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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鄭氏父子】(為企鵝大佬加更)

鄭芝龍這個人很矛盾,似乎有點野心,卻又小富即安。

他一邊以臺灣為基地,趁著福建災荒搞移民,已經連續向臺灣移民十年。

但他本人又不住在臺灣,反而住在福建的豪宅中。而且,兒子今年還考中秀才,似乎打算把兒子培養為高官。

只要別來招惹他,鄭芝龍也懶得去打誰,當個大明海防遊擊他就很滿意。

歷史上,滿清派人來招安,鄭芝龍也屁顛屁顛就去了。離開自己的海軍,離開自己的地盤,只帶心腹跑去北京做官。

“哎呀!稀客,稀客!”

趙瀚拱手行禮之後,熱情拉著鄭芝龍的手:“一官兄,快請裡面坐。”

鄭芝龍哈哈笑道:“濯塵賢弟,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比我想象中還年輕有為。”他轉身指著一個少年,“這是犬子鄭森,小名福松,剛考上秀才。這小子不像我是粗人,縣裡就二十個廩生,他還真考上了!”

自豪之情溢於言表,似乎有個考上廩生的兒子,遠比他稱霸南中國海更值得炫耀。

國姓爺?

趙瀚不由朝那少年看去,十四五歲的樣子。跟那副傳世畫像完全不同,並非細眉鳳眼,眼睛又大又亮。也非瘦削詳細,身材遠比同齡人魁梧。

而且進門之後,少年眼珠子亂轉,最後視線落在趙瀚身上。即便目光與趙瀚對視,少年也毫不畏懼,反而有一種挑釁的意味。

根據荷蘭殖民者的記載,真正的鄭成功,說話語氣激昂,爭執時往往帶著咆哮。

當然,也可能對自己人溫和些,對荷蘭人則“言行暴戾”。

言行暴戾,原文如此,這是荷蘭人眼裡的鄭成功。

趙瀚笑著說:“令公子天賦異稟,假以時日,定非池中之物。”

“哈哈,”鄭芝龍頗為高興道,“這小子還不錯,不過跟賢弟肯定不能比。聽說廣東、湖廣都要拿下了?”

趙瀚語氣輕鬆道:“還早著呢。廣東快了,正在掃蕩粵東、粵西。湖廣只佔到長沙,正在掃蕩長沙以南州府。”

“嘖嘖嘖,”鄭芝龍不禁感慨,“賢弟果非凡人,這是打下兩個半省。”

趙瀚介紹說:“這是內弟費如鶴,半個廣東就是他打下的。”

“見過鄭將軍。”費如鶴拱手道。

“少年將軍,不同凡響,”鄭芝龍笑道,“令尊與我兄弟相稱,都是一家人!”

費如鶴心裡嘀咕道:我爹跟你兄弟相稱,我姐夫也跟你兄弟相稱,那我該怎麼跟你相稱?

一番寒暄,眾人坐下。

坐下之前,鄭芝龍掃了一眼世界地圖,問道:“賢弟佔了廣東,可要把佛郎機人趕走?”

“只是收回澳門,並不趕走紅夷。不過,可以招來紅蕃鬼通商,令佛郎機與紅蕃鬼相互制衡,”趙瀚笑道,“今後鄭兄的商船,也可以來廣州做生意。只要繳納關稅,無論何人皆可在廣州通商貿易。”

鄭芝龍突然說:“別讓紅蕃鬼來,這些傢伙狼子野心。”

趙瀚問道:“鄭兄與紅蕃鬼有仇?”

“估計還要打一仗,紅蕃鬼一直蠢蠢欲動。”鄭芝龍說道。

這十多年來,南中國海混亂得很。

先是大明朝廷,聯合荷蘭人,一起攻打鄭芝龍。鄭芝龍贏了。

接著鄭芝龍被招安,鄭芝龍、朝廷、荷蘭三方聯合,一起去打其他海盜。

然後,海盜劉香聯合荷蘭人,一起攻打大明沿海,被鄭芝龍與朝廷合力擊敗。

荷蘭人見勢不妙,立即與鄭芝龍交好,於是劉香又去打荷蘭人。

很快劉香被鄭芝龍幹掉,荷蘭人開始與鄭芝龍不斷摩擦,估計一兩年之內遲早要爆發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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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瀚問道:“鄭兄有把握擊敗紅蕃鬼嗎?”

“十足把握。”鄭芝龍說。

“那好,你們之間的爭鬥我不管,”趙瀚說道,“鄭兄可以告知商賈,今後從南洋返航,壓艙之物可換成糧食。糧食運到廣州,關稅我收得很低,他們肯定有些賺頭。”

鄭芝龍笑道:“好,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

“如此,就多謝了。”趙瀚拱手道。

鄭芝龍說道:“我快人快語,就不繞彎子了,賢弟什麼時候打福建?”

趙瀚玩味地看著鄭芝龍,如此急不可耐,給人一種粗鄙武夫的假象。這種核心主題,本該住下來之後,留著慢慢再討論。

能在夾縫中生存壯大,甚至在發跡之前,擔任日本與荷蘭的翻譯,同時獲得雙方的好感與支援。這種人,心裡活絡得很,生著一顆七巧玲瓏心。

趙瀚笑著反問:“我打福建,鄭兄幫哪邊?”

