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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出征(2)

我癟著嘴頭:“身邊的婢女都被陳叔訓過話,現在一個兩個都看著我,什麼都不肯陪我幹,以前可以和輕舞或者心硯她們一起踢毽子,打鞦韆,新娘,捉迷藏,摸瞎子,還可以和你出去騎馬打獵爬山,現在什麼都不能做,看書也不能多看,什麼孕中看書傷眼睛,針線也不能動,你我能做什麼?”

他納悶地:“好像的確是什麼都不能做了,那別人是怎麼過來的?”

“你請的老嫗,待產就是女人最重要和最應該做的事情,還需要做什麼?當然是多吃多睡,多休息,專心把肚子養得大起來,然後生孩子。”我雙手在肚子上比畫著一個凸起的大球形狀。

他聽得笑起來,招手讓我過去,攬著我坐到他腿上:“我不知道你這麼無聊,以後我會多抽時間陪你的,嗯……”他想了一瞬:“這樣吧!你讀過不少兵書,我倒是很少看兵書,我們就在這沙盤上論論兵,各自佔據一方地盤,然後彼此進攻。”

我心中本來的鬱氣一下全消散開,笑拍著手:“只這樣還不夠刺激,我們再下賭注。”

他下巴在我額頭上蹭著:“都依你。你把你的生意賣掉後究竟有多少身家?全輸光了可不要哭。”

我笑著:“別以為匈奴人把你視為不敗的戰神,你就一定能贏我。一則匈奴人可沒有我瞭解你;二則,我們以匈奴人的地域為圖作戰,我對地形和氣候的瞭解利用,你絕對望塵莫及;三則,別忘了趙括的例子,紙上談兵和實際作戰畢竟是兩回事情,否則也不會一代名將趙奢居然不過繡花枕頭的兒子。”

他神情一下嚴肅起來:“最後一個因由倒罷了,趙奢當年雖被趙括得大敗,可依舊明白自己的兒子根本打不贏他。不管結果如何,我心中自會明白到底誰勝誰負。前兩個因由卻的確有道理。”他把我的雙手攏在他的手心裡,在我耳側低低道,“這世上只有你,我從沒有打算提防過,甚至一開始就盼著你能走進我心中。來也奇怪,從出入宮廷,我其實是一個戒心很重的人,可就是知道你值得我用心去換,而我的直覺沒有錯。”

我鼻子一下酸起來,側頭在他臉上印了一吻,倚在他肩頭沉默了一會兒,**笑問:“你這好像也算是攻心之策,居然還未開戰,就開始軟化敵人的鬥志,想讓我待會兒手軟嗎?”

他大笑起來:“你這算不算是預留退路?過會兒即使輸了,也可以一句不願下殺手而已,博個仁義的名聲,為下次再戰留下資本。”

兩隻狐狸都笑得一臉無害,赤誠坦蕩的樣子。我隨手抽了一張白絹,提筆寫下賭注,去病看了一眼,笑著在一旁寫了一個兩倍的賭注。

匈奴主力雖遠逃漠北,但仍未放棄對漢朝邊境的掠奪。秋末時,匈奴騎兵萬餘人突入定襄、右北平地區,殺掠漢朝邊民一千多人。

劉徹經過鄭重考慮,最終決定派大軍遠征漠北,徹底消滅匈奴軍隊。

霍去病越發忙碌,但不管再忙,他總儘可能多抽時間陪我,如果是能在府邸中談論的事情,他也儘可能在府中辦,他手下的一干從將成了霍府的常客。

我身形還未顯,府中除了貼身服侍的三四個可靠的老嫗婢女,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已有身孕。年關將近,去病因為別有喜事,所以吩咐下去一定要好好慶祝,人人都給了重賞,整個府裡喜氣洋洋,奴婢僕役們興沖沖地忙著佈置裝飾府邸,出出進進,煞是熱鬧。

