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怕超市人多太熱, 姜宥只穿了一件休閒款襯衫，布料很薄，在光線強的地方甚至能看見裡面的肌膚。
因此他對那雙手的感知異常清晰。
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手心的紋路, 指腹的涼意, 和透過血脈噴薄而出的力量。
“......”
姜宥臉熱的厲害，哪還有心思看展示臺，只想趕緊下來！
這時他們的動靜也引起了前面那些大爺大媽的注意, 畢竟平時超市能來一個大帥哥已經很難, 兩個更是罕見。
“瞧那倆小夥，長得跟明星似的, 會真是明星來這兒拍節目的吧？”
“應該不會，我沒看到攝像頭。要是我孫女也能找到這麼俊的小夥子該多好！”
“嘖嘖嘖，現在的年輕人, 在外面隨便拉拉扯扯、摟摟抱抱，知檢點！”
“是啊, 哪像咱們, 太不知羞咯......”
聽到議論聲, 姜宥臉更熱, 咬著牙低聲命令：“放我下去！”
裴明霄卻沒動, 問道：“看見了麼？”
姜宥沒看見賣的什麼, 倒是看見一大群把他當g丨v男主觀賞的伯伯嬸嬸。他有點急了，下意識想去掰裴明霄的手。
剛碰到人家皮膚, 像觸電似的, 又彈開了。
姜宥：“......”
絕望.jpg。
前面的議論聲仍在繼續, 好在裴明霄也發現了他們在被圍觀。他降下高度，把姜宥平穩放在地上。
本來不想解釋，他沒有和別人解釋的習慣, 但看到身邊男生如同鍋子裡煮了三天三夜的螃蟹，已經從頭到尾紅透了，他還是淡淡開口：
“你好，這裡是賣什麼的？”
男人語氣聽著禮貌，卻帶與生俱來的疏離感，剛剛還在議論的人群靜默一瞬，過幾秒，有位阿姨答道：“春聯，賣春聯的。”
“聽到了吧，”裴明霄微微側頭，“買麼？”
......狗男人，連過年家裡有沒有春聯都不知道，要你用！
姜宥邊在心裡吐槽，邊迅速抽出厚厚一沓春聯和福字。
好心的婆婆在旁提醒：“孩子，你買這麼多幹嘛，用不完很浪費的。”
姜宥禮貌道：“謝奶奶提醒，過我家地下兩層、地上四層，房間書房什麼的加起來得有二十多個。花園、陽光房、倉庫、馬棚也需要貼春聯，這些說不定還夠呢。”
奶奶：“......”
圍觀群眾：“......”
行叭，早知道多嘴了。
看剛才指責他檢點那些人表情逐漸扭曲，故意施展凡爾賽大法的姜宥別提多得意了，衝裴明霄吹了聲口哨，“走，去那邊看看。”
“......嗯。”裴明霄忍住笑意，抬步跟在他身後。
過柚子茶是種極其記仇的生物，永遠忘掉剛才被輕輕鬆鬆舉起來的尷尬。接下來，整個飲品區只能聽到他為自己強行挽尊的數落聲：
“我最近工作太忙，沒時間做身材管理，年後我就去健身房增肌，別以為你很厲害哦。”
“其實我力氣很大的，看到這桶啤酒沒，三十斤，我能單手提起來。”
“我穿鞋淨身高一八二，早看出來裡面是賣春聯的了，願意說而已。”
“小時候，我家鄰居告訴我，小孩子能長太高，長太高黑天的時候容易......喂！”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正說，突然有位大叔踉踉蹌蹌朝這邊走來，兩頰比猴屁股都紅，渾身酒氣，眼看就要撞到裴明霄身上了。
姜宥想都沒想，側跨一步擋在裴明霄身前，一把推開酒鬼：“喝多了回家睡覺去，別在公共場合隨便晃。”
“對不起大哥，你別生氣了，我自罰三杯，自罰三杯。”
醉鬼也生氣，笑嘻嘻地鞠躬作揖。
“......”
