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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趙同知,寶山縣這六百畝地,我們同濟公司可都是嚴格按照律法併購的,田價高出市場的三成,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現在你卡著不辦是何道理?”

“對!我等每年上繳商稅上千萬,竟然連正當的商業利益都不能得到保證,趙同知是想幹什麼?要做破家的縣令,滅門的令尹嗎?”

“爾等口口聲聲仁至義盡,可你們的仁在何處?這六百畝地是寶山一百五十七家佃戶的活命之田,你們從田主手中買走了地,竟然只願意留下三十戶,那剩下失了田的一百二十七家如何生存?”

眼見走不脫,趙文楷只能無奈的走回來跟兩個同濟公司的經理,理論了起來。

原來事情是出在土地上,寶山縣就是後世的寶山區,北臨長江、東臨黃浦江,隨著上海府的規模不斷擴大,原本並不在中心地區的寶山縣也重要起來了。

這上海府在五年的時間內,湧入了小一百萬城鎮人口,各種蔬菜瓜果肉類的需求猛然上漲。

於是同濟公司就看中了寶山縣黃浦江邊的地,他們已經陸續吃下了一百多畝,加上這次的六百畝,同濟公司準備成立一個大規模的農業公司,專門負責種植各類蔬菜和開展養殖業。

為此,同濟公司從各地招募了種地好手和應天府皇城大學農學科的畢業生,利用科學的方法,工業化的大規模種地,簡單的來說,那就是要讓專業人士來種地。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毛病是吧?毛病大了去了,當然這個毛病大了去了,是站在普通佃戶的角度來說的。

在以前,這六百畝地分散在八個地主手裡,地主是不種地的,他們按照一家三畝五畝的規模租給了一百多家佃戶。

江南的土地產出高,又能種經濟作物,一家五口人哪怕只有三五畝地也能活得下去。

只不過這生活質量和種地水平就真不怎麼樣了,他們不但自己沒有耕牛,耕種時需要去向地主租借以外,連農具都沒有多少,甚至還有人在用木鋤頭種地。

每年收穫也就是能填飽肚子而已,一人平均一年也就能種個一畝多點地,生產效率低的髮指,但就是這種相對的低效率,從而養活了大量的人口,保證了國家基層的平穩。

不過等到同濟公司來了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打破了,資本是要賺錢的,他們哪會養這麼多人?不壓榨壓榨剩餘價值,那還叫資本家嗎?

所以同濟公司直接把一百五十七戶中的一百二十七戶給驅逐了,只留下了最會種地三十戶左右。

從後世的角度來說,這沒什麼稀奇的,只要沒有強買強賣強拆,只要人家地主願意賣,那這買賣就算成了。

但對於讀了一輩子儒家經典,滿腦子都是抑制土地兼併的趙文楷來說,這樣搞的問題就太大了,這相當於一下製造出來了六七百的流民啊!

在葉明以前的王朝,最怕的就是出現流民,出現了流民就代表著國家政權的不穩定。

同時趙文楷從小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許他看著這麼多人流離失所,所以他一直卡著不簽字,不給這六百畝土地辦理過戶手續。

可是……呵呵!同濟公司背後是什麼人?這是遼郡公劉崇禮拉著金門郡公黃興等人合資成立的大財團,主要業務是跟緊皇帝的基本政策開發遼寧的煤鐵產業。

劉崇禮和黃興兩人不但是皇帝的心腹,還處處配合皇帝的國家戰略,非常貼心。

其中劉崇禮的兄長甘州伯劉崇漢是皇帝的表妹夫,娶了皇帝唯一的表妹。

黃興的弟弟滄浯伯黃為翼不出意外也將成為皇帝的妹夫了,這樣的大豪門會鳥趙文楷,這個剛從陝西回來的小小四品官?

於是今天同濟公司的總經理,出身登嘉樓州劉家,曾經是第一批葉氏族兵,參與過瓜拉勿浪噠河之戰和攻打登嘉樓奧瑪蘇丹王宮,擁有男爵頭銜的劉登,就糾結了同文公司、閩興公司等大公司的經理,專門就是來給趙文楷難堪的。

“本官是朝廷命官,朝廷自有法度,過戶與否還要詳細討論,爾等商賈,驅逐了一百二十七戶佃戶,導致汪家四口人走投無路投了黃浦江,現在又來強逼本官,眼裡還有王法嗎?真當我上海府的警察是吃幹飯的嗎?”

