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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七十

七百七十

江北大學隆重搬遷的這一天,全國政協調研組一行七人抵達金江。吞噬小說 www.tsxsw.com黎江北沒去接機,三個委員當中,安排去接機的是師範大學劉教授。江大搬遷慶典也沒通知他,可能是校方估計他忙,沒敢打擾他。

黎江北這天沒去學校,校園裡幾天前就亂糟糟的,搬遷畢竟不是小事,又是在正常教學期間。

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搬呢,黎江北想不通,但這次他沒跟周正群提意見。他知道,有些事他看到的只是表面,真正的內幕,離他的視線很遠,周正群也不可能告訴他。或者,這個世界上太多的人被關在真相之外,真相永遠在個別人的內心裡。

周正群說得對,越是想知道真相的人,真相就越不可能讓他靠近。那很危險!“你無法抵達真相,因為你的思維裡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堅持要按規則按事物的本真面目出牌。可有些事,不能這樣出牌。”

這番話有點拗口,但確是真理。

他承認周正群捅到了他的軟肋處,像他這樣的知識分子,軟肋總在明處,不像周正群他們,層層疊疊,哪怕不穿衣服,身上也盡是包裹,很難用肉眼看清。

但他不具備法眼。

法眼有時候是能力,有時候是修煉,有時候,啥也不是,它就是一種對待人生的態度。

“兩條河裡的魚。”周正群曾經這樣比喻過他們。

悶在家裡,黎江北渾身都不是味,幾個助手都被學校叫去幫忙,他自己又靜不下心,手頭事一大堆,偏是什麼也幹不進去。他這是怎麼了,竟莫名其妙變得浮躁,變得沉不住氣,變得對世界沒有信心。

這很可怕!

想了半天,黎江北終於明白,這跟那個叫吳瀟瀟的女校長有關。助手小蘇找了她幾次,電話跟她預約了幾次,都被她委婉地拒絕了。

她不想跟他見面。

為什麼拒絕呢?

難道真如她說的,她對委員或者代表沒信心。

對委員或代表沒信心!這是一個三十六歲的女校長說的話,這是一個歸國華僑說的話。這是一個奔走在真相之路上的女人說的話!

其實這也是太多太多的老百姓想說的話。

黎江北深深嘆一口氣,開啟一份材料,這材料是兩天前他寫的,題目叫《民辦教育的主體地位到底如何確定?》

他雖是洋洋灑灑,寫了將近八千字,但還是覺得,要表達的東西沒表達出來。或者,這八千字,還是沒能觸到民辦教育的根本上。

那麼民辦教育的根本到底是什麼?

他困惑地閉上眼,這些年,圍繞教育改革,他做過不少研究,寫過不少論文,也發出過不少令人驚訝的聲音,仔細一想,他還在門外,還是沒能真正觸到教育之痛,教育之痼!

他拿起筆,“唰唰唰”幾下,將題目改為:《民辦高校的發展呼喚教育公平!》

黎江北拋開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專注地修改起材料來,可惜,修改了不到一小時,電話響了,裡面傳來政協秘書長舒伯楊的聲音:“江北,不好了,長江大學學生把交通阻斷了。”

“什麼?”黎江北渾身一震,懷疑自己聽錯了。

“情況很不好,學生們等在通往市區的路上,調研組被他們擋在了市區外。”舒伯楊的聲音比剛才低了些,隔著話筒,黎江北已聽到學生們亂哄哄的吵嚷聲。

“帶頭的是不是張朝陽?”黎江北緊著問。

舒伯楊說了聲是。

“我馬上趕到。”

半個小時後,黎江北趕到機場通往市區的高架橋下。現場已被封堵,二十多名交警正在高架橋下疏通交通,黎江北掃了一眼,見有數百輛車子堵在路上。離高架橋一公里遠處,高速路出口,黑壓壓地圍滿了人。他想,調研組定是堵在了那。

往前走時,黎江北遇到了麻煩,負責值勤的交警拉起了紅線,不讓人們朝事發地去。跟黎江北一道被攔在紅線外的,是金江電視二臺和江都新聞週刊的幾名記者,有名小姑娘手舉照像機,正跟交警大聲理論。交警面無表情,無論小姑娘怎麼說,就是不放行。黎江北走過去,跟一位看上去像是現場負責人的交警說了幾句,交警聳聳肩,表示遺憾。黎江北沒敢再堅持,緊著跟舒伯楊打電話。電話響了半天,舒伯楊才接通,但他說什麼,黎江北一句也聽不清。

那邊實在是太吵了。

黎江北無奈地收起電話,心想,這可咋辦?正焦急著,忽見一輛車子穿過層層疊疊的障礙,往事發地去。黎江北一看,正是周正群的車。不顧交警阻攔,衝進紅線,伸手攔住了車子。兩個交警撲上來,要扭他的胳膊,車內的周正群探出頭,衝交警說:“讓他上車!”

