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掰！”
奎恩左手提著行李箱，胳肢窩裡夾著巨鐮“搖籃”，空出的右手晃呀晃的，向著遠去的“未來號”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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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格爾曼、安德森和他並肩而立，過了一會，格爾曼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接下來，奎恩，你要去哪？”
“我啊……”奎恩撓了撓頭，思考了一下，說道，“我準備去貝克蘭德，那裡有我們教會的人。”
格爾曼沉默了一秒，然後淡淡說到：
“這一路你幫我的，我會記住的。”
“啥啊？”奎恩扣了扣耳朵，故意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格爾曼深吸一口氣，偏過頭去，不理他了。
“如果你們真的想還人情……”奎恩笑了笑，“就幫我找一下去除汙染的辦法吧，高階一點的那種。”
安德森愣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轉過頭，看著奎恩。
那一雙平靜如池水般的碧綠眸子的深處，似乎真的暗藏著一隻難以束縛的兇獸。
我居然……和一個接近半瘋的半神連續幾天呆在同一條船上，我還挑釁了他！這一刻，安德森忽然發覺，最大的危險竟在他身邊！
“沒問題！”
安德森一拍胸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此刻，他甚至感覺他的運氣其實並沒有那麼壞。
“那，下回見？”
奎恩看著遠離又返回的波濤。
“下回見！”
三個人，三條路，三個未知的前途，他們在這裡暫時分開了。
…………
幾天後，貝克蘭德，月季花街
“嘶……這玩意，和腳踏車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執著地身披主教袍，將垂落腳踝的綠色長髮高高挽起，奎恩有些驚奇地看著發生了不少變化的貝克蘭德。
短短幾個月不到，貝克蘭德常年沉積於天空的灰黑塵霾肉眼可見地減少了，街上玩耍的孩子變得更多，郵差們騎上了輕便的腳踏車，穿梭在大街上。
繞過幾座鋪著紅瓦頂頂屋舍，奎恩看到了豐收教堂金黃色的尖頂。
“奎恩！”
他猛的轉頭，一身破舊軍裝，臉上鬍子斑白的老鮑勃晃晃悠悠向他走來。
“老鮑勃！”
奎恩臉上露出由衷的欣喜的微笑。
老鮑勃從比基尼海灘來到了貝克蘭德找朋友，奎恩沒想到在這裡又碰見了他。
“你怎麼在這？”
奎恩有些好奇。
“什麼意思！”老鮑勃瞪起了眼，“我又不是來借你錢，怎麼不能在這裡了。”
“是嗎？”
奎恩掏出一個小本子，他翻開一頁，指著上面的一行字：
“老鮑勃，你還欠著十九個蘇勒呢！”
“這個……”
老鮑勃很頹唐地掩面答道：
“下回還清罷，這回我是來買藥的，這裡的大地母神教會的吸血鬼和斯諾一樣專業。”
“買藥？”奎恩用靈視上下掃了眼，又感應了一下老鮑勃的生命氣息，“給誰買藥？”
“給老科勒，唉……”
老鮑勃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十年前，我看到老科勒那幸福的家庭，絕不會想到他的命運會如此……”
“最近碼頭的活越來越重，工錢卻越來越少，幹不下的工人都被那些能拼命的年輕人擠走了。”
“有一段時間，老科勒還能跟著一個私家偵探，幹些輕鬆的活。可惜，那個私家偵探忽然就消失了。”
“他只能再次回到碼頭，和那些不要命的年輕人搶活幹，自然慢慢的就累倒了，幸好我這次回來的及時。”
奎恩眨眨眼，那個滿身補丁，乾癟瘦弱，眼中卻有與下城區大多數民眾不同的光芒的老頭子立刻浮現在他的腦海。
“嗯？我沒叮囑過他嗎，不要再待在貝克蘭德。”奎恩輕輕皺起眉頭，“早知道，就該讓他也搬來比基尼海灘，就像麗芙太太她們家一樣。”
“他說他想和那名私家偵探說一聲謝謝，但他一直沒找到，便暫時留在了貝克蘭德。”
“不過，這次我綁也要把他綁回去！”
老鮑勃夾著傷痕的臉頰激動地抖了起來。
“對了，既然我在這。”
奎恩把手伸進袍子裡，從夾層中摸出了一個灰色的陶瓶，遞給了老鮑勃：
“奎恩出品，必數精品，絕對更好使。”
老鮑勃愣了一下，馬上接過了瓶子，指肚輕輕撫摸著光滑的瓶壁，欣慰地說道：
“奎恩，這世上要是多些你這樣的孩子，那該多好啊！”
“不止兩百人，就算有再多人，都絕不會在霧霾中……”
奎恩的眼神黯然了一瞬，眼簾垂下。
老鮑勃立刻止住了話頭，連忙擺手說道：
“那，我替老科勒謝謝你的幫助！”
老鮑勃慢慢地走遠了，奎恩緩緩閉上眼。
忽然，耳邊又縈繞起墮落的瘋狂的低語，挑弄著奎恩的每一縷情緒：
“徒勞……”
“徒勞……”
“閉嘴！”
艹，怎麼這時候來！奎恩捂住耳朵，在腦海中與那囈語瘋狂對罵著。
慢慢的，囈語一點點撬開奎恩緊閉的心房，深入靈體，挖掘出一幅幅以絕望與悲傷為底色的畫面。
“你什麼都做不到……”
痛苦的記憶被連根拔起，奎恩茫然無助地看著那一幅幅影象：
那是房屋廢墟中徒勞挖掘著的幼童；
那是被少年們冷笑著欺凌著的孩子；
那是被小鎮居民稱作“瘋子”的少年；
那是霧霾中屍體間徘徊哭泣的青年；
一幕幕畫面被深挖出來，讓奎恩無法逃避，直到引人墮落的、有著虛幻溫暖的囈語再次傳來：
“回到……母親的懷抱……”
“我……我……”
僅僅是一剎那的精神波動，墮落母神便瞬間開始了行動，星空中的汙染悄然深入。
“唉……”
深深的嘆息從眼前的豐收教堂中傳來，滌盪在奎恩的靈體間，奎恩彷彿一瞬間失去重量，跌入了母親的懷抱。
虛幻的囈語不甘地消散了，奎恩茫然地坐在地上，路過的人們又害怕又擔心地看著他。
“哎喲臥槽，墮落母神這逼真是無孔不入啊……”
奎恩緩緩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
他看著金黃色的豐收教堂，手指在胸口畫了個愛心：
“大地母神永遠的神！”
不遠處，牆角邊，老鮑勃悄咪咪地觀察著，直到奎恩站起身子，他才長出一口氣：
“這孩子，可真是多災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