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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邀請

新宿區,高天原。

這家瀕臨倒閉的奢華牛郎店,在某些神秘贊助者的幫助下起死回生,延續著繁華的奇蹟,座頭鯨依然堅守著男人的花道。

今晚的高天原,意外得十分安寧。店裡的裝飾也從奢華的巴洛克風,變得具有三分雅緻。

客人只坐了一半不到,大多在擦拭著傷感的眼淚,紅白玫瑰的薰香取代了平日店裡消不散的酒氣。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男人。

燈光熄滅。

清朗的吟歌從高大的立柱後傳出,穿過舞池和長廊,悠然如夢,透著道不明的思緒。

柔和的混合光從穹頂投下,照亮舞臺中央,綁著紅綢的白色大理石立柱,仿若一處脫離人間的淨土。

一身素衣的男人綁著高高的髮髻,從白柱後踏出。他舞著一柄櫻紅色刀鞘的太刀,戴著月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用墨筆簡單勾勒著線條,像一隻狐狸,或是神祗。

素衣的武士向左移步,而石柱後又露出一抹深紅色的衣角。笑靨如花的巫女伸出白瓷般的手臂,踏著輕盈的舞步朝向舞臺右側。

武士和巫女隔著純白的石柱,彼此遙望。他們繞著石柱行走,若即若離,迷惘彷徨。

他們輕盈似兩隻蛺蝶,時而剛硬如鐵,時而溫婉如水,彷彿在瀰漫的白霧中舞著一場幻夢。

繞柱三圈,武士和巫女同時停下腳步,在白柱前對視。

太刀出鞘,刃光清冷的長刀從武士手中丟擲,被紅衣的巫女接下。

素衣和巫女服在蟬翼般的冷光中破碎,露出藏在其下的內擺,紅與白顏色反轉。

巫女解開髮髻,長髮披散,身形一瞬從柔美化為剛硬。

武士摘下白面具,露出一張秀美中藏著三分危險的面龐。

“讓我們歡迎,新宿區永遠的牛郎皇帝,風間琉璃!”

座頭鯨喊得聲嘶力竭,一顆大光頭反射著璀璨的光芒。

臺下受邀而來的客人們熱淚盈眶。這是風間琉璃在高天原最後的演出了,他即將告別自己的領土。

各色燈光點亮了整個高天原,比任何時候都明亮。

風間琉璃挽起櫻井小暮的小臂,兩人漫步走過高天原的長廊,走向坐在正中的“親友團”。

羅隱感到非常欣慰,這位康復的精神病人還能記得邀請他整個醫師參加他的謝幕演出,暨訂婚儀式。

他身後的長條長髮上,坐滿了曾為風間琉璃一擲千金的富婆,哭得非常大聲,並且看向櫻井小暮的眼神十分危險。

而比她們哭得更慘的,除了多愁善感的座頭鯨,還有老淚縱橫的拉麵師傅。

以風間琉璃的嚴重病情,居然成了源家三兄妹裡最早的現充玩家,甚至比他這個正常人還早,羅老闆表示不服。

風間和小暮沒有舉辦大型婚禮的打算,所以這場訂婚儀式是唯一正式點的儀式了。

其實這位S級沉迷演藝業後,就很少再參與老本行了,求婚後更是如此。最多是偶爾在深夜場現身,送點粉絲周邊。

這場謝幕算是正式的告別,“風間琉璃”將成為新宿區牛郎界永遠的傳說,在後輩的口口相傳中不斷流傳和改編。

“旅行怎麼樣?”

“不錯。雖然遇到了很多場刺殺。”

“哦?”

羅隱端起酒,與風間琉璃碰杯。

“有針對我的,也有針對小暮的。我們都是做過惡的人。”

“是啊。”

即使他們所做的惡,是因為王將的誘導,但他們終究踏入過那扇禁忌的大門。

惡是紮根在每個人心中的種子,而王將這樣的惡鬼用血食為之澆灌。即便罪惡的花朵已然枯萎,但它尖銳的荊棘已然傷害了很多人。

“我們放棄了所有演出的機會,去看了很多風景。小暮陪我回到了鹿取鎮,我陪她回到了櫻井家。”

“並不容易。”

“是啊,那裡是‘風間琉璃’第一次殺人的地方。我路過了那些人家的大門,但終究沒有勇氣走進去。我沒辦法還回他們失去的女兒。”

羅隱只是默默地聽著,伴著高天原裡舒緩的音樂。

“鎮上的人修繕了燒燬的鹿取神社,神社中又有了年輕的巫女。他們在斷裂、燒焦的紅木上綁著紅綢,現在只有少部分人知道那些絲帶代表著什麼。

有幾家人已經搬走了,沒有下落,破舊的老屋裡也無人居住。”

“那座小鎮,就是你的夢貘嗎?”

