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該是個女性，不是透過身材，而是單純的透過她盆骨比肩膀略寬這一人類基本生理構造才勉強判斷出來的。
無力的趴在地上，暴露在外的上身後背就像是人體彩繪一般全是因為被暴打而產生的青紫塊。
她已經不成人形了。
手臂上被烙鐵烙出的“羊”字傷疤看起來歲月已久，證明了這具乾枯身軀的身份。
畜奴，俗稱：兩腳羊！
這種最黑暗的歷史，銘天根本不用殷蟬教就知道。
這是一種羯族特有的奴隸，也是所有奴隸中地位最為低下的奴隸！
奴隸並不少見。
像王敬則之類的高官，家裡也有奴隸，就是銘天在蘇門鎮的家，也養了三個稱為莊客的奴隸為家族服務。
一般情況下，就算地位再低的奴隸，作為奴隸主，伙食雖然差的令人作嘔，但是餵飽是一定的，絕不會出現常人印象中飯都不給吃的情況。
達官貴人要你奴隸就是要你為自己幹活，伙食再差都無所謂，但必須有的吃，不然怎麼幹活？不能幹活的話要奴隸幹嘛？奴隸主又不是傻子。
被餓死的奴隸多半不是被欺負，而是奴隸主不想養，或者生了病，亦或者賣不掉的奴隸，才會被餓死！
但是兩腳羊就不一樣了。
羯族殘暴，眾人皆知，兩腳羊是純粹作為食物和玩具存在的奴隸，她們往往是戰俘，或者戰俘的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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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知道這一點，真的看到兩腳羊的銘天也被震撼到了。
這哪裡是人？分明是包了一層皮膚的骷髏！
長至肩膀的一頭亂髮，因為營養失調而變得乾枯斷裂。臉部遭到毆打，腫得跟球似的。
枯樹般的皮膚佈滿無數指甲大小的淡紅斑點。
身軀彷彿連水分都沒有，以至於都能透過手臂的皮膚看到其骨骼的紋路。
兩腳羊這種奴隸就是喪心病狂的東昏侯都不會養。
這個兩腳羊出現在這小衚衕裡，銘天就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一定是逃出來的，羯族可沒那麼好的良心，會放一隻兩腳羊自由。
可現在是永泰元年二月底，羯族這個時候應該被鮮卑統治著，和氐族一樣應該處於存亡的邊緣了才對。
和氐族不同的是，氐族在銘天所處的歷史上被南齊接納，但羯族的下場和正統歷史一樣，處於滅絕的邊緣。
所以理論上來說應該沒有兩腳羊了才對，就算有，也不應該出現在這揚州。
銘天十分不解。
難道這揚州……也隱藏著羯族？
羯族和蕭歆竹的氐族可不同，拋開戰鬥力，光殘暴來說羯族絕對當屬五胡第一，只可惜現在處於存亡的邊緣。
但就算這樣，羯族殘忍和呲牙必報的特點絕對不容小視。
身旁一向善意的蕭歆竹，也只是同情的看著這個奄奄一息的兩腳羊，沒有發話。
蕭歆竹雖不至於怕羯族，但忌憚肯定是少不了的。
銘天知道她的想法，只要自己想救，蕭歆竹就算忌憚羯族也一定會同意，但是到底救不救，銘天也騎虎難下。
救…那就意味著如果被她的主人發現，就會有無盡的麻煩。
不救…只要三觀正常點的現代人，看到這麼可憐的一個奴隸，都會想要施捨一下。
這是作為人，最基本的良知！
正當猶豫不決時，銘天下面的袍子傳來一個鉤住某物的輕微觸感，視線往下一掃，發現了預料之中的物體。
一隻枯枝般的細手，抓住了自己的袍子。
那兩腳羊微微抬頭，像是竭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看向銘天。
年紀最多只有十二三歲，準確來說是乾瘦到差點分辨不出性別的女孩，上半身暴露在外，卻因為太過乾瘦，暴露在視線裡的蝴蝶骨彷彿都要刺破背部的皮膚一樣。
“救…救……”她聲音微弱的以至於一陣微風都能掩蓋住。
黑色的眼瞳空洞無力，混濁無光。
乾巴巴的瘦削身體，連一滴生氣都不剩。
那已經是具屍體了，當然她還沒斷氣，抓著銘天袍子的手就是最好的證據。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銘天吞了口唾沫蹲下身，姑且還是詢問一下。
女孩對銘天說的話毫無反應。
能看出她並非裝作沒聽見，只是已經沒力氣做出反應。
由於右眼眼瞼腫脹，只能睜開一條線的眸子無神的望著空中，混濁眼球中沒有一絲希望。
銘天其實只要動動腳，就能輕易甩開那比枯樹枝還脆弱的手指，但銘天沒有。
在皇宮裡，銘天覺得殺了昭克，還玷汙昭克妻子的錢膳多是罪大惡極之人。
現在看著這個兩腳羊，這個可憐的奴隸少女，銘天突然發現。
和羯族比起來，錢膳多簡直是個大善人！
到底是多麼殘忍的人，會把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折磨成這樣？
還是殺了她吧。
銘天看了一眼旁邊男刺客屍體腰間插的匕首。
也許對這個奴隸來說，死亡會是一種解脫，但…
殺山賊，殺錢膳多，甚至殺穿越者都能面不改色的銘天，此刻不由有些猶豫。
“救……我……”女孩的聲音又響起了。
雖然還是那麼無力，但確實是比剛才更響了。
那聲音裡是對生的渴望。
恐怕只是為了更大聲的說出這簡單的兩個字，她就用盡了力氣。
頭一沉，她徹底暈死過去。
銘天微微有些顫抖。
殺還是不殺？自己很可能是她最後遇見的一個人，就因為這樣，銘天不能就這麼離開，必須做一個決定。
殺了她，給她一個解脫，但是……真的好嗎？
不殺，救她的話，以後她惹來的麻煩怎麼辦？
回頭，銘天看了看安落。
安落也是一個性情耿直，有正義感的人，他用央求的眼神看著自己，似乎在期待自己做出救她的決定
再看未來媳婦蕭歆竹，她信任的點點頭，是要自己順心意的意思。
五秒的沉思，銘天做出了決定。
所謂窮鳥入懷，獵夫不殺！
前世違心事做的夠多了，現在既然穿越了，我就要順我自己的心意做事！
麻煩？老子連東昏侯都幹掉了，你區區一個羯族算哪根蔥哪瓣蒜，老子屌你？今天我要是違心意不救她，那不就等於我怕了你們羯族了？
開玩笑！
今天這兩腳羊，還就救給你看了！
“安落，幫我把她搬回房間裡，順便把殷蟬叫醒。歆竹，你幫我把我房間裡的炒鍋和鍋鏟拿下來，順便把客棧老闆叫醒，給他點錢，叫他借我要用下廚房！”
身後兩人一聽這個決定，不約而同的笑了。
這才是銘天的風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