姜宥無語片刻，仍擋在裴明霄身前。
醉鬼走遠了他才閃開，然後繼續挽尊：“長太高，黑天的時候容易被大灰狼捉走！”
裴明霄幫他提三十斤的啤酒：“哦，你家鄰居很會哄小孩。”
姜宥：“......”
和這個狗男人真的沒有話講！！！
結賬的時候，姜宥把裴明霄支去服務檯拿冰淇淋勺，自己付完錢，趕緊把偷偷買的東西藏好。整個過程心驚膽戰，但所幸沒被渣渣霄發現。
大年二十九，東輝員工已經走了一大半，姜宥同樣沒堅持到最後，下午早走兩個小時，驅車去了郊區的墓園。
好久見，爸爸媽媽肯定想他了吧。
墓園門口有家花店，他把車停好，去包了一束新鮮的百合。
記得小時候，每天從學校下班，爸爸都會帶回來兩支新鮮的百合。小鎮教師工資低，平時買菜總是十塊八塊算計著買，但他從不吝嗇給妻子新鮮的生活。
媽媽曾說過，她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當初選擇和父親私奔。
小鎮的生活雖然清貧，卻是她最最快樂的時光。
現在回想起來，也是姜宥最快樂的時光。
姜宥繞過密密麻麻的石碑，走進後山。姜家在後山有一排靈堂，他找到自己父母所在那間，將鞋子脫到門口，像進家門一樣悠閒地走到兩人牌位前，把花插進花瓶裡，然後盤腿坐在蒲團上。
“爸，媽，我來了。”
聲音迴盪在空曠的靈堂，他知道會得到回覆，於是頓了頓，繼續說道：“這段時間沒來不是不想你們，是因為太忙，實在過來。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我從去年十一月始去諾恩斯上班了，而且拿下了超級大訂單，幫公司處理了一次抄襲問題。接著被調到東輝，在運營部做的第一個方案就被評為了優秀方案。”
“怎麼樣，你們的兒子厲害吧，嘿嘿。”
“在工作過程中，我也認識了好多特別特別棒的人。比如說知姐，她表面看刁蠻，實際上是一個非常細心善良的姑娘，有點自卑敏感，還有點恨嫁，我一定要好好替她把關，決不能讓她隨便把自己嫁出去。”
“魏華遠，我師父。剛始我是為了業績接近他的，後來他對我比對自己親生兒子都好。上個月我從酒莊給他訂了兩支酒，過完春節給他拿過去......過他兒子貌似對我意見蠻大，哎，徒弟好難做啊。”
“還有小魚，如果按輩分算的話，他應該叫你一聲小姑。他是我見過最實在、最沒有心眼兒的富二代，本來我想衝著他爸的權勢結交他，結果現在已經被他套牢了。悄悄說，他玩遊戲是真的菜，我感覺到農藥關服，我都不一定能把他帶上王者。”
“啊對！有件最最重要的事忘告訴你們了！”
姜宥往前蹭蹭，語氣神秘：“因為生日那天的小車禍，我知道了一個驚天秘密——其實無論你、我，還是祖父，咱們都是一本耽美小說裡的人物！”
“這本小說吧，說起來挺可笑的，主角受是我哥哥，主角攻竟然是我老公。過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想到了保命的辦法，管怎麼樣，我都會好好活下去的。”
提起主角攻，想到渣渣霄以後會像今天抱他那樣抱別人，姜宥心頭升起一股說清道明的滋味兒。
他想讓父母知道自己心，趕緊轉移話題：“雖然咱們都是走劇情的紙片人，甚至你們可能已經把我忘了，但我永遠記得你們。如果能選擇的話......”
