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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刺局

“我們倆兄弟很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你如果現在能讓我們吃飽肚子,裡面的麻煩我們幫你解決。”瘦高個帶著一種不容對方拒絕的口吻,田長歌額頭上都看見了細細的汗珠。

“敢問兄臺怎麼稱呼?”田長歌囁嚅著問道。

“你叫我白猿就行了,這是我兄弟何德。”

“只是...”

“我們知道分寸。”

對方才說完,那個叫做何德的男人將那塊石磨盤般大小的圓形磨刀石輕輕一提,一擲,轟的一聲過後,白猿和何德磨刀的戰場便由門外移到門內。

“我就這麼點口糧,你們看著辦吧。”田長歌從背篼裡面掏出一個用藍布包裹著的四角包,解開之後,裡面除了幾件換洗衣物,還有兩個兀自還帶著點漳漳熱氣的饅頭。白猿、何德兩人也不和對方客氣,囫圇圇吃了個乾乾淨淨,何德甚至連包袱上那塊粘上去的一小塊饅頭皮都沒放過。

周圍的人木愣愣的看著這一胖一瘦有滋有味的吃著饅頭,硬是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有個好心的太婆又朝他們手中各添了一個饅首,一眨眼的功夫又被兩人風捲殘雲般消滅的一乾二淨,那個胖子何德依然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那雙眼睛不停的在人群裡梭巡著,祈盼能夠得到更多好心人的饋贈。

“哪裡來的兩野小子,把他們給我轟出去。”韓嗣先才喊出來,四下裡不知什麼時候竄出來兩個鐵塔身材般的兇臉契丹漢子,兩人二話不說直接用擒拿手的招式朝白猿和何德欺身而去,眼睛裡帶著不屑的神情。

“小心了,哥兩個。”田長歌忍不住驚呼一聲,靠近何德的契丹人身子整整高了他半個身子,對方完全是一種餓虎撲食,鷹拿燕雀般的碾壓。白猿雖然和衝向他的另外一個契丹人身高差不多,只是力量的懸殊對比似乎已經從身形的差距上立見分曉。

何德報以一個玩味的笑臉,身體不進反對,直接朝衝向自己的那個契丹人撲了過去,契丹人臉上呈現出猙獰般的笑意,口裡面發出某種野獸般的吼叫,等兩具肉山衝撞到一處後,令人詭異的一幕發生了,何德以一個漂亮的過肩摔直接將對方扔出了門外,等對方還想掙扎著站起來的時候,一記風馳電摯般的拳頭暴風雨般接踵而至,直接將契丹人轟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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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向白猿的那個契丹人沒料到這兩人如此深藏不露,看見隊友被對方輕而易舉的摔出去後,氣勢上已經輸了半截,在他驚鴻一瞥分神的那一刻,一隻鬼魅般的手悄無聲息抻過來抓住他的衣襟,將他估摸二百多斤熊羆般的身子輕而易舉的提了起來,隨後契丹人的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恰好落在了門口何德的腳下,何德如法炮製一拳將他再次轟暈了。

兩人收拾完這兩個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契丹人後,像個沒事人一樣再次回到門內的圓形磨刀石旁邊,何德從旁邊的木桶中取出一把鏽跡斑斑的殺豬刀遞給白猿後,便從不遠處的水井中提起一些清水放到暄拳捋袖準備好一切的白猿旁邊,他則像個新入門的學徒般端起一個馬叉老老實實、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規規矩矩的看著白猿磨起刀來。

韓嗣先輸人不輸陣,似乎對剛剛發生的一切完全沒放在心上,他依然以一種桀驁不馴的神態惡狠狠的朝白猿,何德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明眼人從他的舉止神情中都看得出他鎮定的樣子完全是裝出來的,他似乎變得有些有氣無力,先前的磨刀聲也變得有些紊亂,一時沙沙,一時鏗鏘。韓嗣先儘管心裡一直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他還是繼續磨著他的刀,整整一個時辰,韓嗣先和白猿倆人面對面地坐在那,磨啊磨啊,直到周圍的人都被吸引了過來,都挨挨延延擠到院子裡面準備看一場好戲。

好事的人都慷慨地給兩人鼓勵和建議,客棧裡的一個拿著一本《論語》的白面書生,一個安靜而沉默寡言的人,平時連只老鼠都不敢殺,也許是剛剛白猿、何德兩人的下馬威給他壯了膽,此刻卻建議白猿怎樣避開韓嗣先的肋骨,直接刀尖向下刺向肚子,同時還要轉一下刀鋒,他稱為“庖丁解牛式扭轉”,聽說這樣一刀下去,肉是肉,骨頭是骨頭,絕不拖泥帶水。那兩個原本被何德用拳頭轟暈躺在地上的契丹人,早已被同伴救起,他們驚魂未定的躲在韓嗣先背後,其中一個契丹人的一條手臂脫了臼,經過簡單處理後,他那纏了繃帶的手臂吊在胸前,哀求著韓嗣先能幫他在對方身上捅幾刀。