趙文楷已經憤怒的無以復加了,這種逼死人命的行徑,在哪個朝代都是夠得上掉腦袋的事情,這些奸商竟然現在還一副他們吃了大虧的表情!

“法度?趙同知還是要搞搞清楚的好,現在不遵法度不是我等,而是你!

你正在用其它不相關的理由阻擾正常的買賣,陛下三令五申各級政府不得以任何非正當理由限制商業活動,你有幾顆腦袋敢違逆聖意?

那一百多戶佃戶與我同濟公司併購土地何干?他們種了幾代人的地,那地就該是他們的?

這麼說是不是我要是到你趙同知家裡住幾年,你家就是我的了?你那豔光四射的通房大丫鬟也就是我的了?”

這劉登沒發跡之前,就是一個南洋的潑皮,這些年讀了點書,但本質上任然是個小潑皮,行事充滿了無賴風格,他自覺只拿了趙文楷的通房大丫鬟做比喻沒用趙文楷的夫人,那是相當給對方面子。

可在趙文楷聽來,這簡直就是一個四民之末的商人在挑釁他讀書人的地位,歷朝歷代,哪有一介商賈,一個商號的掌櫃敢這麼對堂堂四品官員(上海同知是四品高配)如此說話的?

遼郡公和金門郡公的產業又如何?正好拿來給我當墊腳石!

趙文楷現在已經不是什麼書生官員了,他中了探花後就被葉開給打發到了白蓮教中去,能在白蓮教那種氛圍中幫著王聰兒奪回大權,離開陝西前被王聰兒封為地上天國承法旨勸道解惑法士,也就是相當於王聰兒這個白蓮教國的內閣成員的,肯定不會是什麼善茬。

他現在的進退失據主要原因,是因為從白蓮教控制封建氣氛最為濃厚的陝西,一下到了上海這座真正的資本主義城市,所導致的水土不服。

這也是葉開讓他到上海做一個小小同知的原因,讓他感受下新鮮事物的衝擊,如果能鍛鍊的出來,那以後就是要大用的。

“老子悶死你個孬子!”狂怒的趙文楷連安慶話就飈出來了,他當胸一腳就把劉登給踹翻在地上。

“王警長、胡警長,把這狂徒給我仗二十,然後羈押起來!”

趙文楷又把事情搞錯了,這裡不是官員就是一切的陝西或者大明其他省份,而是上海,並且他面前面對的,是一個有男爵勳位的新洲人。

“我他嗎看誰敢動!”劉登怒吼一聲猛地撕開了自己的衣服,胸膛上兩處利刃的貫穿傷疤痕歷歷在目。

他周圍的人也一擁而上,把幾個猶猶豫豫想著要不要上來的高階警長,給推推搡搡的就弄到了別處。

高臺上,只剩下了劉登和趙文楷怒目相視,當然劉登臉上更多的是有恃無恐,因為他根本不怕,只要他沒有違反律法,趙文楷是拿他沒辦法的。

“趙文楷!我告訴你,這事肯定沒完,我要去上海府,去應天府告你去!我要去見皇帝陛下,我要告你不遵律法,懶政怠政!

今天你要是敢不給我的土地過戶,下個月的紳民大會,我就要號召全申的同仁不批准你江防局、江北港務局和寶山縣的財政預算!”

