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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二章:無盡輪迴之獄

芭慕絲沒有想到,魔鬼所說的給個機會證明自己原來是讓自己重活一次。

她出現在了一片雪地之中,砍在她頭上的斧頭掉落了下來,身上的傷口一點點長出來,最後完全癒合,只有衣服上的血跡還證明著她身上發生過的一切。

她摸著自己的身體,不敢置信又激動。

“我活過來了?”

她不斷地確認著這一事實,直到驗證無誤。

“我活過來了……我活過來了……”

她高興壞了。

而高興之餘,她再度想起了魔鬼說過的話。

“只要你能夠證明你自己沒有罪,你就可以不墮入煉獄的火海,而是懷著美夢進入造物的神國。”

芭慕絲看著現實世界,雖然依舊遍佈風雪,但是至少比死掉要好吧。

芭慕絲突然覺得,那個叫魔鬼的傢伙真的是愚蠢。

自己既然活過來了,為什麼還要去證明什麼自己有沒有罪,雖然自己本身就沒有錯。

不過哪怕證明了自己,竟然也只是讓自己死後去造物神國。

她不想死,才不要去什麼夢幻星海。

她只想要活著。

芭慕絲出現的時候天快要黑了,而她根本沒有找到自己具體的位置,而且更要命的是她還沒有帶物資。

沒有帳篷,沒有火具,沒有食物,在這片冰天雪地裡是很難生存的。

“這到底是哪裡?”

“啊!”

“這是哪裡,既然救了我為什麼不讓我直接去外面。”

“為什麼還是這片該死的地方。”

隨著天色漸暗,她只能拿起了並不算稱手的斧頭當作工具在雪地裡挖了一個洞,然後藏在裡面。

她撿了一些木柴,但是手上卻沒有能夠點燃它的東西。

夜裡最寒冷的時候,她在雪洞裡不斷地用鑽木取火的方式想要點燃木柴,但是不論她怎麼用力,都沒有辦法將木柴點燃,這簡直要把她逼瘋。

終於,木柴燃起了一縷輕煙,她用自己的帽子上的絲絨留住了火焰。

夜越來越冷,木柴燒光了。

火勢漸微,她感覺自己都快要被凍死了,於是又點燃了自己的一件衣服,她一小塊一小塊地燒著,維持著那生命的火焰。

她瑟瑟發抖,不斷地說著。

“好冷!”

“好餓!”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終於,天快要亮了。

芭慕絲鑽出了洞裡,火已經熄滅了,黑暗裡的絕望她一刻都不能忍受了。

她看向了外面,雪小了一些,但是風沒有停。

她爬上了山,但是卻不認識路,家裡認識路和懂得辨別方向的只有爸爸與妹妹,她完全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突然之間,於黎明模湖的光線下她隱約看到了遠處的山坡下好像有人。

芭慕絲臉上露出了狂喜,從懷中抽出雙手,高高舉起。

“啊!”

“喂!”

“喂!”

她聲嘶力竭地大喊,想要朝著那邊跑去。

“救救我,救救我!”

“請救救我……請救救我……”

那兩個人影聽到了聲音,從遠處回過頭,然後徹底陷入了慌亂之中。

因為,他們看到隨著芭慕絲聲嘶力竭地大喊,周圍的積雪開始滑動,朝著山坡下的山隘滾來。

芭慕絲也沒想到,自己一陣大喊竟然引起了雪崩,她立刻止住了動作,慌亂地朝著回退去,躲在了山頭部的一塊石頭下。

但是雪崩已經帶起了連鎖反應,周圍的群山就好像約定好了一樣一起崩潰,下了不知道多久的積雪一起滾落下來。

白色將一切填滿,也將一切淹沒。

雪就好像霧一樣濺起,飄在空中。

久久未能平定。

黎明的太陽從山頭上的芭慕絲身後漸漸升起,她錯愕了半天,臉上的狂喜一點點落盡,隨後換上了一副失望的表情。

她說:“我只是喊了一聲。”