“也不完全。”

風間琉璃輕笑了一下。

“以前總是揍我和哥哥的養父,他終於戒酒了。我在山上找到了以前和哥哥一起搭建的秘密基地,其實就是一個很小的山洞,還潮潮的。”

羅隱能感受到風間複雜的思緒。和櫻井小暮確立關係,是他的一次契機,一次真正回首過去的機會。但這對他來說無比困難。

“未來怎麼打算?”

“我打算卸任猛鬼組組長了。”

風間長長地停頓了一下。

“有些事情必須親手去做。”

“喂喂,少了你的幫助,我還怎麼對付你哥啊。”

“別開玩笑了。那個笨蛋贏不了你的,蛇岐八家早就被你滲透得一乾二淨了。”

羅隱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那黑天鵝港呢?”

“我讀了你發來的那些資料。王將的陰謀,也只是某個宏大計劃的碎片。

黑天鵝港......那個神秘的基地,大概藏著關於我們身世的所有秘密。

但我已經不想繼續挖下去了。”

“這樣啊。”

“我也好奇自己的起源,也想揪出幕後的最終黑手。但我眼前還有更想做的事。”

風間琉璃深深呼吸。有時,放棄需要更堅定的決心。

“我看到了,你們捐掉了所有片酬。”

“我們想儘可能補償那些受害者。猛鬼眾,進化藥,極樂館......我們曾直接或間接地傷害了很多人。”

“這條路會很長,也很艱難。”

“但我們至少還活著,而且享受著本不該屬於我們的自由。”

沒有良知的野獸可以任意踐踏生命,清醒者卻會將罪惡感當成自我的救贖。

羅隱明白,風間邀請自己參加這場訂婚儀式,其實是要與自己作某種層面上的訣別。

他將退出這場探尋秘密、爭奪王座的戰爭,不再糾結於黑天鵝港或者其他陰暗的秘密。

“我尊敬你的選擇。祝一切順利。”

“謝謝。”

風間琉璃的聲音很輕。這好像是羅隱第一次從精神病人口中聽到這兩個普通的字眼。

今天之後,世界上少了一個流淌著皇血的暴徒,多了一個選擇救贖之路的名演員。

“快點去做正事吧。我看那些客人都等得望眼欲穿了。”

風間會意,朝座頭鯨打了個手勢,高天原裡響起激昂狂躁的重金屬音樂。

大面額的鈔票像暴雨般撒入舞池,風間琉璃一躍跳上高臺。他鋒利如一把玉鋼打造的武士刀,又散發著白菊般的清雅。

“風間琉璃!風間琉璃!......”

座頭鯨搖動著強壯的手臂,大吼著牛郎界傳說的名字。

他想到男人的花道。如果用一朵花來形容這個男人,應該用怎樣稀世罕見的花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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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隱打著哈欠,百無聊賴地喝著清酒。

自從吞噬李霧月的龍骨後,他就再次獲得了這種久違的人類現象,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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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睏倦是無法阻擋的,濃度再高的興奮藥物也無法對抗。雖然不怎麼影響他的實力,但著實讓羅隱體驗到了黑王究竟有多坑。

連續數小時的狂歡後,這場演出已接近尾聲。客人們收拾隨身的東西,準備結伴回家,或者奔赴下一個場子。畢竟這是座不眠的城市,而新宿永遠是最興奮的那個。

羅隱突然聽到了熱烈的歡呼,好像有人給高天原注入了一劑興奮劑,再次點燃了整個場子。

他扭過頭,看到一個黑西裝的年輕男人踏上了舞臺。

“讓我們歡迎這位無名新秀!他將為今夜獻上餘興的節目!”

【陳玖

血統:A+

屬性:風

言靈:吸血鐮

言靈效果:略

鍊金物品:言靈武裝·吸血鐮(6級鍊金物品)】

刺客?