“嘶!!斯國一!”臺上的兩人在頂牛,而且穿著官服的趙文楷落了下風,臺下的出雲屋孫兵衛則看得雙眼放光。

他當然是懂漢語的,能聽能說能寫,甚至還會做帶著日本風格的唐詩,這都是現在日本文化人的象徵。

在日本你不懂這些,根本就無法跟幕府的將軍乃至各地的大名,甚至武士階層打交道。

李節耀皺著眉頭,作為一個出身於貧農家庭的漢子,他天然的同情著那些被從土地上趕走的佃農,要是他想現在不是錦衣衛南鎮撫司宣教處指揮同知的話,肯定會選擇上去痛打劉登這樣的奸商。

李節耀看到了不公平和對弱勢群體的侵害,但出雲屋孫兵衛看到了另一面,一個李節耀希望他看到的一面。

對於這些佃戶的遭遇,與劉登同屬一個階層的出雲屋孫兵衛,一點都不同情,這點遭遇算什麼?跟日本農夫的遭遇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來的路上他看過了,中國的農夫竟然可以一天有一頓米飯,吃好談不上,吃飽是沒問題的。

上海府的工人和黃包車夫竟然還能每天有一頓烤魚和雞鴨肉類可吃,這比日本的很多武士階層都要過得好!

要是這都能值得同情,那麼日本那些全年啃紅薯,一年連雜糧都只有六七十斤的農夫,那不是連畜生過的都不如?

這個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小本子‘喲西!喲西!’的點著頭,他在的眼中,劉登跟他的地位差不多,都是高官的白手套,但劉登卻可以去跟長崎奉行這個檔次的幕府高官對噴,還可以毆打了與力這種高階吏目,甚至還能直接向皇帝遞請願書。

這要是他敢跑到長崎去跟一千石的長崎奉行對噴,去毆打長崎奉行下面的與力騎士,恐怕早就身首異處了吧?

“李大人,貴國的商賈敢如此以下克上的嗎?那些警長手中有鐵炮,在遭受了挑釁和毆打後,他們怎麼不開火?

這要是在江戶或者大阪,是肯定要被打死的吧?還有貴國為什麼要設立這個紳民議事大廳,難道不應該是商賈聽命於官家嗎?”

李節耀苦笑了一聲,“孫先生明知故問了吧?就算是在江戶,也不能隨便朝商賈開火的吧?”

“不!不!”孫兵衛連續的擺著頭,“在江戶,當然不能隨便朝商賈開火,但要是商賈敢挑釁,那絕對是不能被容忍的!

就像剛才,那位劉君出言侮辱了這位大人的妾室,要是在江戶,這位大人絕對可以直接將他斬殺的。”

“好吧!這在日本或許是可以的,但在大明不行,首先所有人的行動,都必須遵守律法,劉先生雖然出言不遜,但罪不至死,甚至是沒有多大的罪過,趙大人幾乎都沒辦法將他處罰,更別說斬殺了。

特別是這裡是上海,這裡的一切,都是商人們建立起來的,他們是這裡的建設者,他們繳納了大量的商稅,所以他們有權依法拒絕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李節耀慢悠悠的說著,出雲屋孫兵衛則在嘴裡唸叨起了有權和依法這兩個詞,一座商人之城,一座商人可以對抗官員的城市,那就是商人的天堂啊!

“劉經理又把這裡當做了你們公司的蔬菜大市場了是吧?就你那小身板,排骨似的,露出來很好看嗎?”

慢悠悠帶著幾分威嚴的聲音響起,剛剛還扭住幾個警長推推搡搡的商人立刻就停手了,劉登則有些不自然的開始穿上自己的上衣。

在李節耀欣喜的目光中,一個跟趙文楷一樣穿著正四品文官官服,身材高大、濃眉大眼、自帶著幾分威嚴的官員慢慢走了出來,之所以是慢慢的,是因為他的一條腿有些瘸。

官員走到劉登面前,替他整理整理了衣服,“劉經理,要不要我也脫衣服展示一下?免得你說我們這些官員沒有為大明流過血,沒有為皇上盡過忠!”

“張大人!我可沒說您,誰不知道,您是刀山血海中為大明立下汗馬功勞的大英雄呢!”