“爸，媽，我依然想做你們的孩子。”
外面北風呼嘯、獵獵作響，但吹到靈堂裡，竟奇異的溫和了下來。
靈臺上，黑白相框中，母親一如既往美麗嫻靜。百合花瓣被風吹的顫了顫，散出一室清香。
好像在說：“最愛的孩子啊，我也一樣。”
知道在靈堂坐了多久，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擦黑了。
夜晚的墓園那叫一個嚇人，姜宥連看都不敢看，邊在胸口劃十字架，邊往停車場的方向飛跑。
上了車，他小心臟仍抑制不住地“撲通撲通”跳。他將座椅靠背向後調，打算緩緩，平靜下來之後再車回家。
舒服地躺下，拿出手機，有一條來自於裴明霄的未讀訊息。
【渣渣霄：晚上回來吃？】
姜宥這才想起來，剛才靈堂前他把手機調成了靜音，一直沒調回來。
他活動活動僵硬的手指，趕緊回覆：【好意思，忘告訴你今天我要給父母掃墓了。我回去吃了，謝謝】
【渣渣霄：靈樞山墓園？】
他記得姜家在那裡有專屬的靈堂和佛塔。
【柚子茶：是，是靈樞山。】
很少有人等到大年二十九掃墓，因此方圓幾百米內只有姜宥一臺車。
他有點害怕，又敢在手抖的時候車，要麼更容易狗帶。為了分散注意力，主動打話匣子：【其實這裡本來只有我媽，沒有我爸的地方】
【渣渣霄：然後呢？】
【柚子茶：生前我祖父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死後也同意他們合葬。可惜他們是車禍去世的，撞的太慘了，骨血全融合在一起，到最後祖父也沒能把他們徹底分，只能選擇一同火化，放在一個骨灰盒裡，永遠分彼此】
越打字，姜宥越害怕：【浪......漫吧？】
在選擇和姜宥聯姻之前，裴明霄便查過對方的底細，知道薑母與姜父屬於私奔生子，但知道中間有這麼多故事。
他理解不了為愛情私奔和死在一起哪裡浪漫，為表尊重，回了兩個字：【浪漫】
姜宥道：【所以除了貌合神離，世界上還有許多為彼此全心全意付出的家庭】
【渣渣霄：嗯】
看這個“嗯”字，姜宥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說多了。
結婚這麼久，他漸漸摸清了裴明霄的性格成因——大概來源於那毫無感情可言的原生家庭。所以不由自主想讓對方知道，是所有家庭都不幸福。
“對......”隨即，他長長嘆了口氣。
主角攻的煩惱自然有主角受來解除，他沒事跟瞎摻和幹嘛，吃飽了撐的嗎？！
準備跟對方道個歉，姜宥低下頭繼續打字。這時不知道什麼東西撞到車身，發出“咚”地一聲悶響。
“操！”
姜宥渾身一個哆嗦，手沒拿穩，手機噼裡啪啦掉到了座位底下。
他深吸口氣，把手機摸出來的時候，微信介面正顯示一行大字：
【正在等待渣渣霄接受影片邀請】
姜宥：“......”
啊啊啊啊，知道掉下去的時候碰到哪兒了，他居然給裴明霄發了影片請求！
真是要命，姜宥趕緊點“結束通話”按鈕。可越急手越聽使喚，點了幾次都沒點上。
一頓操作猛如虎，最後戰績零槓五。差不多五秒後，姜宥絕望地看畫面由暗變亮，男人的臉出現在了鏡頭那端。
“怎麼了？”男人問。
“沒、沒什麼，”姜宥連忙解釋，“按錯了，可以掛了，好意思。”
“，”透過對方身後的景象，裴明霄看出男生正在墓園外，“用掛，影片吧。”
“你要幹嘛？”
這行為很反常，姜宥狐疑道：“你別想太多啊，我怕！”
聲線都嚇抖了，還說不怕，裴明霄忍住輕哂出聲。
過他懶得拆穿這種“打自招”似的謊言，戴上眼鏡，向後靠在書房椅子上，“我知道你怕，是我怕。”
姜宥：“......你怕？你怕什麼？”
“天黑了，”裴明霄語氣散漫，“我怕我長的太高，被大灰狼抓走。”
“所以讓我看你，嗯？”
這人比他家鄰居更會哄小孩。
姜宥搓搓發燙的耳朵：“......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