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太久, 緣一幾乎快忘了裡梅。
直到炭太提及,他才重新記起那些年砍過的渣,以及失蹤的四魂之玉。
因聊得投契, 緣一隨炭太去灶門家作客。也是炭太拿出了祖宗留下的箋, 讓緣一窺探到了裡梅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這個不做人的邪術士居然救過灶門一家。
從“炭太郎”留下的箋中, 緣一得知當時的灶門家僅剩兩個孩子,是對兄妹。由於人小力微,他們受盡欺負, 可即便家裡沒錢沒糧,也不知裡梅是好是壞, 他們還是救下了重傷的裡梅。
他們讓裡梅在家中養傷, 炭太郎每日發愁該拿什麼養活妹妹和傷員。但他沒讓裡梅知曉這些事, 他自認為瞞得很好, 能讓對方安心休養……
可緣一明白, 如裡梅那等人精怕是早知道了。
知道了還喝灶門家僅剩的粥,不要臉的邪術士。緣一面無表情地腹誹。
不過, 裡梅總算還有點良心,他替灶門兄妹趕走了強盜、殺死了野熊, 憑一己之力改善倆孩子的伙食, 還教他們讀書識字,甚至給他們攢了不少銅板。
餘下的幾頁箋全是炭太郎對裡梅的溢美之詞, 字裡行間都是感恩,卻不想來到犬山後得知恩人被神隱一事, 炭太郎悲痛之下不禁對裡梅記得更深,對自己的子女、兒孫都講過裡梅的故事。
一代又一代,灶門家的“傳承”能力實在強無敵,這麼多年過去了, 當年的故事怎麼講,現在就怎麼講,原汁原味不摻水,連個標點符號都不會忘。
於是,裡梅被便所怪頭神隱的事也這麼代代相傳,須尾俱全到讓緣一也有點感慨。
裡梅的名聲沒了。
後世的人一提起裡梅就是被便所怪頭神隱的倒黴蛋,誰會記得他曾是平安時代的強大術士,他要是還有命活著,估計想改名吧?
“大人,聽說裡梅先生曾是你的師長嗎?”炭太問道。
緣一點頭:“嗯。”
“那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握著手中的幾頁箋,看著炭太嚮往的眼神,緣一淡淡道:“抱歉,那時候我年歲太小,很多事都忘記了。”
“是這樣嗎?誒,不對,大人不需要道歉啊!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炭太撓著頭,“我只是……就是……”
囁嚅片刻,少年還是說道:“就是想向大人打聽,裡梅先生是否還有血脈、親眷在世,先祖一直想報答他,我們灶門家也很感激他。”
灶門家便是如此,溫暖善良,永記恩情。
前世的炭吉夫婦會因為他的相救而助他一生,還傳承了他的日之呼吸,替他去做未盡的弒鬼天命。同樣的,炭吉的祖先們也是同類人。
緣一搖頭:“沒有,他早已過世,你們別再想了。”起身拂衣,“如果心有掛礙,就去幫助與你們一樣的人吧。”
戰國來了,武家權重,天皇不治,盜匪肆意。在犬山之外的世界,將有無數人身死。
炭太若是出去,大概會明白學了火之神神樂的意義何在。當善良且有底線的人擁有力量,是亂世的救贖。
他作為半妖,確實不能再干涉人類的事。但這些傳承著呼吸法的人類,終會明白守護的意義,他們會繼承他的意志,為人類撐起最後的屏障。
緣一落手,揉了揉少年的頭:“帶我在犬山走走吧。”
“是!”
