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生活持續了一個多月後, 某一天半夜,晏雙還在睡夢中,忽然有人來敲了門, 之後就像在雪山上一樣,晏雙被紀遙直接打包上了船, 到船開始出發, 全程不過十分鐘不到。
半夜的海面漆黑一片, 只有清冷的月光在海面潑灑出銀白的輝光,隨著海風輕聲地躍動,紀遙懷抱著半夢半醒似睡非睡的人,低頭很溫柔道:“睡吧, 沒事。”
他懷裡的人聽話地將半開的睫毛閉上,在他的懷裡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晏雙醒來時, 船依然在海上航行,晏雙拉下窗簾,看了一眼外面的碧海藍天,心道紀遙說得沒錯, 他們的確在流浪。
這一次船足足航行了有一週才靠岸。
新“地圖”依舊是座山, 晏雙在車上山的路上, 透過車窗零星地看到了幾戶人家,推測這裡並不像之前兩處地方那麼與世隔絕了。
俗話說狡兔三窟, 紀遙再有本事, 也要逐漸山窮水盡了。
“看什麼?”紀遙淡淡道。
晏雙回過臉,“外面天氣真好。”
紀遙打量著他,目光是溫柔的, 只是底色中仍存有一分冷靜的審視, “喜歡這裡?”
晏雙衝他笑了笑, “只要在你身邊,哪裡我都喜歡。”
對於中聽的話,紀遙也是一臉不置可否的模樣,他伸手將晏雙後頭的烏髮虛虛地攏了一束,“頭髮別剪了,留長吧。”
“我都行。”
晏雙現在可以說是乖的不得了。
一是為了他的計劃。
二是他實在是怕了紀遙。
看上去越是禁慾的人,上了床之後就越是狂野,這果然是金科玉律。
晏雙適應是適應了,就是有時候實在爽得有點怕。
萬一x盡人亡,直接在物理上結束這個世界,那他多不划算啊,有時候他甚至懷疑這就是穿書局最後的陰謀。
一個美男子的誘惑。
開玩笑。
他見過的美男子車載斗量,怎麼可能栽在一個區區十九……不對,二十歲的小男生身上。
這次的目的地是間山上的小院子,不是別墅,而是平房,不過依舊是典雅而又雪白,在綠樹林蔭的包圍下像一朵別緻的小花。
院子奇大無比,兩面空地,左側靠著一條幽靜的小河,水聲潺潺,山間霧氣繚繞,恍若仙境。
晏雙心想這簡直是他的夢中情地。
以後退休了他也要在自己的星球上搞這麼一塊地方。
自耕自作,怡然自得。
晏雙的頭髮長了,劉海都和頭髮匯聚在了一起,他身材單薄修長,從背後看簡直就像個高挑的女孩子,可能是頭髮太長了,他洗漱的時候就很不自在,一隻細長的胳膊在身後很費勁地抓住頭髮,單手刷著牙。
紀遙靠在門邊看了一會兒,上前替他攏住了頭髮,晏雙回頭,神情略有些詫異後輕彎了彎眼,嘴裡含著泡沫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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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字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卻不知哪裡觸動了紀遙的神經,晏雙被按在了洗漱臺上,細聲細氣地說自己還沒刷完牙。
大拇指從他的嘴角壓了進去,替他抹除口腔裡的泡沫。
晏雙半張著唇,有些呼吸不暢。
後頸被不輕不重地烙下一個吻,晏雙模模糊糊地聽到紀遙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
等到下午的時候,保鏢送來了個水晶盒,晏雙一開啟,裡面花花綠綠的快要閃瞎他的眼睛。
院子裡空氣清新又舒服,晏雙坐在矮凳上撥弄著地上蔬菜的葉片。
“好了。”
晏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摸到一個小揪揪,他回頭對紀遙笑了笑,“好看嗎?”
紀遙仔細打量他。
晏雙的頭髮又黑又柔順,大部分都被他攏起扎好,只留下額前的一點碎髮,清秀又乾淨,眼睛黑白分明,極為動人。
紀遙目光閃動,“像豬尾巴。”
晏雙:“……”
晏雙瞪了他一眼,扭過臉不理他,下巴又被扭回來,唇上被咬了一口。
“好看,”紀遙很認真地看了他,“很好看。”
晏雙看了他一會兒,冷不丁道:“秦卿和我,誰好看?”