芭慕絲句僂著腰接著往前走。

她想要找些吃的,想要找個地方躲避。

她感覺冷極了,用來保暖的帽子給她燒掉了,衣服也被她燒掉了一件,她只能用披風扣住頭部。

因為風太大撐不住,她只能用一隻手拉著披風的帽簷。

手牽動著兜帽不斷地摩擦著耳邊,她剛開始還感覺到手和耳朵凍得生疼,到後面就完全沒有感覺了。

走了半天。

風越來越大,身體也越來越僵,肚子不斷地傳來飢餓的訊號。

突然之間,她察覺到手擦過的時候耳邊的時候,什麼東西掉了。

她用揣在懷裡的另一只手摸過去,發現了自己的一隻耳朵給凍掉了,而她的一隻手已經變了顏色。

“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她尖叫著,似乎想要將耳朵拼上去。

但是這怎麼可能拼得上去呢,她狀若癲狂,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耳朵掉了的事實,或者說精神已經接近於崩潰的狀態。

又走了一段路,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她筋疲力盡,餓得頭暈目眩。

她表情不再癲狂,甚至不再說話,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她感覺自己什麼都不想了,她只想找點東西吃,什麼都可以,只要是能吃的。

恍恍忽忽之中。

她來到了一片隱約有些熟悉的枯木林,她本來想要在這裡躲避一下,挖一下樹根找一下能吃的東西。

卻沒有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模湖的眼睛卻看到遠處一棵樹下竟然有一個人正在吃東西。

她看不清楚對方到底是在吃什麼,但是卻似乎聞到了食物的味道,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變得飢渴了起來。

她餓極了,咽了口口水。

然後抽出了綁在腰上的斧頭。

低下頭藉著樹的影子躲避著,越過幾棵枯木,從對方棲身的那棵樹後面繞上去就給了那人一下。

她一斧頭砍在了那個人的後腦勺上,然後搶過那人懷裡的東西就往嘴巴裡吞。

芭慕絲狼吞虎嚥的,將手上掉在地上的渣滓都立刻撿起來,連同雪一起吃下去。

突然之間,芭慕絲餘光看到了那個人血流滿面的面孔。

她呆住了,越看對方感覺越有些眼熟。

對方面目猙獰,一副死不瞑目和不敢置信的模樣。

但是。

芭慕絲依舊可以從被血汙掩蓋的眉眼之中看出,那就是她的弟弟。

而他的死狀,竟然就和之前她和妹妹看到的那樣,而她的弟弟明明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了,怎麼會又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芭慕絲突然明白了什麼:“我不僅僅是活過來了,而且還是回到了過去?”

她難以置信,原來殺死了自己弟弟的既不是她的妹妹,也不是什麼獵魔人。

就是她自己?

她下巴微顫著,吃東西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就好像被食物給噎住了一樣,不斷地發出低聲地嗚咽,胸膛也跟著一抖一抖。

“呃……呃……呃……”

甚至,她腦海裡面還隱隱升起了一個想法。

如果她回到了一切發生以前。

那剛剛雪崩裡被掩埋的那兩個人,又是誰呢?

她不敢去想,只是扭過頭去,然後一個勁地將所有的食物塞進肚子裡面。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我的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你們,不是我的錯……”

她漸漸地變得沉默,沉默地吃著東西,沉默的不去看那具屍體。

好像一切都和她無關,一切都不是她做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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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慕絲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知道了接下來該怎麼走了。

她一點點地吃完了所有的食物,她又將弟弟的外衣扒了下來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戴上了弟弟的帽子,哪怕上面還有著血。

芭慕絲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這讓她感覺到了溫暖,溫暖到讓她覺得一切都值得。

她攢足了體力,接著出發。

路上,她看到了有人從遠處走來,她匆忙地躲了起來,同時還將自己躲藏的那一段距離的痕跡遮蓋了起來。

躲藏中,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看這印痕,那家夥自己過來了。”

另一個人說:“不對,他要瘦很多。”

她偷偷看了過去,先是看到了自己的妹妹。

然後,她還看到了自己。

這個世界竟然同時存在有兩個自己?

她看到兩個人遠去,終於走了出來。

望著兩個人的背影,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風吹動著她染血的帽子,帽子上的線球迎風飄揚著,但是她的表情和之前相比完全變了。

她沿著路往前走,很順利地就找到了獵魔人公會留下的房子。

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食物。

“食物呢,食物這個時候有沒有被拿走?”

