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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旱魃

徐吉行走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之上。

哪怕已經過去了數月,但這些曾經被‘肥遺’肆虐和蹂躪的土地,卻依舊沒有恢復生機的痕跡!

千里無雞鳴,山川盡蕭瑟!

放眼望去,整個世界,似乎都只有一個顏色,一種色調。

那就是悲愴!

徐吉行走其中,他的心能聽到山川的哀傷和河流的哀鳴。

此地的山川、河流、大地,甚至花草樹木,都如受傷的孩子,見到了家長一樣,在他面前抽泣、哭訴……

騎在大水牛身上,徐吉低下頭,看著身下焦紅的土地。

這片曾經是沃土的田園,被肥遺踐踏過。

到現在依舊還在時不時的冒煙。

土壤的溫度,依然居高不下。

種子不能成活,成活了也長不起來!

這片土地,被詛咒了!

這是天地的詛咒!

也是……

億兆黎庶的詛咒!

徐吉側耳傾聽,可以聽到無數冤魂、厲鬼的風中、在山川,在原野,在城市,在地下,在河底的痛苦哀嚎之聲和咬牙切齒的詛咒!

這些哀嚎聲和詛咒聲,是從漫長的時光長河散逸而出的。

他們詛咒的物件,並沒有具體指向。

但他們的憤怒、不滿、怨恨和痛苦,卻像瘟疫一樣深深纏繞在這片土地上。

於徐吉眼中,幻化出無數因果線條。

這些因果線條和徐吉曾經見過的因果線完全不同。

它們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

就像一張張失去了編織者的蜘蛛網,在風中殘破的搖擺著。

某種劇毒的東西,從這些因果線中被分泌出來。

滴落在山川大地,也滴落在河流湖泊。

想要撫平這片大地的創傷。

並不是殺光肥遺,也抓光妖蝗那麼簡單。

徐吉凝視著腳下的土地。

冬鼕鼕!

地下深處,那層層岩石和無數地脈交錯的地方。

有什麼東西的心跳聲,在跳動。

強有力的跳動!

這片土地遲遲不能癒合的根源,似乎也來自那正在被大地孕育的生命。

徐吉的眼童微微轉動,就看到了那個東西的輪廓。

她沉睡在地脈深處,身周無數骸骨堆磊。

赤色的無名火焰,包裹著她的身體。

徐吉從這火焰的燃燒中,讀出了無數可怕的念頭,也看到了數之不盡的殘破記憶片段。

這是……這片土地上曾經生活的一代代凡人們那些哪怕死了,也不能消散的刻骨仇恨與滔天憤怒與不屈怨恨所化的火焰。

這火焰孕育了那東西。

也塑造了那東西!

單足、披髮、青衣……身若人形,卻面目猙獰,渾身肌膚都被烈焰灼傷而時刻潰爛痛苦!

她只要出世,就會將這一切怒火與憤怒,那所有的怨恨和惡毒所化的烈焰,用來灼燒這片土地!

這是她的使命!

也是她誕生的唯一原因!

一代又一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辛勤勞作終年,卻不得飽腹。還要被那仙種神裔、河伯、土地敲骨吸髓,獻完青春獻子孫的凡人們在死後不散的怨恨、仇恨、憤怒,已經到了不得不宣洩,也必須宣洩的時候!

這些生前愚昧的凡人,死後的仇恨、怨恨、憤怒,是無序的也沒有具體指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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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唯一殘留的東西。

就是報復!報復!還是報復!

歷經萬古而不滅,經歷歲月而不朽。

即使徐吉,在感受著這些怨恨、憤怒、仇恨的時候,也是動容不已,感同身受!

因為,徐吉也是凡人!

他體會著、感受著……

那些無名火焰之中的憤怒、怨恨、仇恨……

雖然,這些情緒的主人早就已經死了。

屍骨已經化成了灰盡,就連魂魄都已經粉碎。

然而,他們的憤怒、他們的怨恨、他們的仇恨,還有他們的詛咒,卻一直留在了這裡。

並維持了一千年、一萬年、十萬年……

直到現在依然不息!