紀遙臉色不變,“不好比較。”
晏雙“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兩人默不作聲地在院子裡坐了很久,轟隆隆開來的車輛才打破了院子裡的寂靜。
來了一輛拖拉機。
晏雙震驚臉。
黑衣保鏢一臉嚴肅地從拖拉機上趕了一頭哼哼唧唧的豬下來。
晏雙:“……”就是說很震撼。
“少爺,”幾個保鏢圍著豬,還保持了一本正經的神色,“豬我們找來了。”
紀遙揮了揮手,“栓到河邊。”
晏雙慢慢轉過臉,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紀遙。
紀遙被他看了一會兒,也轉過了臉,神色淡然道:“你不想試試嗎?”
“什麼?”
“母豬的產後護理。”
晏雙:“……”
紀遙:“我看你很喜歡那個節目。”
晏雙:“……謝謝了。”
“不要說謝謝。”
說完,紀遙便站起了身,“去吃飯吧。”
最近紀遙看上去不怎麼忙,晏雙沒再看見他埋首檔案,更多的還是陪在他身邊,有時候他什麼也不做,晏雙做什麼,他就看著晏雙,僅此而已。
兩人吃完了飯,又一起出去散步。
儘管山間沒有路燈,卻也顯得一點兒也不暗,滿天的星斗將整座山照得靜謐而溫柔,腳下的草尖在月光下閃著黑色的油亮光澤,令紀遙想起了蕭青陽的那座馬場。
也是在這樣一個夜晚,晏雙第一次主動吻他。
之後不久,他們去了瑞士。
再然後……他就不記得他了。
紀遙緊了緊掌心,“冷嗎?”
“還好。”
晏雙搖了搖頭,山上有一點風,將他兩鬢被束起的發吹出來了一點,他又伸手去將那些頭髮捋到耳後。
“我不太記得了。”
紀遙忽然道。
晏雙回過臉,雙眼在黑夜中熠熠生輝,“什麼?”
“很久沒見過他,”紀遙平淡道,“他小時候好像跟你差不多。”
晏雙靜靜地看著他。
“小時候我們是鄰居,搬家之後,就沒再見過。”
紀遙牽著他繼續向前走。
“只知道他開了畫展,出了cd,”紀遙頓了頓,“他做了一切他想做的事。”
晏雙安靜地跟著他。
“至於他的樣子,記不太清了。”
“所以,你問我你和他誰更好看,我無從比較。”
晏雙聽完他的解釋,垂下臉,輕聲道:“我們之間,你一開始接近我,就是因為我長得像他,不是嗎?”
“不是。”
紀遙語氣淡然,對上晏雙望過來的眼神,坦然道:“是你接近我的。”
晏雙:“……”
“你不要因為我都忘了,就故意騙我。”
“沒有。”
“那我為什麼要主動接近你?”
紀遙停下腳步,輕掃了他一眼,臉上的神情彷彿在說“你說呢”。
晏雙臉色慢慢發燒,在月光下顯現出淡淡的粉色,隨即他又鎮定下來,目光落在一邊晃動的草尖,輕聲道:“也是。”
紀遙將他的手拉近,人也拉到自己面前,問他:“是什麼?”
晏雙低著頭,手指抓著他的手指,有些扭捏。
紀遙低頭,又追問了一遍,“是什麼?”
晏雙被他逼問得無處躲藏,含糊道:“你是我……的型別。”
紀遙用眼睛去抓他的眼睛,“沒聽清,說清楚一點兒。”
晏雙閃躲著,迴避道:“那你早上在衛生間說什麼,我也沒聽清。”
“我說什麼了?”
“你說的話你怎麼問我?”