“你也沒去接機?”屁股還沒坐穩,黎江北就問。

“我在閘北新村。”周正群說。

“前面情況嚴重不?”

“明知故問!”周正群陰沉著臉,他的情緒很不好,說完,大約覺得不妥,又道:“車讓堵了,你說嚴重不?”

黎江北沒再接話,他的心情比周正群好不到哪去,這些年,黎江北經歷過不少攔車堵車的事,自己下基層調研時,也被圍堵過。這種現象令他心痛,有些事應該在正常渠道內解決,但又解決不了,非要採取過激手段。久而久之,便助長了一種風氣,好像只有鬧,只有不停地上訪,才能引起高層重視。

這跟和諧社會的構建格格不入,也與良好的社會秩序相違背,為什麼我們就不能把矛盾消化在萌芽中呢?

車子走走停停,又是半小時後,終於到達事發現場。黎江北走下車,就見有數百名學生圍堵在高速路上,兩條鮮紅的條幅刺激了他的眼睛。一條是:請還給我們受教育的權力!另一條是:剷除幕後**,淨化高校環境!

身著校服的學生們分成四組,三組分坐在公路三個出口處,隔斷了高速路跟市區的聯接。另一組分站在領導們四周,正在跟馮培明他們激烈爭辯著。黎江北往前擠了擠,沒在爭論的學生當中看見那個身材單薄眉目清爽的男孩子,圍住馮培明的,是幾個看上去脾氣暴躁的學生。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材料,說出的話十分過激。馮培明在學生們的唇槍舌戰下,越來越沒了詞。

黎江北也沒看到秘書長舒伯楊,奇怪,他怎麼不在馮培明身邊?

目光一轉,黎江北看見了不遠處站在車下的調研組成員,周正群正跟他們打招呼。黎江北驚了一驚,裡面怎麼有盛安仍的影子?

難道是他帶隊?不是說這次帶隊下來的是全國政協文教衛體委員會副主任嗎,怎麼升格成了副秘書長?

現場一片亂,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到來,周正群這陣也顧不上他了。黎江北回過身,四下尋找舒伯楊,一輛黑色奧迪前,劉教授一把拽住了他:“黎教授,你怎麼也來了?”

“呃,我正好路過這兒。”黎江北不知該怎麼回答劉教授,笨拙地撒了個謊。

劉教授不在乎他撒不撒謊,臉上燃燒著一種顏色:“黎教授,你沒看到吧,學生們像游擊隊一樣,提前埋伏在公路四周,沒等我們的車子到跟前,嘩地衝出來,就把車隊包圍了。”他的聲音帶著難得的誇張,雙手舞動,想把場面渲染得更出人意料。

黎江北沒心情聽他說下去,應付地嗯了一聲,往前走。劉教授追上來:“黎教授,我認為學生們講得有道理,教育廳出爾反爾,這事不對嘛。還有,商學院這樣做也太過分,怎麼能把教學樓收回去呢?”

不見黎江北應聲,劉教授不甘心地又說:“我剛才聽了培明主席的答覆,有兩點他說的不切實際。第一,招生是省教委和國家教委都批准了的,怎麼能說是長江大學擅自招生?還有,他說是長江大學違約,這事你比我瞭解,我覺得他有袒護商學院的意思。”

黎江北一言不發,他想儘快擺脫劉教授,劉教授卻跟定了他,非要跟他探討:“黎教授,我們得有個思想準備,高校問題可不光是長江大學這一件事,還有我們學校亂評職稱、亂提教授的事,有人找印刷廠印本書,就能當作專著升為教授。博士點的設立就更不合理……”

黎江北終於看見,舒伯楊在公路下面一片綠蔭下,正在跟誰通電話。緊了幾步,想追過去。劉教授在後面喊:“黎教授,我還有話沒講完呢。”

好不容易擺脫劉教授,剛越過欄杆,黎江北就被一個聲音喊住了。

“黎教授——”

說話的是個年輕女孩,黎江北回過身,就見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望著他。

“你是……陸玉?”

