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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黃家鎮,黃老爺】(為企鵝大佬加更)

張鐵牛擦乾斧身血跡,朝陳茂生一看,頓時笑道:“你還拿著木柴作甚?”

“啊?”

陳茂生一臉呆滯,看了看張鐵牛,又看看自己的手。他突然把手鬆開,木柴落下,砸在船板上一聲悶響。

整個戰鬥過程,陳茂生都已經毫無記憶。

這貨哇哇大叫往前衝,揮舞木柴胡亂劈打,一個敵人沒挨著,全程跟空氣鬥智鬥勇。他喊著喊著,打著打著,鈔關就被趙瀚搶佔了。

當時大腦一片空白,連怎麼上船的都不知道。

陳茂生此刻終於恢復神智,連忙去摸自己全身,驚喜發現居然沒有受傷。

“咱們這是去哪?”陳茂生問。

張鐵牛收起斧頭說:“不曉得。”

嚴九走過來說:“前面就進大山,是宣化鄉的邊界,再出大山便是永新縣,過了永新縣即算湖廣地界。”

從明代中期開始,裡甲制就與都圖制並行。

裡甲制,按戶口計算,主要用於收稅。

都圖制,按地域計算,主要用於軍事。

鄉下有都,都下有圖,皆屬於地域概念,並不會設定行政職務。

宣化鄉的轄地面積非常大,包含後世從天河鎮到永陽鎮的大片區域。

艙外。

費映珙望著群山說:“前面風水不錯,我就在那裡下船,且來分銀子吧。”

費映珙從巡檢司衙門搶來的一箱碎銀,是此行收穫的大頭。

至於從鈔關搶來的銀錢,都是這幾日的稅收。好幾個箱子,別看體積很大,但以銅錢居多,銀子都得送到太監那裡。

“稱銀子吧。”趙瀚拿出一大一小兩把秤。

費映珙笑道:“你倒是早有準備。”

趙瀚說道:“在鈔關薅來的。”

裝銀的箱子挺大,都是些散碎銀子,縫隙空間多得很,而且還沒有裝滿。

用大秤反覆稱重好幾次,約有6176兩。

趙瀚吐槽道:“這太監可真窮,鉛山稅監只徵門攤稅,聽說就能撈一萬多兩。”

“這裡能跟鉛山比?”費映珙坐下說,“閒話休提,開始分銀子吧。說好的對半分,我絕不會改口,銀子一人一半,分完了再分銅錢。”

“好說。”趙瀚笑道。

一人分得3000兩出頭。

銅錢有質量好壞的區別,誰也不佔誰便宜,伸手抓幾串慢慢數,無論好壞都得認了。

費映珙問道:“你不跟我一起進山?”

趙瀚有些搞不清楚地理,反問道:“前面都是大山嗎?”

費映珙說道:“大山多得很,出了大山便是永新縣。”

“我就不過去了,便在進山之前下船吧。”趙瀚對永新縣久仰大名,也不知道明代有沒有三灣村。

費映珙好奇道:“你千里迢迢從鉛山而來,弄到銀錢又不跟我一路。你究竟想做甚?”

趙瀚咧嘴笑道:“我說要造反,你會信嗎?”

“呃……”

費映珙頓時語塞,橫看豎看,趙瀚不似作偽,頓時哭笑不得:“你可真有志氣,老子都沒想過要造反。”

趙瀚指著群山說:“你在山裡,我在山外,可以互相照應。你若想下山劫掠,儘管去那永新縣,別到我這邊來搶。”

“我倒要看看,你造反幾時能成功。”費映珙笑著說。

趙瀚好笑道:“你殺了太監,難道不算造反?”

費映珙猛拍腦袋:“我倒把這茬給忘了,我他娘的現在也算是反賊。行吧,都是反賊,互相照應,我在山裡,你在山外。”

“勞煩操船的兄弟,前面靠岸!”趙瀚高喊道。

費映珙說:“提醒你一句,前面叫黃家村,也叫黃家鎮,全鎮有一半人姓黃,先祖是唐代的節度使。”

好嘛,又是一個可以追溯到唐朝的大族。

幾百年之後,這裡有個功閣水電站。

而此時,沒有水電站,也沒有大壩和水庫,耕地面積比後世要多得多。

黃家鎮有一個小碼頭,專為前往湖廣的商船提供服務,特產都是一些農產品和手工藝品。

趙瀚跟張鐵牛合力抬銀子,3000兩,足足80斤重,按明斤算就是95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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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又抬銅錢,這玩意兒更多,足足兩個大箱子。

來到河邊一家小客棧,店夥計熱情迎接道:“四位是住店嗎?”

趙瀚說道:“長住,收了幾箱貨,等掌櫃的來裝。”

“那快裡邊請。”店夥計更加高興。

選了兩間上房,趙瀚和龐春來住一間,張鐵牛和陳茂生住一間。

下榻之後,立即開會。

趙瀚盤腿坐在床上,開門見山道:“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咱們先把規矩定下來。先確立一個組織,我也懶得想名字,還是叫大同會吧,取天下大同之意。誰有意見?”

