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點四十，和前臺小妹招招手，姜宥打下了自己的第一天卡。
不過他來的算晚的，諾恩斯九點正式上班，進五樓時，銷售部卻已經全員到崗了，霍文東也老實地坐在自己工位上。
公司能有這種氣氛是好事，總比懶懶散散的強。但不知道為什麼，姜宥感覺有些反常。
——一個陌生人，連續來了兩天，他們不好奇嗎，為什麼都對他視而不見？
他沒上過班，不知道這樣對不對。路過那位長得像靜香的女孩時，友好地朝對方笑笑。
女孩趕緊低下頭，姜宥從她眼中看出一絲慌亂。
昨天還找主動和他打招呼來著，怎麼今天反倒裝作不認識了。
好奇怪。
姜宥皺了皺眉，敲開部長辦公室的門。
今天部長倒是來了，看到他並不驚訝，估計已經聽到了訊息。
兩人寒暄幾句，陳部長笑道：“你太久沒上班，原來那些老員工辭職的辭職，跳槽的跳槽，現在新換了一批。來，我給你介紹介紹咱們新員工。”
說著，他帶姜宥走到大廳，清清嗓子：“大家先放放手頭的工作，我要宣佈一個好消息——從今天開始，咱們營銷部的副部長姜宥，正式回來上班啦！”
大廳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
“姜副部專業素質高，工作能力強，大家有問題一定要勤向他請教溝通......”
陳部長唾沫橫飛，把姜宥吹的天上有地下無。不過姜宥日常受得最多的就是吹捧，早習慣了，左耳進右耳出，認真觀察對面的員工。
面對空降的副部長，他們並未流露出好奇疑惑之類的情緒，臉色平靜，似是早知道了一般。
結合陳部長的表現，他可以確定，絕對有人提前放出訊息了。
而知道他是副部長，又能和領導員工都說上話的。
只有霍文東。
介紹完姜宥，李部長挨個點了一遍員工名字，原來那個長得像靜香的女孩真叫靜香。
走完流程，陳部長回去繼續工作，姜宥思考片刻，道：“靜香，麻煩你把近一年的專案檔案找出來，送到我辦公室。”
靜香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差不多十分鐘後，她抱著一摞檔案袋敲門，姜宥將她讓進屋內，“坐。”
“......東西給您放這，我就不坐了。”
姜宥聲音柔和：“我好久沒來，對公司業務有點陌生，還需要向你請教一下。”
靜香抿緊嘴唇，僵硬地落座。
姜宥沒說別的，邊翻檔案邊問了問每個專案的情況，靜香謹慎回答，幾乎每答一個問題之前都要想上幾秒。
等她出去，姜宥可以確定，霍文東肯定在背後搞了小動作。
要麼面對他時，大家不至於如此戰戰兢兢。
另一邊，靜香關上副部辦公室的門，輕輕舒了一口氣。
銷售部有一個專門的微信群，所有人都在裡面。昨晚九點多，平時不怎麼冒泡的霍文東突然出現，告訴大家副部長來了，並把昨天被趕出辦公室的細節描述了一遍。
在他的說辭中，姜宥頤指氣使，用極其難聽的話羞辱他，所以希望大家能支援他。
翻譯過來就是，他要帶著部門一起孤立姜宥。
霍文東由陳部長一手提拔起來，和領導關係極好，如果得罪他，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一邊是陌生的新同事，一邊是領導親信，不需要思考，大家心中自然有了選擇。
當然，其中也有不願站隊的人，比如她。可如果不隨波逐流，也會被孤立的......
“靜香，他跟你說什麼了。”
霍文東的聲音打斷了她思緒，靜香搖搖頭：“沒什麼，問問專案的情況。”
“哦哦，”霍文東“善意”提醒道，“那你記得小心回答。”
“我剛才回答的特別謹慎，謝謝啊......”