“是我。”陸玉甜甜一笑,“謝謝教授,還能認出我。”

“今天到底怎麼回事?”黎江北顧不上跟陸玉多說,緊著問。他相信,陸玉應該知道內情。

“我們也是逼迫無奈,學校停課已兩個月,我們的問題一直沒有人管。”

“教育廳不是正在處理嗎?”

“那也叫處理?”陸玉冷冷一笑,這種笑浮在陸玉臉上,很可怕,黎江北心裡一悸。

“誰都在調查,誰也不給結論,到底要我們等多久?”

“陸玉你先別激動,你告訴我,今天這事誰挑的頭,張朝陽呢,他怎麼不見?”

“他被警察帶走了。”

“什麼?!”

黎江北並不知道,就在他跟周正群趕來前二十分鍾,一輛警車帶走了張朝陽幾個,理由是他們圍攻了中央領導,張朝陽出言不遜,甚至講了反動話。舒伯陽這陣打電話,就是為這件事。

“現在這兒歸誰負責?”黎江北相信,這事一定是學生自發組織的,依他對吳瀟瀟女士的瞭解,她不會主張學生這麼做。

“暫時沒有人負責。”陸玉實事求是說。

“那你能不能幫忙,把學生們勸退到公路外面,讓車子先過去?”

“這……”陸玉為難了。

“陸玉同學,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解決問題要有解決問題的方式,你不會指望著在馬路上就把問題解決掉吧?”見陸玉猶豫,黎江北又說:“阻斷高速公路,會讓這個城市癱瘓,你是大學生,不會連這點都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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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是想……”

“啥也別說了,先幫我把同學們勸開。”

“黎教授……”陸玉面露難色,但又被黎江北的誠懇打動,回頭望了一眼同學。嬌豔的陽光下,同學們臉上掛著各式各樣的色彩,這是不安分的一代,也是狂躁的一代,相比那些穩妥的方式,他們似乎更喜歡用過激的手段。

過激能讓他們興奮,更能讓他們的英雄主義情結得到滿足。他們今天來,一大半目的就是為了表現。表現是這個時代的主題,更是這一代人的狂熱追求。

陸玉心裡打起了鼓。今天這個行動確實是同學們自發的,是張朝陽幾個精心策劃,暗中組織,以誰也料想不到的方式突然演給政fu的一場戲。陸玉一開始也反對,認為這樣做會把事態鬧大,反而對長江大學學生不利。張朝陽自信地說:“這是絕好的機會,我們就是要讓調研組一到江北就受到衝擊,要讓他們知道,長江大學也是大學,沒有人可以漠視我們!”陸玉不知道張朝陽哪來的訊息,事實證明,他的訊息很可靠。這陣同學們都處在興奮狀態,要想勸退,很難。

“別猶豫了,陸玉同學,快想辦法吧。”黎江北催促道。

陸玉結了結舌,這是一個內心盛滿陽光的女孩子,儘管對自己的處境還有長江大學遭遇的不公懷有深深的不滿,但她總是渴望用陽光的手段解決,這也是她跟張朝陽等同學的重要分歧所在。陸玉找黎江北,本來是想反映另一件事,張朝陽被人利用了,據她掌握,今天的行動,有人在背後當主謀,心懷不軌者想利用同學們的不滿情緒,給政fu施加壓力,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這陣見黎江北執意要她勸退學生,陸玉便明白,這樣鬧,等於是在幫別人。不管怎麼,黎教授的話她還是要聽。怕是黎江北自己都不知道,長江大學學生的心中,黎江北早已是一盞燈,這些年他為高教事業發出的種種聲音,在同學們中間引起強烈共鳴。陸玉也正是衝這點,才把希望寄託到他身上。不過,她還是跟黎江北提了一個要求。

“黎教授,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陸玉微紅著臉說。

“什麼事?”黎江北緊問。

“如果有可能,請您替我們長江大學的師生聲張正義。”

“陸玉同學,只要是正義,就會有人聲張。”黎江北堅定地說。

“可是……正義聲張起來很難。”陸玉說這話的時候,臉更紅了,看得出,她是一個不善表達的女孩。

“難並不怕,怕得是我們不能堅持,不能採取正確的手段。陸同學,這個問題我們改天再討論,現在聽我的,馬上想辦法,勸同學們離開。”

陸玉嗯了一聲,就在她轉身欲離開的一瞬,忽然又說:“黎教授,今天我們是衝動了,但警察帶走人我們不能接受,還有一件事,也想請您幫忙,張朝陽同學並不是動亂分子,您能為他說幾句好話嗎?”