躲在窗欞背後冷眼瞧著這一切的她覺得生命在這一刻是那麼地骯髒,她一直反對暴力,只是這個冷兵器的時代,在這個動盪不安的年代,到處充滿了殺戮。它既不美麗,也不神聖,此刻在她的眼中,只是看見兩個膽小鬼在那裡各自磨刀,然後還有一群人在那看熱鬧,有膽小鬼,也有膽大的人。她相信周圍有一半的人希望看到兩人的血腥場面。這將會成為他們的消遣。如果他們倆真做殊死搏鬥,她想也不會有人上前勸阻。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整件事情既可笑又幼稚,磨啊磨啊磨啊,韓嗣先似乎永遠不停地在磨刀,白天黑夜,他對此似乎樂此不疲,還時不時地用大拇指試試刀鋒,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很不可思議,但是她卻從來沒見韓嗣先用那把刀殺過一個人,或者剁過一根羊骨頭,也許大多數時候他不屑於出他威猛的那一刀,只是誰又能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最後的結果出乎一部分人的意料之外,最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再次堅持了半個時辰後,韓嗣先放下了手中的刀和石頭,然後伸出了他的手。

“讓這幫傢伙看我們的好戲,有什麼好處呢?”他問白猿,“他們不喜歡我們,他們就樂意看我們拼個你死我活。你不是個孬種,瘦猴,請允許我這麼叫你,用我們家鄉的話說,你太有勇氣了,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白猿不鹹不淡的瞧了對方一眼,他明顯的有些失望,對於一個狗熊一般的對手,心裡更多的是憐憫。

“好吧,”感覺自己的小伎倆被看破後,韓嗣先沮喪地說,“隨你便吧,至少我還是對你有好感的。”為了挽回他的面子,他轉身提起那把鬼頭刀,對周圍那些看客惡狠狠地罵道:“從我的視野裡滾開,你們這些蠢貨,要不然有你們好看。”

人群發出一陣陣鬨笑,韓嗣先灰頭鼠臉的鑽進了廚房,等他再次回到眾人的視野中的時候,他手中拎起了一壺沸騰的開水,那些好事者見狀便紛紛四散逃離了,口中發出某種哇哇的怪叫。這多少讓韓嗣先挽回了些面子,他心裡或許已經接受敗在白猿手下的現實,只是他不想讓周圍的人看見他此刻的窘態。

“我看韓嗣先是完蛋了。”暗處的英瓊如是這樣說。

“你說對了。”公主回答道,“從現在開始韓嗣先在跟著他的那些契丹人中已經沒地位了,他現在眾人面前露了底,你如果真的喜歡那個做風箏的手藝人,不妨抓住這個機會。”

英瓊臉上泛起一抹紅雲,原來公主一直是向著自己的,她為自己先前的那番胡思亂想有些羞愧耳熱,正當她腦袋裡空蕩蕩的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時候,一陣突如其來的喊叫---‘有刺客’,讓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人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颼颼的箭矢朝旅舍中因為剛剛那場鬧劇暴露行跡的契丹人的身體星芒般的射去,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那些契丹護衛來不及找幾個掩體,首當其衝的幾人紛紛被利箭射穿喉骨倒在了血泊中,僥倖沒被射中的,竄入了屋內,將門窗緊閉,在暗處悄悄的注視著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田長歌看見院落中倒下的都是一些契丹人,暗暗松了一口氣,還好周圍的平民被韓嗣先的那壺熱水嚇跑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傷了任何一個自己人,都是他不願意看見的。只是事情似乎正在一步步的惡化,旅舍中的屋頂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群身著黑衣,手持弓弩刀劍各類武器的刺客,他們正慢慢的朝契丹公主所在的屋頂靠近,似乎他們此行真正的目標是始終未露真身的那位契丹公主。

白猿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半尺長的槍頭,他朝前小跑了三步,手中的那把槍頭如流星趕月般脫手而出,剛剛踏上英瓊和公主所在屋頂的一個拿著朴刀的刺客當胸便被白猿飛來的那把泛著冷光的槍頭貫穿了身體,那人臨死之前臉上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神情。

韓嗣先咕嚕著肥胖的身體躲在角落一張四方桌下,平時那把片刻都不離身的鬼頭刀早已不知所蹤,或許連同那塊磨刀石遺落在了院落中,周圍驚惶未定,四處躲藏的契丹人偶爾從口中發出幾聲輕微的哀泣,這個平時他們認為最安全的黑水城什麼時候淪為了刺客的天堂?街上的巡邏隊這個時候跑到哪裡去了?