張鐵牛看看陳茂生,陳茂生又看向龐春來,龐春來選擇閉目養神。

“既然都沒意見,那就定下來了,”趙瀚繼續說道,“這些銀錢,不是我的,也不是你們的,而是咱們大同會的。此次行動,論功行賞,茂生你負責記賬,鐵牛你負責看管銀錢,龐先生負責每月查賬。”

陳茂生忍不住問:“趙先生,咱們就在這裡不走了嗎?”

趙瀚笑著解釋:“暫時不用走,先打聽訊息,摸清村鎮情況,再尋機組建農會。”

“農會是甚東西?”張鐵牛問道。

趙瀚解釋說:“鐵腳會是腳伕的會社,農會就是農民的會社。咱們幫農民說話撐腰,然後再組建農兵,逼迫地主減租減息,逼著地主給農民永佃權。若有哪個地主不聽話,那他就是黑心地主,便殺了這個族長,將其土地分給族內子弟,逼著這個家族分家析產!不是一半人姓黃嗎?我就看有多少人想分家的。”

龐春來突然睜眼,點頭讚許:“這個法子好,也不搶他們的產業,就是逼著他們分家。家族越大,宗支旁系就越多,族內子弟就都是咱們的人了。”

趙瀚說道:“看這裡有沒有私塾,先生可以去應聘塾師。”

“老本行了,應該無礙。”龐春來笑道。

“那我呢?”張鐵牛問道。

趙瀚說道:“你就守著銀子,好幾千兩,換成別人我不放心。”

張鐵牛感覺自己受到信任,頓時喜道:“包在我身上,別說三千兩,便是三萬兩,我鐵牛都絕對不會卷銀子跑了。”

“我……我去唱戲嗎?”陳茂生捂著額頭傷疤,有些自卑道,“可我破相了,唱不成戲。”

趙瀚安慰道:“戴一頂大帽,便看不出來了。你也不用唱戲,每天就跟著我,多看多學,我教你一些東西。”

“那好,我聽趙先生的。”陳茂生連連點頭。

趙瀚感覺心好累啊,輾轉千里換地方,人生地不熟,身邊又只有三人可用,三人當中還只有龐春來讓他省心。

這造反難度,也不知是什麼級別。

該死的何師爺,老子本來是想在鉛山起事的!

當晚,張鐵牛留在客房看管銀錢,趙瀚、龐春來、陳茂生下樓吃飯。

酒菜端上來,趙瀚招呼店夥計別走:“這位兄弟,打聽個事兒。”

店夥計道:“客官儘管問。”

趙瀚隨口胡扯道:“我老家是吉水的,以前在南贛做生意。南贛那邊農民鬧事,生意不好做了,就想走湖廣這條商道。家人派我來打前站,想在這裡設一個轉運貨倉,這買地建倉該找誰商量?”

“那你可問對人了,我都知道啊。”店夥計說到這裡就閉嘴。

趙瀚拍出幾枚銅錢:“事成之後,還有你的好處。”

“客官豪氣,”店夥計喜滋滋收下銀子,“咱這黃家鎮,以前叫黃家村,鎮外有個黃家大祠堂,祠堂旁邊有黃家祖宅。但凡大事,都是祖宅裡那位黃老爺說了算。你建貨倉肯定不能離河太遠,河邊的好地,那都是黃老爺的。河灘有些碎石地,種不起來莊稼,一直都沒人要。既然沒人要,那就是黃老爺的。你給黃老爺一筆錢,他就把碎石灘地賣給你建貨倉了。”

“原來如此,多謝兄弟指點,”趙瀚抱拳道,“請問兄弟貴姓?”

店夥計笑道:“免貴,我也姓黃,叫黃大亮。我娘生我的時候,挨了一晚上,天色大亮了才生下來。”

趙瀚恭維道:“既然是黃家鎮,黃氏必定是大族,原來黃兄也是大族子弟。失敬,失敬。”

黃大亮嘆息道:“都是一個祖宗,我可沒那福分。祖宅的人說,咱老祖宗是唐朝姓黃的節度使,可我長這麼大連族譜都沒見過。見了也不認識,我就會寫自己的名字,只認得水牌上的菜名。”

趙瀚繼續問道:“黃兄弟從家族分出來很久了?”

“不曉得,”黃大亮說,“反正從我爺爺的爺爺那輩兒,就在耕那幾畝薄田。後來薄田也沒了,只能給人做佃戶,家裡為了讓我到客棧做夥計,還借錢給地主送了一隻雞呢。”

趙瀚不忿道:“都是同宗同姓,怎這般欺負人,應該互相幫襯才對。”

黃大亮笑道:“這世道,誰幫襯誰啊,能不餓死就算老天爺開眼了。”

趙瀚又問道:“這附近就沒有別的大族?”

黃大亮朝身後一指:“西北邊有姓李的,前幾代祖墳冒青煙,居然出了個進士。李家那就起來了,佔的地也越來越多……”

“夥計,我的菜怎麼還沒上?”

突然,有食客拍桌子。

“誒,來了!”黃大亮應了一聲,說道,“客官,我不跟你聊了,還要趕去上菜。”

趙瀚舉起酒杯,咂嘴道:“黃老爺?別來個黃四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