黎江北猶豫了,他還沒搞清張朝陽到底做了啥過激事,按說,這種情況下,警察是不該隨便帶人的。為了儘快平息事態,他道:“這事我會積極努力,請陸同學放心。”

一聽黎江北表了態,陸玉說了聲謝,高興地走了。黎江北看見,不遠處幾個很像是學生幹部的男同學在等陸玉,黎江北心想,陸玉一定有辦法讓同學們離開現場。

這當兒,舒伯楊已打完電話,回身上路時發現了他,情急地朝他走來。見了面,兩人也顧不上客套,舒伯楊壓低聲音說:“出大事了。”

“什麼事?”黎江北被舒伯楊的神態嚇了一大跳,緊著聲音問。

“真是一夥酒囊飯袋!”舒伯楊恨恨道。

“到底什麼事,快說!”

“張朝陽跳車逃走,警察開了槍。“

“什麼?!”黎江北腦子裡轟一聲,震驚地盯住舒伯楊:“秘書長,不會吧?”

“我也不相信是真,可……”舒伯楊臉上佈滿一層暗,說話的聲音在抖。

“……沒出……什麼意外吧?”黎江北努力鎮定住自己,問話的聲音已不像是他自己的。

“情況還不太明,江北,這訊息就我一個人知道,先替我保密。還有,儘快想辦法做工作,讓學生離開。”說完,舒伯楊丟下他,朝周正群那邊走去。

舒伯楊亂了方寸,他不能不亂。這事要讓在場的同學知道,那還了得!

黎江北倒吸幾口冷氣,警察,開槍,逃跑,太可怕了!五月的陽光下,他的臉色一片蒼白,眼前模糊得看不到光亮,心裡更是一片黑。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黎江北心裡不住地響著同一個聲音,這聲音集聚到一起,近乎要將他炸裂。

良久,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暗暗警告自己:黎江北,你一定要清醒,一定要顧全大局!

這天的學生最終是讓陸玉同學勸退的,在場的人都低估了陸玉的能力,包括黎江北和舒伯楊,也沒想到,一個文靜柔弱的女生身上,會有那麼大力量。陸玉先是跟學生會幾名幹部激烈爭論,要求他們停止過激行動,把人帶走。有人不服,質問陸玉憑什麼?陸玉溫和地說:“我們的目的只是想引起高層重視,眼下高層已經瞭解到長江大學的情況,不能再得寸進尺。”

“問題還沒解決呢。”說話的男生一定是覺得還沒盡興,還想堅持下去。陸玉道:“你如果覺得能在公路上解決問題,你就繼續坐下去。”後來,學生會幾位幹部商量了一陣,決定按陸玉說的辦。

在長江大學,陸玉雖不是學生會的中堅,但她的影響力還有魅力,卻無人能比,這是黎江北事後才慢慢瞭解到的。陸玉是長江大學學生會社會實踐部部長,她的魅力並非來自於此,而是她驕人的學習成績,還有她倡導的勤工儉學中心。如今的大學校園,勤學苦讀早已是一個過氣得讓人噴飯的詞,“三三”制現象已成為普遍事實。三分之一的同學認真學習,為的是將來考研。三分之一在上網、談戀愛、甚至同居。三分之一奔走在社會上,學校只是他們的臨時居所。長江大學這樣的末流大學,第一個三分之一幾乎不存在,踏進這所大學的,從來就沒抱過考研的志向。

陸玉鶴立雞群,成了另類,她先是被同學們嘲笑,挖苦,後來她連續在大學生競賽中獲獎,競賽成績甚至超過江大等名校的學生,同學們才對她刮目相看。緊跟著,她倡導和發起成立勤工儉學中心,有組織有計劃地跟校外企業、文化公司等籤訂合同,救助了上百名特困生,闖出了一條大學生自救與救人的路子,陸玉的名字才在長江大學響起來。