她迫不及待地開啟了地窖,就看到了裡面的食物。

“食物,食物都在。”

“沒有被偷走,全部都在。”

“哈哈哈,有食物了,可以不用捱餓了。”

食物被擺放整理得很整齊,一看就知道是妹妹整理的,她將食物攬入自己的懷中,堆積在一起。

食物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她貪婪地嗅著食物的味道,就好像故事裡貪鄙的守財奴。

突然間,她看到了地上寫著的字跡。

“大姐的那份。”

“小弟的那份。”

“我的。”

姐妹三個人畫得整整齊齊。

芭慕絲看著那些字跡,然後看著抱著堆成一團食物的自己。

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是好像無形之中她就變得醜陋了起來。

她的妹妹從來就沒有害死弟弟,也沒有想過獨吞食物,她反而將自己的食物留給了弟弟,也真的應了承諾回去找她了。

對方從來沒有藏起食物,甚至還計劃好了接下來該如何使用這些食物,一份份都規劃好了,包括她和弟弟的那一份。

但是越是這樣,她就越難以接受。

“虛偽。”

“太愚蠢了,我才不會那麼蠢。”

“不夠吃的,怎麼樣都不夠吃的。”

“一個人都不夠吃,三個人分怎麼夠,那樣只會讓所有人都餓死。”

她一點點地清點著食物,盤算著能夠吃多久。

“兩個月,省一點的話可以吃兩個月。”

“如果熬過兩個月的話,冬天就差不多過去了。”

“我就能活下來了,我可以活著。”

突然間,她聽到了外面有動靜。

她朝著外面看去,就看到回來的兩個身影。

她立刻用麻袋包裹收起了所有的食物,想要找個地方躲藏起來。

但是外面是冰天雪地的,一個躲藏的地方一個都沒有剩下,根本沒有藏身的地方,而且出去不是剛好和對方碰上了嗎?

她慌亂之中左右猶豫,而對方很快就過來了,她立刻提著麻袋躲藏在了閣樓裡。

過了沒多久,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和妹妹推開了門。

她連忙將食物全部都收得好好的,目光死死地看著外面,手上握著那柄斧頭,就好像生怕別人來搶奪她的財寶一樣。

姐妹倆小心翼翼地看著外面,而她在閣樓上看著她們。

然後,她再度目睹了兩個人發現地窖裡的食物不見了,看著兩人發生了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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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重演,只是這一次她成為了旁觀者。

閣樓上。

她透過木板的縫隙看得清清楚楚,看到另一個自己和妹妹在斜梯上糾纏在一起。

也無比的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一言一行,她看到了自己露出醜陋的面目,猙獰的瞪著眼睛,兩隻手無比用力地掐著妹妹的脖子。

不論妹妹怎麼樣去辯解,她都沒有去聽。

最後,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自己殺死了妹妹。

她目睹了整個的過程和真相,所有的一切也都拼湊在了一起。

原來,是她殺死了弟弟。

也是她收起了食物,是她做了一切,卻將一切推在了妹妹身上。

她臉緊緊地貼著木板,甚至能夠穿透縫隙看到另一個自己在掐死妹妹的時候,癲狂的臉上隱隱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就好像計劃得逞了一樣。

或許,她明明知道妹妹是無辜的,只是她根本不在乎。

因為什麼呢?她知道兩個人是活不下去的?還是因為妹妹身上帶著的食物?

亦或者,她只是找一個藉口殺死這個她認為的討厭“累贅”罷了。

沒有人比她能夠瞭解另一個自己,心中的陰暗鬼蜮,那可怕到極點的暗面。

“不。”

“我不是這麼想的,我才沒有這麼想。”

閣樓上的芭慕絲連連否認,否認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

“我只是失手,失手殺死了妹妹而已。”

“而且這裡的妹妹不是我殺的,沒錯,這不是我殺的。”

“我沒有錯,不是我殺的。”

“是她殺的。”

芭慕絲看著另一個自己,木板縫隙後的眼睛瞪得都好像快要凸出來了一般。

她看著另一個自己殺死了妹妹之後不斷後退,最終一點點地背對著她退到了閣樓的入口。

芭慕絲握住了手上的斧頭,死死地盯著那個殺掉了妹妹的自己。

“沒錯,是她殺的。”