百年未歸,倦鳥還巢。緣一穿行在大片紫藤花下,極目遠眺,彷彿再見穿著十二單的母親候在長廊盡頭,衝他微微一笑。
【犬夜叉……】
我回來了,母親。
我長大了,母親。
黃昏日落,緣一站在了犬山神社獨闢的祠中。
祠內守著五條家的術士,據說是五條蓮死後要與妻子合葬,他們便開了這間祠。
說是合葬,其實只是把混了二人頭髮的匣子封印在此罷了。
但術士的世界總有說不清的手段,更何況五條蓮生前還是個六眼。為防止有人拿他的東西作祟,術士自然會守在這裡。
“五條家的長老不反對嗎?”緣一問道。
五條蓮這麼做,幾乎是把五條家綁死在犬山了。縱使族裡再如何遷移,這頭必須有人守著。
“不敢反對。”五條家的青年術士嘆氣,他有一頭白髮,但眼睛卻是黑色,看上去非常溫和,“蓮大人詛咒了自己,說要是誰把他和愛妻的頭髮帶出犬山,他就變成咒靈掐死對方。”
六眼的咒靈啊,別說後代的六眼,連神道也扛不住他造作!還能咋滴,五條家必須跟犬山保持聯繫,神道也得護著這頭。
“……”不愧是你,五條蓮。
“不過,犬山很不錯。”術士笑道,眼神有點複雜,“我們至今沒有讀懂蓮大人和流大人的安排,但我們知道,就連妖怪也在庇護此地。”
“家裡的爛橘子們總覺得犬山佔五條家便宜,卻看不到曾經的兩位家主其實都是想保全五條家才這麼做。”
“我們術士的一生處於戰鬥之中,被滅族也是常事,可要是留在一個被多方照顧的安穩之地,對五條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家主們深謀遠慮啊。”青年感慨。
緣一:“你是流的後代嗎?”
青年一笑:“不是。”他笑得更歡了,有一種與五條蓮相似的惡趣味在裡頭,“我是大人的親妹妹·五條夜的後代,雖血脈出自產屋敷,但我姓五條。”
“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五條樹’,是祖宗大人您妹妹的後代。對了,祖宗大人被蓮大人上了族譜,有個人類的名字叫‘五條犬’。”
緣一:……
“我可以帶走他和母親的頭髮嗎?”緣一平靜道,“就算他化作咒靈,我也能幹掉他。”
“請您不要讓我難做,祖宗大人。”五條樹建議道,“好歹等換了看守的人再來取,不然會給我添麻煩的。您說對吧,祖宗大人。”
緣一:……
……
緣一在犬山安住下來,如今的城主依舊是三島家的後嗣,只是他一回來,他們便自覺退居在側,只當自己是個管家。
後在現任城主的說明中,緣一才瞭解事情始末。
原來在他外出遊歷的漫長歲月裡,三島家已經混成了西國的人類管事之一,凌月王讓他們照顧幼崽的領地,他們便一代代恪守規矩。作為庇護,三島家的人若是外出做交易之類的大事,會有犬妖陪同進行。
“大人,這是犬山百年來的收成。妖怪替我們做了結界,不用怕糧食腐爛。”三島慎太道,“只要您想,我們可以養活三百個武士家族。所以,您需要更多的武士嗎?”
“不用了。”
“大人,這是犬山攢下的寶庫。您想自立為國的話,我們明天就可以把犬山城變成犬山國。”三島慎太指著堆滿大庫的金判銀判和銅板,“您就是國主!”
“不用了……”
“大人,聽說您距離成年已經不遠了,需要我們聯絡江戶的妖怪市町,為您安排相看的女妖嗎?”三島慎太嚴肅道,“凌月王非常憂心您和您的兄長能不能娶到妻子。”
“真的不用了……”
“大人!”
緣一合起明障子,把三島慎太關在外頭:“我累了,需要休息。”
“是!”三島慎太又問道,“大人,休息前需要沐浴嗎?您喜歡山泉水還是溫泉水,放鹽還是放花瓣,需要侍從還是侍女,要幾個?”
緣一:……
“三島慎太。”
“是!”
“在被砍之前離開這裡。”
“……”
掩面狂奔,淚灑月夜,三島慎太,“嗚嗚嗚,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管家,我被城主嫌棄了!我愧對我的祖先!”
緣一:……
不知為何,即使犬山糧倉飽滿、寶物無數,人人安居樂業,也給了他一種“犬山遲早要完”的既視感。
這是為什麼?