當然,事後黎江北也瞭解到,同學們所以聽她的,還有一層原因,就是陸玉跟學生會主席張朝陽的特殊關係。

陸玉跟學生會幾位幹部分頭勸說同學離開現場時,黎江北的目光一直警惕地盯在那邊,生怕這節骨眼上再發生什麼。誰知,事情還真給發生了。

當時一大半學生已離開公路,分散在公路兩側的空地裡,鮮紅的條幅也被收起,路上滯留的,除了一些平日愛湊熱鬧愛瞎起鬨的學生外,還有預科班八十多名同學。預科班情況又不一樣,這個班最初是商學院招進的,後來因種種緣由,商學院將預科班劃到了長江大學名下。兩年來,預科班的遭遇比長江大學其他學生的遭遇還要不公,他們的情緒也就最為激動。

黎江北正在想,怎麼才能讓預科班的同學也離開?忽然聽到身後有個聲音叫他,回過頭一看,竟是盛安仍。

黎江北趕忙迎上去,握住盛安仍的手:“首長好。”

盛安仍鬆開緊皺著的眉頭,客氣道:“老早就看見你了,沒顧上跟你打招呼,怎麼,剛才那位女同學你認識?”

“女同學?”黎江北又是一驚,盛安仍怎麼會注意到他跟陸玉?

“那位女同學挺能幹的嘛,我看是她把同學們動員走的。”盛安仍饒有興趣地說著,投在黎江北臉上的目光也別有一種意味。黎江北越發拘謹,不知該怎麼回答。盛安仍轉過目光,跟身邊的周正群說:“江北委員可從來沒有這麼拘謹過,看來,今天的事,江北委員也感到棘手了。”

盛安仍這番話,聽似隨和,裡面卻有份量。周正群緊忙道:“是我們沒把工作做好,我向首長檢討。”

“檢討?周副省長,我可不敢批評你。這次下來,能不能把調研任務完成,還要靠省委、省政fu的支援,哪能剛見面就讓你做檢討?這樣吧,你跟其他同志先走,我和江北委員一起走。”

“這……”周正群面露難色,本來調研組一行都要上車了,就因為黎江北傻站在公路中央,吸引了盛安仍的目光,盛安仍這才走過來,跟黎江北打招呼。

周正群不住地衝黎江北使眼色,希望他能找個託詞趕快離開,黎江北一緊張,剛好給理解反了,滿是自責地向盛安仍檢討:“同學們行動過激,我們做師長的有責任,我正在想辦法讓他們離開。”

盛安仍一聽他也用這種口氣,心中閃過一絲不快,不過臉上沒流露出來。他用比剛才更加溫和的口氣說:“今天這趟課,上得好,上得生動。走,帶我去見見那位女生。”

黎江北並不知道,從被圍堵住的那一刻,盛安仍就用沉默來回答一切,負責接機的馮培明跟他檢討了一大堆,緊跟著周正群又向他檢討,他對這些檢討,一點不感興趣。黎江北跟陸玉交談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盯著這邊,剛才那番話,是他的肺腑之言。剛踏上江北的土地,就能碰上這一幕,對他這個調研組組長來說,真是一件幸事。

怕就怕不能遇見真實,當真實呈現在你眼前時,你應該責無旁貸地走進真相裡去。

只有走進真相,才能找到解決矛盾的辦法。

這是盛安仍的邏輯,也是他多年來堅持的一種工作方法。

盛安仍也不管黎江北願不願意,丟下眾人,先朝陸玉那邊去了。馮培明想跟去,一看調研組其他人都站著沒動,便也收住了腳步。黎江北還在猶豫,周正群恨恨地瞪他一眼:“還愣著做什麼,首長就交給你了。”說完,周正群招呼其他成員往車前去,馮培明很不甘心地站了會,最後還是跟周正群一塊上了車。

這邊,盛安仍已跟陸玉攀談起來。黎江北緊幾步趕過去,跟陸玉介紹道:“這位是北京來的首長。”

“我叫盛安仍,四十年前,我也跟你一樣,是北京大學學生會一個幹部。”

陸玉的臉由白變紅,再由紅變白,她不安地望著黎江北和盛安仁,嚇得不敢講話。

“首長找你瞭解情況呢。”黎江北給陸玉使眼色。

“不,今天不談工作,我有一件請求,這位陸同學,交通阻斷了已有兩個小時,再不能恢復正常,我盛安仍就成了罪人。請你想辦法讓同學們回去,有問題我們明天談,好不?”