“我應該殺掉她。”

“她是壞人,不殺掉她的話,她肯定會殺掉我的,就好像殺掉妹妹一樣。”

“沒錯,她一定會殺掉我的,一定會的。”

“她會奪走所有的食物,然後自己一個人自私地活著。”

芭慕絲無比地肯定,沒有絲毫的懷疑。

芭慕絲決定殺掉自己,然後替代對方。

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殺掉她,這個世界怎麼能有兩個我,只要殺掉她,我就能夠在這裡活下去了,沒有人知道發生過什麼。”

“沒錯,誰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麼,我只要熬過兩個月,就可以回去了。”

想到這裡,她的臉上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重新開始了。”

她一點點地朝著閣樓的入口走去,而對方也一點點地退到了她的面前。

她高高舉起雙手,臉上露出了猙獰的面容。

而斧子。

則重重的朝著對方頭上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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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芭慕絲將兩具屍體疊在了一起,自己站在躺在地面上裡不斷地喘著氣。

然而這個時候,她的身下卻燃起了烈焰。

她錯愕地看著腳底下裂開了一道縫隙,然後自己便朝著下面墜落而去,她連忙抓住了一旁的木板,驚恐地看著腳下的火海和岩漿。

她想要爬出去,身體裡爆發出了強烈的求生慾望。

但是那腳下的火海世界就好像生出了巨大的吸力,不斷地將芭慕絲往下拉扯著,硬生生地將她拉入了其中。

墜落中,她發出了絕望的聲音。

“啊!”

一片火海之中。

芭慕絲被煉獄的詛咒之火燃燒著,發出痛苦的聲音。

而這個時候,魔鬼踩著烈焰再度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魔鬼蹲下身,對著她搖了搖頭。

“很可惜,你沒有透過考驗。”

“你不愛任何人,你只愛自己。”

芭慕絲大喊:“愛自己有什麼錯,我為什麼要去愛別人,憑什麼?”

魔鬼:“你還不認為你有罪嗎,我給了你機會,然而你看看你在一次我給你的機會裡幹了些什麼?”

魔鬼攤開手:“你回去之後,第一個做的就是害死了你的父母?”

芭慕絲說:“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他們,明明是你沒有告訴我。”

魔鬼覺得有道理:“那好吧,這個不算的話……”

“那你的弟弟呢,難道不是你親手殺死他的嗎?”

芭慕絲:“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為那是其他人。”

魔鬼:“你拿走了食物,最後看著你的妹妹死去,這總是故意的吧?”

她痛哭流涕,用無辜至極的聲音說。

“殺掉妹妹的明明是另一個傢伙。”

“沒錯,壞人是她,我還殺了她。”

芭慕絲覺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她看著魔鬼,大聲的祈求道。

“這樣的話,我是不是也算是挽回了自己的過錯?”

“是啊,殺人的明明是她,我殺了她,我是對的。”

魔鬼似乎陷入了為難的境地。

“嗯~”

“這樣啊!”

她變出了一個椅子,優雅地坐在了芭慕絲的面前。

“那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還要嗎?”

芭慕絲用力地從火海岩漿裡往上伸著手,大聲地哭號著說:“我要,我當然要……”

魔鬼臉上露出了微笑。

然後。

又給了她一份契約,和之前的一模一樣。

而芭慕絲再度毫不猶豫地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也和之前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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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環繞。

天空之中下著大雪。

芭慕絲將頭已經裹得嚴嚴實實,寒冷的風霜卻依舊將整個腦袋都凍得麻木了,那冷意好像凍透了顱骨,深入到了大腦最深處,將腦髓也給凍住了。

她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

自己為什麼會在這?

自己來這裡幹什麼?

自己為什麼要遭這種罪?

哦,她想起來了。

都是媽媽的錯,如果不是媽媽說要離開,她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她越想越生氣。

“呼……呼……呼……”

芭慕絲累極了,她很想將包一扔停下來,然後坐在地上發脾氣。

可是她又明白停下來就會死,這讓她害怕。

因此。

她所有的不滿都只能積攢在心裡,她覺得委屈極了。

她只能朝著前面大喊,對著自己的父母。

“爸爸,媽媽。”

“我們現在到哪裡了,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