我和霍去病沙盤論戰的遊戲也很是有趣,我當時只記得自己瞭解他,卻忘了他又何嘗不瞭解我,我並沒有佔到什麼優勢,十盤裡七八盤都輸給了他,若是真到了戰場上,再加上他的氣勢,肯定是通盤皆輸。

後來我心中一動,不把自己想成自己,而是把自己想作伊稚斜,細心揣摩每一支兵力伊稚斜會如何分配、如何使用,又利用自己對地勢和天氣的熟悉,想方設法牽制消耗霍去病的兵力,反倒讓霍去病頻頻頭讚許。

兩人在一個的沙盤上縱橫千里,幾乎打遍了整個匈奴帝國。漢朝繪製的地圖多有偏差,每一次論戰完後,我都把有偏差的地方仔細告訴霍去病,他也極其好學,常常反覆求證,一遍遍詢問當地的氣候、風土人情,直到爛熟於胸**作罷。

外面的那幫文人只看到去病一連串的勝利,可他底下做的這些工夫又有幾個人知道?從李廣到公孫敖,別的將軍一領兵就迷路,可去病常常孤軍深入,一個人帶著兵就可以在匈奴人的地盤上縱橫自如,攻其不備。一個生長於長安城的漢人要對西域和匈奴各國的地形都熟悉,又要花費多少心血和努力?

霍去病陪著我看下人掛燈籠,我笑指了指燈籠上的字:“你好像已經把府邸輸給我了吧?那個‘霍’字是不是該改成‘金’字呀?”

他笑從後面抱住我,下巴搭在我的脖子上蹭著,心不在焉地:“可以呀!索性把府門前的牌匾也都換了,改成金府。你的錢也輸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錢可夠養活一府的人?”

一旁的下人都低頭的專心低頭,抬頭的專心抬頭,目光堅定地盯著某一,彷彿只顧著幹活,任何事情沒有看到。

我如今的臉皮早被霍去病訓練得厚了不少,尤其在這府中,更是已經習慣他的摟摟抱抱。這個人想做的事情,絕不會因為別人在與不在而稍生顧忌。我拽開他的手,抿著唇笑:“以後霍府的人一出府就能立即被認出來。”

他漫不經心地問:“為何?”

我扭身對著他,學著幾個下人的樣子,把眼珠子對到一起,直直盯著某一:“一個兩個都成了對眼,這還不是明顯的標記?”

他掃了一眼一旁幹活的下人,又看看我,擰著我的鼻子,在我眼睛上親了一下,忍俊不禁:“你別也學成對眼了。”

陳安康和趙破奴談笑而來,恰撞見這一幕。陳安康估計早聽聞過不少我和霍去病的事情,承受能力明顯高於一旁的趙破奴,雖笑得有些假,可面色依舊正常。趙破奴卻是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我看到他的樣子,本來的幾分不好意思蕩然無存,只低低了句“又來一個對眼”,再忍不住笑,草草回了他們一禮,一面笑著一面急急走開,身後霍去病也是壓著聲音直笑,一連咳嗽了好幾聲才道:“他們已經都在書房等著了,我們過去吧!”

元狩四年,夏初。一個剛入夏就已經開始暴熱的夏天。

大漢的整個朝堂都瀰漫著直搗匈奴巢穴的氣勢。所有武將,不管年紀大,不管官階高低,人人都奮勇爭先,希望有幸參加漢朝歷史上迄今為止一次最大、最遠的戰爭,為整個大漢帝國的輝煌,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劉徹經過仔細斟酌,決定發兵三十萬,遠出塞外徹底瓦解匈奴單于和左賢王的兵力。任命衛青和霍去病為統帥,各自領五萬兵馬,分兩路深入匈奴腹地。

為了力保勝利,讓全軍上下團結一致,衛青麾下都是跟隨他多次出戰的中老年將領,霍去病麾下也都是他親的年輕將領。李敢原本請求隨父親跟著衛青出征,但劉徹沒有同意,李敢因此就要錯過這次戰役。