這工夫,預科班的同學已朝這邊湧來,有人衝陸玉喊:“讓我們跟首長對話。”陸玉臉色越發緊張,剛才還在的從容早已飛到九霄雲外,紅赤著臉,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要緊張,拿出你的辦法來,讓他們先冷靜,冷靜總比衝動強。”盛安仍鼓勵道。

陸玉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大著嗓子就衝同學們喊:“大家先冷靜,首長已經答應,明天在學校接見我們。現在聽我指揮,大家迅速離開公路,再不能阻斷交通了。”

有同學止住了步子,有同學不甘心,還往前擠,陸玉再次拔高聲音:“我們是大學生,不是無組織無紀律者。今天請願到此結束,請同學們迅速離開。”

這個時候,黎江北不能不站出來說話了,他暢開嗓子,學陸玉那樣,大聲道:“同學們,我是江北大學教授黎江北,中央派調研組到江北,就是解決問題來的,但大家要守紀律,不能瞎起鬨。請同學們按陸玉同學說的辦,儘快離開公路。”

同學中有認識黎江北的,也有不認識但聽過黎江北大名的,一聽黎教授發了話,過激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也就在此時,長江大學校長吳瀟瀟才風塵僕僕趕來。往這邊趕的途中,吳瀟瀟已經知道自己闖了禍,可惜這一天她為別的事去了春江市,她是接到電話後從春江市直接趕過來的。吳瀟瀟沒敢耽擱,立即用校長的口氣講了三點:第一,全體同學馬上離開公路,安全返回學校。第二,不聽勸阻者按違紀處理,後果自負。第三,五分鐘後仍不離開公路者,交公安部門處理。

這三條一講,同學們知道再也不能賴在公路上了,心頭再有不滿,對校長,同學們還是很尊重的。不大工夫,滯留在公路上的二百多名同學在陸玉和幾位學生會幹部的指揮下,有序地離開了公路。

風波總算平息。

吳瀟瀟處理事件的幹練和果斷,給黎江北和盛安仍留下了深刻印象。

當天晚上,黎江北趕到省軍區第一醫院,張朝陽住在這裡。

情況比黎江北預想的還要糟,張朝陽胸部中了槍。據醫生講,警察開出的那一槍從張朝陽後背打進,擦著心臟而過,如果再打正2毫米,張朝陽這陣就不用搶救了。儘管如此,情況仍很危險。下午兩點送進醫院,到現在七個小時過去了,人還沒醒。

“傷者失血過多,倒地時頭部正好磕在石塊上,有輕微的腦震盪。”負責搶救的主治醫說。

“不會有生命危險吧?”黎江北擔心地問。

“暫時還說不準,就看今天晚上能不能度過去。”醫生撂下話走了,黎江北怔怔地站在醫生辦公室,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幾分鐘後,一行人圍著舒伯楊,來到醫生辦公室。黎江北看見,舒伯楊身邊,除了政協兩名同志外,多的,是省市公安部門的同志。舒伯楊將黎江北介紹給負責現場的省公安廳張處長,張處長客氣道:“請黎委員監督我們的工作。”

這話是那麼刺耳,尤其這種場合說出來。黎江北沒跟張處長握手,心裡急著張朝陽,一聽警察們還在高談闊論,一把拉過舒伯楊,往門外走。

到了樓道內,黎江北忽然就發了脾氣:“到底怎麼回事,你得跟我說清楚!”

舒伯楊抽回自己的胳膊,四下看看,壓低聲音道:“江北,這兒不許激動。”

“我能不激動嗎?”

“我比你還急,可激動頂什麼用?”舒伯楊也來了火。從高速公路回來,他就一直堅守在醫院,這幾個小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頂過來的!

“江北,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商量。”舒伯楊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語氣誠懇地道。

“什麼事,說吧。”黎江北也覺得急不頂用,眼下第一任務是救人。

“張朝陽的父親你認識吧?”

“認識,他叫張興旺。”

“你看,能不能把他請來?”

“你是說?”黎江北不安地望住舒伯楊,按說,發生這樣的意外,第一個就該告訴家長,可張興旺情況特殊,把他請來,會不會?