“我記不清了。”
“那我也記不清了。”
晏雙的腰立刻被摟進了懷裡,星空下,紀遙的臉靠得極近,他們的目光交匯在了一起,“喜歡。”
聲音很清晰地傳入晏雙耳中,晏雙嘴張了張,臉上褪下去的粉色又慢慢浮現。
“我是你喜歡的型別,”紀遙道,“你說的是這個。”
晏雙:“……”還以為這哥們開竅了。
晏雙擺出一副無話可說的臉色,紀遙嘴角一閃而過地露出一點笑意,他低頭輕吻了吻晏雙的嘴唇,“回去吧。”
回去之後,自然又是一場大戰。
晏雙昏昏沉沉地求饒,紀遙便放過了他。
黑暗中,柔順的烏髮溼透地貼在晏雙清秀的臉上,紀遙用自己的目光描摹著他的輪廓,喉嚨發癢,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胸膛裡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按住了他。
他對晏雙想要表達的情感並不是什麼“好東西”。
有人為它而死,有人為它發瘋。
那一點也不美好。
紀遙將嘴唇貼在晏雙耳側,撥出的氣流吹動了晏雙的頭髮,他張了張唇,喉嚨疼痛又嘶啞,嘴唇欲張又合,勉強作出了“a”的前奏時,外頭忽然傳來一聲野獸般的嘶鳴。
正要睡著的晏雙猛然驚醒,“什麼聲音?!”
保鏢狼狽地回來彙報,“少爺,還沒生呢。”
“那它叫什麼?”紀遙半坐在床上,皺著眉頭。
保鏢躊躇了一下,道:“也許……豬就是挺喜歡叫的呢?”
“是嗎?”
這句話紀遙是問的晏雙。
晏雙茫然地睜大眼,“我不知道啊。”
紀遙捏了下他的臉,“你的同類,你不瞭解麼?”
晏雙:“……”滾吶。
於是待產的母豬連夜被拉走,保住了兩人的睡眠。
晏雙裹著被子重新躺下,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你之前靠在我耳邊又說什麼了,我沒聽清……”
紀遙沒說話,晏雙也就沒再追問,小紀這嘴又臭又硬,說不出什麼好話來,後臺感情線馬上拉到頭了,他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等晏雙呼吸均勻,快要睡著時,寂靜的屋內忽然投入了一個字。
“愛。”
晏雙一下睜開了眼睛,他猛地回過臉,紀遙靠坐在床上,神情有些漫不經心,像是怕晏雙沒聽清,他又重複了一遍,“愛。”
晏雙警惕道:“說清楚。”
紀遙伸手揪了下他的臉,“睡覺吧。”
晏雙被他像給屍體閤眼一樣用手掌撥下了睫毛。
晏雙:“……”
算了,不說清楚也沒事,後臺感情線進度條拉滿了。
第二天,晏雙醒來,出於對紀遙嘴硬程度的好奇,晏雙又追問了一下,“昨天晚上你說‘愛’是什麼意思?”
紀遙端著粥,淡然地瞟了他一眼,“你睡糊塗了,做夢呢吧。”
晏雙:“……”
晏雙直接摔了碗就走。
紀遙坐在飯桌前,臉上不自覺地泛起了笑意。
被豬搶白,實在太丟人了。
晏雙“氣急敗壞”地走出院子,逮到了那個眼熟的小保鏢,向他招了招手,“豬去哪了?”
小保鏢恭恭敬敬道:“運下山給村民照顧了。”
“哦,它大概什麼時候生啊?”
“這個我也不清楚。”
晏雙點了點頭,伸手掐了身邊的一支野花嗅了嗅,忽然道:“紀遙許了你什麼條件,你膽子這麼大,敢背叛紀文嵩。”
小保鏢像是沒料到晏雙會忽然問他這個問題,一時怔在了當場。
“父子之間是沒有隔夜仇的,紀遙再胡鬧,紀文嵩就他一根獨苗,抓回去了頂多打一頓,小孩子翹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晏雙輕嗅著野花,語氣散漫,又帶著一種不可捉摸的冷酷,“像你這樣的角色……”晏雙手指順著柔嫩的花莖一點點向上,將一朵柔弱的野花捻得花汁四溢,“對了,紀遙給你買意外保險了嗎?”
“在說什麼?”
紀遙閒適地從屋內走了出來。
晏雙回頭,臉上還是有些生氣的模樣,“問豬。”
“太吵了,我讓人把它送下山了。”
“哦?”晏雙輕咬了下唇,“那不是我在做夢嗎?”