並終於在現在,在肥遺的幫助下,終於引爆。

這片土地在過去漫長時光中留下的憤怒與仇恨,詛咒和怨恨。

化作了實體,變成了火焰。

在這火焰的灼燒中,不詳的東西,被大地所孕育。

她將帶著所有人的憤怒,所有人的詛咒,所有人的怨恨,所有人的仇恨。

將痛苦與絕望,死亡和災難,帶到地上的世界。

就像他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一樣。

一報還一報!

很有神話世界特色!

面對著這些憤怒,這些仇恨,這些怨恨,這些詛咒。

徐吉沒有任何立場來指責那些留下這些東西的人們。

是的!

這些人生前可能懦弱,可能麻木,可能愚昧,可能無知……

他們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知道。

當他們悲慘的死去時,魂魄和肉體,很可能只剩下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執念。

復仇!復仇!復仇!

為了復仇,他們燃燒了自己僅剩最後一點的價值——他們的魂魄!

放棄轉世,放棄重新投胎。

化作憤怒,變成詛咒,成為怨恨,長久的留在這片土地上。

然後等待著,等待著時機。

當肥遺出現在這片土地上時,邪祟的力量,點燃了這些憤怒與詛咒。

讓她們化作了火焰!

可以焚燒一切,燃盡所有的火焰!

然後,這火焰找到了載體。

徐吉凝視著那單足青衣的東西。

披散的赤發,在火焰灼燒中,皮開肉綻的身體,猙獰的面容,已經無法辨認。

但母庸置疑的,能被葬在這片土地下,還能維持肉身不朽的。

只能是曾經的遠古大人物。

遠古的仙人或者神人!

因為種種意外死去,最終被葬在這裡的大人物!

現在憤怒與詛咒所化的烈焰,灼燒著那位大人物的遺蛻。

將痛苦和仇恨載入其中。

她將破土而出!

她也將破繭成邪!

成為純粹為了毀滅、破壞的邪祟!

其名曰:魃!

旱魃!

青衣蹂形,見則千里大旱!

能指責那些在絕望中燃燒自己的無辜受害者嗎?

不能!

這已經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

也是在仙神威壓之下,僅有的反抗了。

也是他們最為勇敢的決定!

徐吉凝視著那些火焰。

每一絲火焰,都是一位曾經勇敢的燃燒自己的一切的勇士!

他們或許愚昧,或許無知。

但在死亡的那一刻,他們是勇敢的。

他們的勇氣,貫穿了時光,化作了火焰。

在今天,熊熊燃燒!

他們是值得尊敬的!

一隻螻蟻,在將死的那一刻,奮起一擊,砸向大象!

在那個剎那,一束光刺破黑暗的無光世界。

而這樣的勇士,在這片土地上,出現了無數!

積少成多,堆沙成塔。

在今天,在現在,凝聚成一柄足以斬滅仙神,攪動日月的利刃!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勇敢的凡人,就是這個神話世界的覺醒者。

可惜的是,受限於自身和歷史的局限性。

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和藍星的農民起義一樣。

天街踏盡公卿骨,內庫燒成錦繡灰。

如此而已,如是而已。

甚至……

他們連藍星上的農民起義的目標也做不到!

在這個真的有著漫天神佛的神話世界。

在這個西遊記故事之前的世界。

神佛高居於九天之上。

凡人們拼盡所有,用盡一切,所迸發的力量。

最多不過,清洗大地而已。

九天之上,那些真正的幕後黑手。

他們無法觸及,也無法傷害!

至少,在現在,徐吉所見所聞來看是如此。

“或許,這就是這個神話世界,在過去的無數歲月,始終陷於因果迴圈的泥沼的緣故!”徐吉喃喃自語著。

藍星上的農民起義,到得最後,屠龍勇士變成了惡龍。

治亂迴圈,再次開啟。

曾經揮刀斬向暴君的起義軍,最後成為了他們曾經反抗的物件。

在這個神話世界,這樣的事情,或許也曾發生和上演過。

微微吐出一口氣,徐吉放眼四方。

整個曹郡山川兩千餘裡。

類似的旱魃,在地底深處,起碼有著數十頭!

她們若出世,曹郡大地,起碼千年都將是焦土!

她們的破壞力和毀滅力,將會是肥遺的十倍、百倍!

所以……

這個問題必須解決!

必須找到辦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