次日,緣一便告知三島慎太一切照舊,無需刻意照顧他,只消遣幾個老僕每日來收拾房間即可,順便,再為他帶一些書來。
“您需要哪些書?”
“最好與妖怪有關。”緣一琢磨著,“包括藥、陰陽術,或者與白犬相關的記載都可以,尤其是針對氣味一類的書籍。”
“氣味?”
“嗯,關於如何消除氣味,或是調香,或是修煉。隨意吧,我不挑。”
自打與殺生丸分開後,緣一就知道白犬血脈麻煩在哪兒了——
氣味,本能中對同性氣味的排斥,連他都有點扛不住。明明腦子很清楚因為氣味而攻擊人不對,偏偏動作總是快於腦子。
比如他與兄長遊歷的後期,他窩在山頂休息,兄長臥在樹上休息。讓氣味順著風走,他們這一晚才算安生。
早上起來更難,不經意的一個照面,倆兄弟都會不約而同地衝對方齜牙,過會兒才回神他們跟狗真沒什麼區別。
難,太難了。
不解決氣味的問題,再來個百年大典的話,他怕是也要跟兄長一樣天天打架了。
他討厭打架。
“得解決氣味問題……”不然以後就見不到兄長了,他一走,兄長肯定不會吃飯,而邪見怕不是得餓死?
但說起邪見,緣一忽然記起了冥加。
好久了,他一直沒再見過他,還活著嗎?
……
冥加自然還活著。
在五條夜去世後,跳蚤妖離開犬山,先是在樸仙翁的森林裡住了十幾年,倆老家夥一起追憶往昔,後去刀刀齋那兒住了幾年,倆人商討要不要將叢雲牙丟在食骨之井的事告訴狗兄弟?
左右殺生丸也放下了,犬夜叉也能自保了,讓他們知曉刀的去向不過分吧。
初始,刀刀齋並不同意,只說再等等。他想等殺生丸覺醒爆碎牙之後,再加這件事告訴他。
“為什麼要等?封印叢雲牙的‘鞘’最多撐兩百年吧?”冥加撓頭,“兩百年都高看他了,既然現在能一鼓作氣解決,就別為難鞘了。”
刀刀齋搖頭:“叢雲牙需要鐵碎牙和天生牙合力才能封印,但封印,意味著再也不能用了。雖然這是鬥牙王希望看到的結果,但是……”
“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
刀刀齋道:“要是殺生丸沒有覺醒爆碎牙就算了,要是他覺醒了,我想看看是叢雲牙厲害些,還是爆碎牙更恐怖些。”
“叢雲牙是白犬傳承的妖刀,出自不知名的刀匠之手。鐵碎牙和天生牙能合力封印它,這證明我的鍛刀術勉強夠得上前輩的眼,而爆碎牙是殺生丸自己的刀,它若是能制住叢雲牙,無異於向刀匠證明一件事——”
“什麼事?”
“心劍最強,而非外物。”
刀刀齋的心如同刀,在遇到與刀相關的事時看得極為通透:“如果那倆兄弟能把刀修成自己,把自己修成刀,就算哪天刀被折斷了,也無需刀匠修復。”
“刀會與他們一樣慢慢恢復原形,這樣一來,即使我遭遇不測,大將的兩個兒子也不會因為刀斷了而受制於人。”
冥加有些動容:“真沒想到,我們這批老家臣裡,居然是你給大將想得最多。”
“啊,畢竟我選擇追隨大將。”刀刀齋道,“就像刀只會選擇一位主人。”
如是,冥加聊得暢快又頗為感傷,後與刀刀齋道別前往西國看自家少爺。不料少爺沒見著,倒是被殺生丸委派了任務。
稀奇,這位不近人情的大少爺竟然也會找老家臣辦事,辦的還是……誒?
建、建島?
啥?