“我也吃不準,所以跟你商量。”舒伯楊困惑中帶著急躁,這事他想了一下午,一直拿不定主意,見黎江北猶豫,他心裡更沒底了。

“先別驚動他吧,他一到,我怕醫院就得亂。”

“萬一……”

“啥也別說了,快組織救人,這個同學不能有萬一,伯楊,這事非同小可!”

舒伯楊哪能不清楚,可人命關天的事,怎麼能瞞父母?算了,還是想著怎麼救人吧。舒伯楊強按下別的念頭,匆匆朝急救室走去。

黎江北孤獨地站在樓道裡,這個晚上,黎江北像是比平時多出幾份鎮靜,相比舒伯楊,他似乎更為沉著,更為冷靜。後來想,那不是冷靜,也不是沉著,是無奈。

他的身份既不容許他對張朝陽不聞不管,更不容許他火上澆油,把事態把大里擴。

但他是一位教師,更是一位父親!站在樓道裡,黎江北感覺有無數股火苗在心裡竄,撲撲的,要把他的胸腔燒穿。又像是一把鋼針扎在心上,隨便動哪一根,心都要叫。

半小時後,張處長來到他身邊,懷著內疚說:“真是對不起,發生這樣的事,我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黎江北猛就轉身,衝這個陌生的男人吼:“你們還有心?!”

艱難地熬過一個小時,急救室那邊還是沒有訊息,黎江北不敢再等了,他想提醒舒伯楊,實在不行,就把人往北京轉。不管張朝陽是不是跳車逃跑,這個孩子必須得救活,他要是出現意外,長江大學這團火,怕就再也甭想滅了。

恰在此時,樓道裡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黎江北回首一望,見是吳瀟瀟。奇怪,她不是去見調研組了嗎,怎麼?黎江北正在猶豫要不要迎上去,就見周正群帶著幾個人也出現在樓道內。他慌忙一閃,躲開了他們的視線。

不知怎麼,黎江北今天不想見到周正群,更不想聽他對這件事做什麼解釋。他一廂情願地認為,周正群是跑來滅火的,這兩年,周正群留給黎江北的印象,更像是個滅火隊員。他主管的文教衛這一攤子,哪兒一碰也是問題,哪兒一翻也是陳年老帳,那些敏感的、棘手的、想處理而又處理不掉的事,早把他的雙腿絆住了,哪還有更多精力投入到創新和發展中去。

他這個副省長,當得窩囊啊。黎江北不想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更不想跟他有什麼爭執,如果這陣走過去,他真是保不住會把火發到周正群頭上。他想去樓下,在五月的夜空下透透空氣。剛到樓梯轉彎處,就聽吳瀟瀟在樓上大聲痛斥起來。

黎江北並不知道,吳瀟瀟並沒陪盛安仍他們去賓館,盛安仍倒是很想跟她多談一會,吳瀟瀟心裡急著學校,跟盛安仍客氣了幾句,驅車就往學校去。在那座沒有圍牆的臨時校園裡,吳瀟瀟一聽公安帶走了張朝陽他們,也顧不上瞭解詳細情況,就又往公安局趕。路上副校長簡單向她彙報了自己瞭解到的情況,據同學講,張朝陽是激動了一些,他是質問了馮培明,並公開表示不願跟馮培明對話,要求跟中央來的領導對話。馮培明不同意,張朝陽說:“主席大人,你害怕了是不?長江大學的今天,就是你一手造成的!”

這句話闖了大禍!話說完不到一分鐘,馮培明還處在驚訝中,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已出其不意地將張朝陽扭到一邊。張朝陽跟工作人員據理相爭,有人想捂住他的嘴,不讓他亂講話,張朝陽一氣之下咬了對方,結果,就被聞聲趕來的警察帶走了。

“他怎麼能這樣?!”吳瀟瀟恨恨道了一聲,不知道她是在說張朝陽還是在說馮培明,副校長剛要問,就被她一句嗆了過去:“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學生會鬧出這麼大亂子,居然不知道!”

兩個人從省廳跑到市局,又從市局返回到省廳,來回幾趟,就是打聽不到張朝陽被他們帶到了哪裡。舉止文雅的吳瀟瀟終於發了火,她衝接待她的一位警察說:“我是長江大學校長,歸國華僑,香港吳氏集團董事局主席。我以一個校長的名義,請求會見你們廳長,如果今晚見不到被帶走的學生,長江大學發生混亂,後果由你們公安廳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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