羅隱有些意外,這個人攜帶著言靈武裝。系統判定的言靈武裝,是專用於配合、增幅特定或同一序列言靈的鍊金物品。

他一直以為能大量製造言靈武裝的人只有自己,說不定守夜人也能做到。

因為這要求煉金術士對於言靈的龍文結構有相當充足的瞭解,而大多數煉金術士能吃透自身的言靈結構就十分艱難了。

陳玖梳著一頭一絲不苟的黑色短髮,但細看的話,能發現他的髮色並不是純粹的黑,而是極深的暗紅。

這種髮色實在少見,讓羅隱想到了諾諾和繪梨衣。只是她們的髮色並不像這麼深。

陳玖的英俊給羅隱留下了挺深的第一印象,這種級別的顏值即使在混血種中也稱得上出類拔萃。但更讓羅隱難以忽視的,是他的“乾淨”。

他有種很難形容的特點,異於常人。不像常人那樣複雜,帶有紛繁的痕跡,乾淨得像一張白紙。

不對,用乾淨得像是一塊鐵來形容更合適。他的氣場不像常人,更近似於工具。

羅隱皺著眉頭,觀察著陳玖的動向。他並不擔心,這裡很多在場者都比陳玖更危險。

他取出了一個銅塊,捧在手心中向周圍展示。

魔術道具?他還真是來表演節目的?

吸血鐮領域產生的一刻,高天原中同時點亮了幾十雙黃金瞳,比店裡的頂燈還要明亮。

羅隱曾見過愷撒使用吸血鐮,還有幾個高階混血種使用這個言靈的效果。陳玖展現的與他們完全不同。

他的領域半徑只有區區三十釐米,羅隱甚至能數出吸血鐮的數量。六十四只。

吸血鐮是個極端狂暴的言靈,攻擊性不亞於一些高危言靈,但操作難度極大。

大部分使用者只能操縱嗜血鐮鼬群發動混亂的攻勢,隨機切割。羅隱見到的唯一例外,是李霧月。

風王能自如地操縱數千只吸血鐮,自如地轉化為十數種不同的言靈形態,攻擊的誤差小於半釐米。

陳玖對吸血鐮的操作精度,同樣達到了這一級別,也許還有超出。雖然他只操縱著幾十只吸血鐮。

方正的銅塊在吸血鐮的反覆切割中分裂塑形,分割成恰到好處的薄片,再二次打磨、彎折。

鐮鼬切割的頻率非常高,如果不仔細觀察,看上去就像是他朝銅塊吹了幾口氣,一整塊未經處理的金屬就變成了三朵32瓣的金屬玫瑰。

陳玖將三朵玫瑰拋下舞臺,這些金屬花輕薄到能在空氣中飛舞。

用言靈表演的魔術嗎。魔術的核心是欺詐和錯覺啊,真實的“魔法”可不算是魔術。

羅隱感覺到一絲違和感。這個人只是沉浸於用吸血鐮雕刻金屬的過程,他無法在陳玖的雙眼中看到任何本該出現的情感。

興奮,滿意,緊張,通通不存在。他就像是一個釋放言靈的精密人偶。

至於言靈武裝,應該是他十指上佩戴的黑色和青色的金屬戒指,餘下的部分可能是貼身佩戴。

煉製這套言靈武裝的煉金術士,相當瞭解吸血鐮,在迴路分割和小型化方面也做得很出色。看來是遇到同行了。

一朵又一朵金屬玫瑰飛下舞臺,引起客人們一輪接一輪的歡呼。

她們到這裡來,雖然不是為了觀看魔術,但能看到如此精湛、不可思議的表演也算值回票價。

陳玖捏起最後一片金屬,操縱吸血鐮在薄片上雕刻字元,修剪成信筏的樣式,在微風中飄向羅隱。

那上面是一個座標和日期,時間在一個月後,羅隱估測那裡是公海。陳玖原來是送信人,他的到來只是為自己送上一份邀請函。

至於邀請的目的,他已經在剛剛的表演中充分展示了。極高的血統,言靈武裝,精密的言靈操縱能力。

金屬信函的署名,是“陳君”。

羅隱不認識這個人,但曾聽過他的名字,偶然聽過。陳墨瞳那位神秘的父親,陳家的掌舵人。

“抱歉,讓這種人打擾了你的訂婚。”

羅隱朝風間琉璃低聲說道。

“我不接受這種無聊的把戲。”

羅隱將邀請函飛回陳玖的手中。

“抱歉打擾到了你們。希望羅先生能收下邀請函。”

陳玖走到羅隱面前,再度遞上了邀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