田長歌剛想將手中的一隻求援的煙火放上天,一把冷寒的短刀飛了過來,田長歌手中的煙火不偏不倚嗡的一聲被釘在了旁邊的圓形櫞木上,失去準頭的煙火砰的一聲朝院落的中央發出一陣震饋欲聾的炸響,紅紅綠綠的煙火彈在周圍飛來飛去,形成了一副奇異的絢爛景象,見證某些生命最後的燦爛。

看著那把短刀刀柄上鑲嵌的五顏六色的奇異寶石發出的熠熠珠光,田長歌心頭被猛然刺了一下,他渾身說不出的一種難受,這把刀他是再熟悉不過了,它曾經被送給了救過他的李乾順,而他前不久還見過它好好的掛在對方的腰上,為什麼對方沒和他打上一聲招呼,便秘密策劃了這一切,李乾順安排這一場刺殺又是為了什麼?站在旅舍門外,田長歌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地步,作為和李乾順共謀大事的夥伴,對方剛剛不惜暴露身份的那飛來的一刀,已經警告他不許多管閒事了,只是時不時聽見裡面偶爾傳來幾聲女子的哀嚎,還是讓他悚然一驚,背後早已冷汗直流,直到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裡面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腳底有千斤之重的田長歌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原地,除了將釘在櫞木上的那把短刀取下來藏在背後的竹簍中。

等血人般的白猿,何德,似乎嚇得不輕的公主和英瓊,惶惑的韓嗣先完好無損的出現在田長歌面前的時候,姍姍來遲的黑水巡城衛隊儀容整齊的出現在了田長歌的面前,他們齊刷刷的朝田長歌跪了下來,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到他面前,畢恭畢敬的歉仄道:“野利大人,屬下來遲,乞望大人恕罪。”

野利長歌這一層偽裝被當眾剝下之後,心裡更多的是苦澀,英瓊投向自己的目光和她旁邊的那位公主同樣變得冷冰冰的,野利長歌很想對她解釋什麼,只是心口卻像堵著一塊大石,無奈的他朝跪著的那些自己人揮了揮手,心領神會的那位軍官指揮手底下那些人開始在剛剛經歷過生死廝殺的現場找尋刺客身份的蛛絲馬跡。

“大人,請看。”

‘天字號割鹿刀’,幾個明晃晃的大字在金絲桃皮的刀鞘上赫然在列,作為西夷當朝皇帝的御用佩刀,刺客的身份已經不言而喻了。

“要不我送你們一程?”野利長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細如蚊蠅,恐怕連他自己都沒聽清。

“不必了,我現在更願意相信剛剛在危機關頭救過自己的這兩位義士。”公主斷然的拒絕了。

“野利大人,小人剛剛不識抬舉,還望大人不計小人過。至於護衛隊的事情,就有勞野利大人了。”韓嗣先似乎才從剛剛的夢魘中回過神來,他轉過身對驚魂未定的公主表忠心似的規勸道:“這一路上萬一刺客再來,多一個人總是好的,是不是?”

公主不置可否的苦笑了一下,英瓊撇過臉,再也沒看過野利長歌一眼,這一場變故,將她的一切幻想消彌得乾乾淨淨了。

野利長歌在黑水城牆上看著契丹公主的車隊越去越遠,看著英瓊、何德兩人在那裡有說有笑,心裡不知是何種滋味。

“大丈夫何患無妻,這一次你做得很不錯,等他們回到大遼國,契丹皇帝自會把這筆賬算在蕭氏身上,我們接下來何愁大事不成。”李乾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野利長歌的身後,臉上泛出某種大事將成的陰毒笑意。

三個月後,契丹一隻浩浩蕩蕩的兵馬出現在西夷境內,蕭氏有些措手不及,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李乾順領著大夏其餘七部和契丹兵馬兵臨城下,由於城內早已安排了內鬼,蕭氏一日之內被困於皇宮,被賜一杯毒酒自盡,在契丹軍隊的見證下,西夷還位於李乾順,改國號為大夏,這一切最大的功臣野利長歌統領左廂軍,聲望一時兩無,為了籠絡蕭氏的遺臣,讓西夷原來的舊臣蕭從武統領右廂軍。

李乾順的大夏國開始了藏良弓,罷刀兵的飛速發展期,他的下一步目標,自然是在平夏城之戰上讓蕭氏吃盡了苦頭的衛朝。君子報仇,十年未晚,李乾順對這一點深以為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