這一上午，大家都繞著姜宥走，搞得他以為自己是什麼傳染性極強的病毒。
中午午休，姜宥把宋南柯從黑名單里拉出來，一個電話打過去：“南柯，陪我去趟商場。”
“嚶嚶嚶爸爸你終於把我放出來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去商場幹嘛？”
姜宥面無表情：“去還是不去。”
“去去去！我現在出門接你！”
好不容易聯絡到姜宥，宋南柯哪有心思好好拾掇，頂著兩條亂糟糟的眉毛，一路狂飆到諾恩斯接姜宥，又一路狂飆去商場。
姜宥拉著他到b家一口氣刷了十幾條羊絨圍巾，全是經典格子款。不分性別，男女均可佩戴的那種。
等買完東西，二人餓了，決定去吃點簡餐。
點好菜，宋南柯拋給姜宥一個wink，“柚子，你還沒告訴我那些東西用著怎麼樣。”
姜宥本來都打算原諒他了，聞言小臉一沉：“你還好意思問？”
“為啥不好意思，裴總不喜歡？按照我的經驗，那些表面看著清冷的人，其實背地裡最壞、最悶騷，玩的最刺激。”
經驗？
姜宥回想一下渣渣霄那副彷彿斷情絕欲的樣子，撇了撇嘴。
沒結婚之前，他就聽過裴明霄性子多冷，婚後更是重新整理了對那個男人的認知。
這一年多以來，他從未聽裴明霄說想吃什麼、玩什麼，也從未見裴明霄眼中流露出對某種東西的渴望。就像是天生的掌控者，世間萬物皆唾手可得，他什麼都能擁有，所以無欲無求。
若不是體溫尚在，姜宥甚至懷疑他是一臺精密的機器人。
什麼悶不悶騷，愛不愛刺激，跟他完全不搭邊兒。
“以後弄那些東西了。”姜宥說。
宋南柯：“為什麼？你不要太保守嘛！”
“沒有為什麼，”姜宥略顯煩躁，“反正別弄就是了。”
雖然他們是多年好兄弟，但宋南柯一直不知道兩人並沒有夫夫之實。不是姜宥不願意告訴他，而是他心思單純，容易被人套話。
姜宥不想再提這些子虛烏有的事，轉移話題：“對了，家裡這幾天給沒給你安排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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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了一次，吃頓飯後找我藉口拒掉了。”
姜宥：“男的女的？”
宋南柯長長嘆口氣，“女的。”
姜宥實在想象不出來，滿嘴“有1嗎”的宋南柯和女生約起會來是什麼樣子。
一起聊哪個品牌的護膚品好用？猜明年時裝週流行色？
“柚子，你別幸災樂禍！”
“好了好了我不笑。”
姜宥趕緊收起梨渦：“話說，如果你家裡非讓你跟女生結婚，你打算怎麼辦？”
“我呀......我會給她所有想要的一切，除了不能愛她，要星星不給月亮。”
姜宥皺眉：“可這屬於騙婚範疇了吧？”
宋南柯扯了扯嘴角：“我會提前告訴她，如果她接受不了可以早點抽身，不過大部分都不介意的。在這個圈子裡，嫁給誰都一樣，都是為了家族不得不結——我堂姐就嫁了個gay，不照樣過日子麼。”
“.........”
姜宥不太懂其中的邏輯，利益難道真有那麼重要，重要到可以拿一生的幸福去換？
“......天吶，就是這樣，你又露出這種表情了，”宋南柯盯著他看了半晌，“柚子，你知道我最羨慕你哪一點嗎？”
姜宥：“哪一點？”
“在豪門這個圈子裡，”宋南柯道，“你好像，一直都像個局外人。”
因為諾恩斯成立時間短，屬於比較年輕的企業，管理相對人性化，下午三點有一次茶歇時間，可以放鬆二十分鍾。
姜宥悶在辦公室一個多小時，終於在茶歇時間捧著一堆盒子出來，並將盒子一一分發到每個人手裡，說是送大家的見面禮，希望以後能一起愉快的工作。
大家開啟盒子，裡面是b家經典款圍巾，看包裝就知道是專櫃貨。現在不是節日，沒有打折活動，正價要四千多軟妹幣！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小卡片，寫有收禮方的名字和簡單祝福語。大家聚在一起對了對，發現姜宥竟然記住了每個人的名字，完全沒出現寫錯、寫串的情況！
現在正是戴圍巾的時候，這份禮物既實用又暖心，根本不像霍文東所描述的那樣性格暴躁跋扈。
員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神色都有些複雜。
等到晚上下班，姜宥站在人群後面等電梯，靜香湊到他身邊，小聲說：“謝謝你的禮物，破費了。”
姜宥微微一笑，露出淺淺的小梨渦：“你喜歡就好。”
沒特意強調禮物有多貴，也沒趁機套近乎試圖打入員工內部。
周圍一起等電梯的員工，好感度“嗖”地浮出了地平線！
於此同時，裴明霄也收到了前線特派員老張同志的第四條情報：【下午三時許，姜先生送部門每人一條圍巾】
前三條情報分別為：
【姜先生八點四十到崗】
【姜先生叫女同事進辦公室(該女同事長相可愛，未婚）】
【中午姜先生被一位駕駛粉紅色保時捷的男士接走】
“......”