鄭芝龍不答,只是問道:“賢弟奪了天下,如何安置鄭家?”

“那要看鄭兄,是想做富家翁,還是要做鎮海公。”趙瀚依舊說得模稜兩可。

鄭芝龍問道:“富家翁如何,鎮海公又如何?”

趙瀚回答說:“在我之下,以水田為準,每人的田產不得超過一百畝。鄭兄若做富家翁,可以從事海貿經商,但要交出大部分戰艦。鄭兄若做鎮海公,自是率領大舟鉅艦,開疆拓土,縱橫四海。”

關鍵細節,還是不說,比如趙瀚要對鄭家海軍管理到何種地步。

若要鄭芝龍交出兵權,這人到底會不會答應?

按照正常邏輯,鄭芝龍肯定不會答應,稱霸南海之人怎會交出海軍?

可鄭芝龍歷史上的做法,卻讓趙瀚看不懂。丟下妻兒,離開地盤,離開軍隊,只帶些心腹進京投降滿清是什麼鬼操作?

“哈哈哈哈!”

鄭芝龍見趙瀚想繞開關鍵話題,頓時也不再追問了。他起身走到世界地圖前,一邊端詳一邊說:“賢弟真要開拓四海?”

趙瀚指著地圖說:“這什麼大小佛郎機,什麼紅蕃鬼,撮爾小國都能縱橫四海,我煌煌華夏子孫為何不能?”

四海揚帆,是幾代人的事情,趙瀚只能定下基調,以此來激勵費如鶴、鄭芝龍。

他這一代人,能掌控南洋就不錯了。至於更遠的地方,只能設定殖民點,每個殖民點移民幾千過去,再依靠民間力量不斷增加移民。

中國人和歐洲人,是肯定不一樣的。

就拿葡萄牙人來說,在漳州被大明斷糧,最後釀成慘敗,結果完全不計教訓。後來又跑來澳門,把能耕種的土地佔了,卻又自動放棄,任由漢人農民耕種。他們甚至連控制土地,招募漢人佃耕都懶得做。有那精力去管理佃戶種田,還不如多跑兩趟貿易,於是再次被大明用糧食控制。

中國移民則不一樣,把平民遷徙出去,第一要務肯定是種田!

移民,墾殖,教化,不聽教化就打仗。再移民,墾殖,教化,幾十上百年之後,這個地方就是華人所有,甚至當地土著也會變成華人。

前提是要以武力為後盾,否則就像歷史上那樣,華人移民南洋,富裕之後被人當成肥羊來宰。

鄭芝龍指著地圖說:“先把大佛郎機從澳門趕走,再把紅蕃鬼從東蕃趕走。再驅逐小佛郎機,把呂宋也搶回來。我認為,擴張到馬六甲就夠了,漢人商賈把貨運到馬六甲,紅夷在馬六甲收貨運去西方。”

趙瀚的想法很單純,或者說,還沒跳出幾百年後的思維。

這個大航海時代,可不講什麼自由貿易。都是贏家通吃,輸家被人吃,若是真有實力趕走歐洲人,漢人商賈絕不會允許洋鬼子出現在南洋。

鄭芝龍同樣挑不出既定思維,認為漢人商賈,到馬六甲貿易就是極限,根本沒考慮過跑去印度殖民。

至於美洲,那地方太過遙遠,鄭芝龍做夢都不會有此念頭。

突然,趙瀚說道:“我若禁止紅蕃鬼來廣州貿易,持有廣東市舶司牌子的海商,鄭兄能否少收點錢?”

“可以。”鄭芝龍笑道。

這是一筆交易。

鄭芝龍要跟荷蘭人打仗,趙瀚不準荷蘭人來廣州,就等於削弱荷蘭人的實力。

而那些海商,都要給鄭芝龍交保護費。今後,只要在廣州領到牌子,海上保護費就可以少交一點。畢竟趙瀚要收關稅,鄭芝龍要收保護費,會把海商的利潤壓得太低。

現在雙方屬於合作關係,就像大明與鄭芝龍,也屬於合作關係。

甚至,迫於鄭芝龍的實力,朝廷會選擇看不到,鄭芝龍可以同時跟大明、趙瀚合作。

鄭森一直在旁邊聽著,一會兒看看趙瀚,一會兒看看費如鶴,一會兒又盯著那副地圖,也不曉得他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聊了一陣,趙瀚安排他們先休息,畢竟一路旅途勞頓,等休息好了再來宴飲暢聊。

被帶到客房之後,待房中只剩兩人,鄭森問道:“附近,這個趙瀚真能得天下?”

鄭芝龍嘆息:“以一省之力,同時出兵湖廣、廣東,兩三個月時間就有如此局面。不說他能得天下,長江以南的半壁江山,還是能輕鬆奪取的。我們要在南方討飯吃,今後都得仰此人鼻息。真要撕破臉皮,對大家都沒好處。”

“唉!”

鄭森此時的夢想,是考取大明進士,然後入朝做高官。

在海上討生活,哪有在朝堂掌權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