劉登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因為他面前站著的,是皇帝夾帶中的人物,參加過龍頷橋血戰,曾經帶著幾百人沖垮了一萬多歸仁阮嶽軍隊,又隨皇帝在馬江邊徹底打垮阮惠,為皇帝一統新三廣立下大功的張振方。

而且這位上海府華亭州的張知州可不簡單,他是從嘉定知府的位置上由皇帝特意調過來的,不是上海的嘉定,而是廣南省的省城嘉定。

此人在嘉定知府任上,周圍的官員換了好幾茬,單單他坐的穩如泰山,前後兩任廣南巡撫巴國公何喜文和皇帝的親弟弟陶公侯葉盛都對他禮遇有加,大小事都跟他商量。

因為誰都知道,張振方是葉大皇帝留在廣南的心腹,這地方處於暹羅和大明的緩衝區,加上真臘人和佔城人愛鬧事,還有原本的廣南國王阮福映的母親以及大量的原廣南王室在,可以說是相當複雜的地方。

張振方在這裡當了六年的知府,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沒出一件大的紕漏,這就代表了他絕對是個狠人。

而且別看他現在是小小的知州,但實際上他是皇帝派來接替上海知府潘有義的。

潘有義即將高升應天府府尹,張振方就是提前來適應適應環境的,所以,劉登這種小潑皮遇到張振方這樣的真正狠人,那就慫了。

“不是說我?我看你說誰也不行!劉經理真覺得自己今天這出戲唱的不錯?要不要我找人問問你們前幾天和洪門大禮堂的事情?或者我去信跟遼郡公他老人家討論下,同濟公司上個月報稅的事情?”

張振方眯著眼睛,句句往劉登的要害上捅,洪門大禮堂是上海府最大的兩個洪門堂口之一,這些年曾經在葉皇帝起事時出了大力的天地會會黨分子也都發了,有能力的進了錦衣衛,沒能力的繼續做黑社會分子也個個風光了起來。

大禮堂這個怪怪的堂號是道滘葉家人建立的,堂主就是葉邦雄的侄子,有了這層關係,他們迅速在上海站穩了腳跟。

去年他們控制了上海碼頭的大半力工,幾個月前剛因為攛掇力工漲工資,跟同濟公司等大公司打的頭破血流。

報稅這事就更要命了,劉登的冷汗刷刷的直往下流,這要是被戶部的稅務偵緝隊或者北鎮撫司聽風處給抓到把柄的話,誰也保不了他。

“你現在給我向趙大人道歉,過戶的事,這兩天就給你辦了,報稅的問題,你最好趕緊找個理由把窟窿給我填上,最後,下個月的紳民大會,你也最好適可而止!”一看劉登服軟了,張振方也見好就收。

紳民大會!出雲屋孫兵衛又低聲的唸叨著這個新名詞,聽起來就很厲害啊!這個如此威風凜凜的張大人,好像有點忌憚啊!

而且張大人都拿住了對面的把柄,卻還是要承諾給土地過戶,看起來大明的律法對這個層級的高官,也很有約束力的呢!

“大哥!你什麼時候到的上海,也不知會我一聲!”一看張振方處理完了事,李節耀一臉驚喜的走了過去,當初的兩個安南少年,如今都成了大明的高官了。

劉登看著朝張振方走過去的李節耀,頓時臉色就變得雪白一片,他趕緊不著痕跡的退到了牆邊,一溜煙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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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年初發的調令,時間緊,交接的東西也多,就沒通知你!”張振方也裝出一臉驚喜的樣子,隨後還很隱蔽的看了遠處的出雲屋孫兵衛一眼。

“現在正好午時,兄長不如和我一同找個地方敘一敘舊?我這裡也有個朋友要介紹給你認識!”

李節耀將出雲屋孫兵衛叫到了身旁說道,這小本子頓時變得非常驚喜。

“那行!不過你稍等我一會,閘北的一些小商戶反應商稅過重,我得先接待一下他們!”張振方故意把小商戶三個字稍微加重了音量。

“大人這樣的身份地位,也還要接見小商戶嗎?”果然,出雲屋孫兵衛上套了,他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

“那是自然!先生莫非不是大明之人?在我大明,陛下早就頒下了法令,各級官員都是悉心傾聽商戶的意見,並且要保護商戶的財產權,不論大小,陛下有句名言,叫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張振方臉上變得比出雲屋孫兵衛還要不可思議,好像孫兵衛說了一句十分讓人發笑的話一樣。

“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出雲屋孫兵衛不斷念著這十個字,腦海裡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一時間竟然有些痴了,他臉上帶著幾分自嘲又自卑的表情,嘴裡無不羨慕的嘆了口氣。

“在下化外之人,哪來的福氣能成天朝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