順帶著也把315三位高僧的法號散播得滿地都是,大一的同窗們,經過認真觀察,縝密論證,給315的三位取了個群體性的花名,木人樁三人組。

葉麓是個過來人,他經歷了生於木訥,死於雄起的短暫一生,他認為,木人樁並不是他們的真實屬性,這可以從進入社會之後,三兄弟相約脫髮,藥石無救上看出來,三十郎當歲,齊刷刷禿了個寸草不生,說明了什麼?壓抑。日子不能再這樣過,葉麓默默對自己說。

“三麓,設計你have no interest(沒興趣),看看我的程式碼,要讓字元長度曲線柔滑,太難,沒有波,我要程式又有何用?”一秀發言了,胖臉上有點汗溼,盯著黑白閃爍的螢幕犯擰,夾著英語,泛著微黃。

專業交叉是三個學霸的日常,三合一合體最成功的是葉麓,快要一個學年過去了,另兩個專業他都能略懂。

葉麓撫了撫自己的秀髮,無視他倆的召喚,心中微動,回來一趟,似乎也不賴,這倆貨的滿頭青絲,就交給我來守護。

“兩位兄臺,今日心緒不暢,inner非常的不 peace”葉麓刻意把語調放輕鬆,略微調侃,“不如出遊,看看波,找找靈感?”

一秀和二同一起抬頭看著他,有些奇怪,三麓的日常語言風格,他們很熟悉,重在平實樸素,不會說英語,不會說文言文,也不會開黃腔,現在一句話的功夫,三大戒律給破了個精光。

“善”二同同意了。

“good”一秀也點了頭。

然後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幹什麼呢?沉默半晌,一秀說了句,“檯球不錯,有girl彎腰,春光乍洩”二同對妹子興趣不大,但也不反對,葉麓換上雙輕便跑鞋,當先啟程,他們三個的娛樂活動,也就檯球、網遊和健身房,大白天的,要散心,除了檯球,幾乎沒別的選項。

走出第五宿舍大門,三人不約而同地埋頭趕路,互相之間不打鬧不交流,走過男生宿舍區,看到個女生出沒,這種情況加劇,一秀眼睛很忙,一邊看路,一邊用餘光偷瞧,人家的視線一轉過來,就跟觸電似的馬上移開,可以看出,他很努力在收腹,但肥大的肚腩仍舊把花襯衣撐得開開的,釦子之間肉隱肉現,二同一路皺著眉頭,走路跟上刑似的,總往陰影的地方躲,時不時扯一扯身上的大慶油田背心。

大學生活動中心,是個高達八層樓的單體建築,設施可能會有些老舊簡單,但裡面各種娛樂專案應有盡有,這棟樓的背面和兩翼還有網球場和籃球場,唯一的遺憾就是要收費,收費的人是勤工儉學的大學生,每個小時12塊錢,混得好點兒,還能弄個經理噹噹,每個月有900塊補貼。

“咯咯咯,木頭人,你來打檯球啦”一串清脆的甜笑,帶著點親切,是葉麓一個學院的,葉麓學的是聲樂教育,人家學的是聲樂表演,叫商柯琴,軟硬件都極為出挑,是個開朗愛笑的女孩兒,被無聊人士們私下評為院花,她撫了撫鬢邊柔順的長髮,調侃道,“要不是我當班,我肯定要去看看,你們三個木人樁是怎麼打球的,咯咯咯”

葉麓開始神情只是淡淡的,猛然間被電擊中,眼睛呆滯下來,嘴巴發乾,滿臉惶急窘迫,豆大的冷汗涔涔而出。

“木頭人,咯咯咯,爸爸是個木頭人”曾經有個小女孩兒,在他走神兒的時候,也是這樣晃著兩個丫髻,窩在他懷裡,用肉嘟嘟的小手揉他的臉頰,奶聲奶氣地笑他。

葉麓的眼睛裡驀地蓄起了一汪熱淚,唰地直流到下巴上,周遭的一切都在劇烈旋轉,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一秀趕忙扶住他,急聲問,“三麓,怎麼了你?三麓?”

老天,我回來了,我的女兒該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