裴明霄捏捏眉心，懷疑老張在諾恩斯待太久，被逼瘋了。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那位只會玩的合法配偶，竟然知道拿些小恩小惠籠絡同事。
看來，他要比自己想象中，聰明那麼一點。
北方的冬天晝短夜長，姜宥到家時天已經黑了。別墅內燈火通明，顯得偌大的客廳更加空曠。
李伯等在門口，替他拉開門後問：“裴先生今晚加班，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廚師已經做好飯菜了，您看您是先吃還是再等等？”
瞧，裴明霄回不回家吃李伯都比他清楚。姜宥擺擺手：“我等他一起，你們不用，你們正常吃就行。”
李伯怔了幾秒，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以往姜宥回家較晚，能和裴明霄碰上就一起吃，碰不上也從來不等。
所以他只是程序化的問了問，其實菜品已經上完了。
“難道發生什麼事了......”李伯邊咕噥，邊招呼阿姨把飯菜扣上保溫罩。
看了一整天檔案，姜宥著實累得慌，不過沒白看，對銷售部的業務能力已經有了初步判斷。
嘴上說等裴明霄，他當然不會真餓肚子，找瓶牛奶叼著，躺在浴缸裡邊喝邊刷微博。
泡完澡，身上的疲乏散去不少。浴室旁就是衣帽間，他換上了一身乳白色的家居服，純棉質地，沒有任何裝飾。
他一向懶得吹頭髮，任發稍滴著水，抱起盒子下樓。
——沒錯，他也給渣渣霄留了圍巾。
即使他們很快會離婚，現如今他在圈子內的主要倚仗，依然是“裴明霄配偶”這個身份，他不能和裴明霄決裂——至少在有自保能力之前不能。
而且只是一條圍巾，不心疼，幾千塊而已，非常便宜。
就當是怕渣渣霄在那邊冷，燒去給他做慈善了嘛！！
邊躺在沙發上，邊腦補著裴明霄在下面的慘痛生活，姜宥簡直美滋滋，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竟然漸漸睡著了。
於是裴明霄進門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沙發上窩著的一團白。
男生頭髮半乾，劉海乖順地貼著額頭，羽睫比烏髮還黑。
雙腿蜷著，即使沙發地方很大，也僅佔據了小小一角。
特別像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犬。
“裴總，”送裴明霄回來的郭釗試探道，“睡沙發容易著涼，我叫醒姜先生？”
“不用，”裴明霄瞥了姜宥一眼，便繼續往飯廳方向走，“今年供暖不錯，讓他睡吧。”
嘖，他家總裁果然是“鐵石心腸”界的扛把子。這時管家也聞聲出來了：“姜先生說要等您一起吃飯......呦，睡著啦？”
裴明霄腳步頓住，這才知道——原來他在這裡，是為了等自己。
裴明霄猶豫了一瞬，這時，姜宥聽到說話聲，迷迷糊糊半睜開眼。
獻寶似的拍了拍盒子：“哥哥回來啦......怕你在下面冷，我給你買了條圍巾，正準備燒給你呢......”
郭釗：“......”
管家：“？？？”
裴明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