紀遙過來牽了他的手,“也許,你夢想成真了。”
他意有所指,晏雙像是聽懂了,臉色略有些紅,語氣嗔怪道:“誰會夢見一隻豬。”
兩人相攜著離開,低著頭毫無存在感的人卻是背後悄然滲出了冷汗。
晏雙是怎樣的人,可以說他比紀遙還要認識得更清晰一點。
他受過紀文嵩的命令,配合著晏雙演戲,重創了這位貴公子的驕傲。
執行的時候,他沒有想太多,在他想來,他與晏雙都不是紀文嵩手中受擺佈的棋子,只是他們的位置不同罷了。
而晏雙剛剛與他說話的內容、語氣,還有眨眼間對紀遙偽裝出的另一副神色……更早一些,晏雙在雪山時表現出的崩潰模樣……
背上的汗愈發黏稠,彷彿有個黑影在壓下他的心頭,一股強烈的對於危險的本能令他整個白天都有些魂不守舍,在傍晚去送餐時,他找了個機會,終於與晏雙單獨說上了話,“晏先生,您……”
他語氣恭敬,話語卻很躊躇,彷彿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晏雙很貼心道:“把你的手機給我。”
保鏢沉默了一會兒,將口袋裡的手機遞給了他。
片刻之後,晏雙從容地把手機還給了他。
“好了,你可以走了。”
保鏢退出去之前,看到紀遙從內間走出來,手親暱地搭在晏雙的肩膀上,晏雙回頭對紀遙露出無暇的笑容。
“明天我們去山下看小豬好不好?”
“生沒生還不知道呢。”
紀遙落座,“放心,產後護理少不了你。”
晏雙故作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紀遙抓到他的眼神,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那就去看看。”
晏雙轉怒為喜,主動地在紀遙臉上親了一下,“我最喜歡你了。”
紀遙冰雪般的臉也似乎有了一絲動容,片刻之後,他又神色如常地垂下了眼,“我看你最喜歡豬。”
“是啊是啊,我最喜歡豬。”晏雙笑眯眯道。
“吃飯。”紀遙冷淡道。
當晚,晏雙頭一次沒求饒,簡直算得上是舍命陪君子,眼淚都不知流了多少,早上醒來,整個人都還是粉白-粉白的,趴在紀遙的肩頭,眼睛裡水汪汪的,明豔動人。
紀遙凝視著他的眼睛,喉嚨又有些發癢與刺痛的感覺。
晏雙望著他靜默微笑。
紀遙在他的微笑中感覺到了一種安穩。
是流浪的人手中攥住的唯一一朵花的安穩。
紀遙將他摟在懷裡,他沒有看他的臉,只看著他的發頂,低沉道:“晏雙。”
“嗯?”
“你現在在做夢。”
“哈?”
“我愛你。”
屋內陷入寂靜,過了一會兒,他懷裡的人輕聲道:“現在夢醒了嗎?”
“還沒。”
“那麼……”晏雙仰頭親了親他的下巴,“我也愛你。”
車輛載著兩人下山,紀遙開了車窗,山間的風灌入車內,將兩人的頭髮吹亂,晏雙雙手攏著額間的碎髮,邊笑邊道:“頭髮太亂了。”
紀遙在他頭上比劃了一下,“今天給你買髮卡。”
“我又不是……”
車輛一個急剎車。
紀遙反應極快地摟住了晏雙,自己的頭頂和肩膀倒是重重地砸在隔板上,他緊皺了門,按下隔板,“出什麼事……”
話音戛然而止。
狹窄的山路被三輛並排的車圍堵得水洩不通。
車輛前,紀文嵩穿著黑色風衣,面無表情地看著下山的車輛,在他身後站著數十名保鏢,有幾位保鏢肩頭已經架上了槍。
“坐在車裡別動。”紀遙冷靜地對懷中的晏雙道,他幾乎沒有感到慌亂,直接就下了車。
紀文嵩的臉色是紀遙從未見過的凝重。
紀遙走到車前,與自己的父親隔了半米的距離,他父親的眼神卻沒有看他,而是落在了他的身後。
“嘭——”
不輕不重的關門聲傳來。
紀遙扭過臉,眉頭一緊,“回去。”
晏雙對他笑了笑,從容地邁步向前。
紀遙心中有些翻湧。
他預想到了會有被抓住的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麼突然。
也好,遲早都是要面對的,他沒有打算要一輩子流浪。
那麼,相愛的人牽著手一起面對,或許他也會更堅定地走過這場風暴。
紀遙向正朝他走來的晏雙伸出了手。
而晏雙……直直地掠過了他的手。
他徑直走到了他父親的面前。
“紀先生,你來得很快,”晏雙背著手,一臉閒適地站在紀文嵩面前,笑容無害又柔順,“看,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吧。”
“我說過,您會得到一個很滿意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