直至又一個百年,估算自家少爺即將成年的冥加可算完成了工作。在西國“監工”們的允許下與眾工友告別,捧著滿滿的誠意坐上鷹醬的脊背,循著氣味去找自家少爺。
他離開實在太久了,常年與世隔絕,真是非常思念人類世界的熱鬧。
他飛到了犬山,他沒想到自家少爺會在犬山!
他跳下鷹醬的脊背,以跳蚤的身體頂著個木盒子往前狂奔,沿著熟悉的路,跑向熟悉的人。
只見紫藤花海的盡頭處,剛成年的半妖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站在花藤下。他生得俊美非凡,眉眼溫和,正單手掬起一串紫藤,輕輕貼在鼻尖,一嗅。
風來,捲起紫藤花瓣亂舞,少年忽而側過頭看來,金眸璀璨,似有星河。
“冥加爺爺。”溫和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但極為悅耳好聽。
冥加聽了差點落淚:“少爺!犬夜叉少爺!”
緣一走向他,單膝跪地,替他拿下木盒。又伸出手,允許小跳蚤順著他的指尖三下五除二竄上他的肩膀,窩在那兒咋呼亂語。
縱使兩百年過去,他依然沒有嫌他囉嗦。冥加這位爺爺,是陪他走到現在的親人之一。而他對親人只有包容,沒有任何不滿。
“少爺,快開啟盒子看看!是成年禮,是你的成年禮!”
他的成年禮?
緣一怔怔,白犬有這個規矩嗎?他聽凌月王說過,兄長成年期一到就跟父親打架,打個昏天黑地,連拆十七座宮殿,拆到她發火為止……
沒有送禮吧?
這不是只有人類才會有的……額?
緣一開啟了盒子,裡頭是兄長放置的戰利品,有龜獸的鱗片、虎妖的斷尾、赤紅的羽毛和雙刀碎片,以及一頁箋。他哥告訴他,因為咱們爹死得早,所以只好由我送給你成年禮——
紅蓮之蓬萊島。
緣一握著箋,久久不語。
冥加:“少爺,紅蓮島上住了不少半妖,那裡跟犬山一樣是個宜居的地方,你要去看看嗎?”
【兄長,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有一座自己的小屋,收養幾個與我一樣的半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犬夜叉,你儘管長大。】
誰都知道,半妖既不被人類認可,也不被妖怪接受。他們從來是異端,是需要躲藏才能活命的主,一生孤獨,一生被妖血折磨。
他身為半妖,對這樣的結局並無所謂,也從不畏懼。
但他沒有想到,他的親人會為他想這麼多、這麼多……他的兄長,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大妖。一邊說著要殺了他,一邊卻希望他活得長久。
“去看看吧。”緣一鄭重地收起了盒子,“是時候離開犬山了。”
時間已到,繼國家的齒輪也該轉動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緣一:我走出犬山之後發現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兄長,兄長你在繼國家幹什麼?
殺生丸抱著倆嬰兒:帶娃。
緣一:……
ps:多年後,凌月王出門偶遇她的兒子殺生丸,發現兒子身後跟著很多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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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位下去分別是:緣一、繼國兄、繼國弟、桔梗、詩、鈴、百鬼丸、多羅羅、琥珀、邪見……
凌月:……殺生丸,你在幹什麼?
殺生丸:遛人類。
眾人:……
ps:以上小劇場純屬惡搞,上頭時間線對不上的。另,百鬼丸的時間線在1455-1488左右,劇情應該是在1464年加賀南部半國那個點,繼國兄弟在1432-1446出生,原著犬夜叉應該也是在這個點被封印的,百鬼丸線應該在繼國兄弟變成少年後吧。(時間線我自己查資料推的,不一定正確,只是滿足自己寫文用,大家看看就好。)
ps:今天睡了一下午,醒來碼字神清氣爽,看來以後得多睡,這樣能早更【發出懶人的聲音.jpg】!感謝大家的營養液和雷!謝謝大家的支援,麼麼草(*  ̄3)(e ̄ *)!!!
ps:感謝在2021-06-05 23:57:52~2021-06-06 23:22: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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