霍去病聽後,向劉徹請求派李敢做他的副將,也就是如果戰爭中他有任何意外,李敢將代替他指揮部隊。霍去病如此舉動不要大出李敢他們的意料,就是早已經習慣他行事任性隨心的我都很是吃驚。

“去病,你不怕李敢不聽從你的指揮嗎?或者他暗中玩什麼花招?”戰場上本就兇險,想著李敢跟在他身邊,我心中更是沒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李敢是個打仗的料,不用實在可惜!我們在長安城內的暗鬥是一回事情,可上了戰場,面對匈奴那是另外一回事情,李敢是個大丈夫,家國天下,輕重緩急,他心中不會分不清楚。玉兒,你不用擔心,我霍去病幾時看錯過人?”

霍去病得自信滿滿,我思量了一瞬,也覺得有道理,遂選擇盲目相信霍去病的看人眼光,心中卻多了一重驕傲。他誇讚李敢是大丈夫,他自己卻是大丈夫中的大丈夫,敢放心大膽重用敵人,也不計較李敢是否會因此將來升官得勢後再來對付他,如果他的心胸不是比李敢更寬廣,他怎麼能理解李敢的心思?又怎麼能容下李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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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繁忙的準備,一切完備,就等出征。此次戰役,漢朝集合了衛青、霍去病、公孫賀、李廣、趙破奴、路博德等眾多傑出的將領,可以大漢朝的璀璨將星會聚一堂。被讚譽為大漢兩司馬之一的司馬相如也隨軍而行,這顆文星將用他的筆寫下漢朝的將星們如何閃耀在匈奴的天空。

“明天一早就要走,趕緊休息吧!”我勸道。

霍去病趴在我的腹部聽著:“他又動了。”

我笑道:“是越來越不老實了,夜裡常常被他踢醒,難道他不需要睡覺嗎?”

他低聲道:“乖兒子,別欺負你孃親,不然爹不疼你了。等你出來了,你想怎麼動都成。”

我笑著推開他,轉身吹滅了燈:“睡覺了!”

他摟著我,半晌都沒有動靜,我正以為他已經睡著時,他的聲音忽地響起:“玉兒,對不住你,要你一個人在長安城。此次路途遙遠,再快只怕也要三四個月。”

我握住他的手:“放心吧!我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難道還擔心別人欺負我不成?何況府裡有陳叔,宮裡有皇后娘娘,你專心打你的匈奴吧!伊稚斜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他的手摸了下我的腹部:“已經快四個月,可怎麼你的身形依舊變化不大呢?”

我笑道:“那還不好?醫師也我是不怎麼明顯的,不過恐怕馬上就要大起來了。”我的頭鑽到他懷中,鬱郁地:“慘了,你回來時,肯定是我最醜的時候。我要躲起來不見你,等孩子生下來我們再見。”

他哈哈大笑起來:“我看你在梳妝打扮上花費的工夫有限,還以為你不在乎。不怕,大漠中太陽毒,又極幹,到時候我肯定曬得和黑泥鰍一樣,你若不嫌棄我,我就不嫌棄你。”他輕嘆一聲,親了我一下:“幸虧只有四個月,我還有充足的時間回來看他出生,否則肯定急死我。”

“回來也看不到他出生,不讓男人在一旁的。都女人生孩子汙穢,怕染了晦氣,所以男子都只在外面等著。”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心愛的女人替自己生孩子,哪裡來的晦氣?滿屋子喜氣才對。回頭我一定守在榻邊陪著你。”

我胸口暖洋洋的,可又酸澀澀的。怎麼可能捨得他走?怎麼可能不想他陪著我?又怎麼可能不擔心?可是愛不應該是束縛,相遇前,我們彼此都是孤獨飛翔著的鳥,兩個人在一起後,不是讓對方慢下速度,或者落下來陪你,而是應該仿若傳中的比翼鳥,牽引著讓彼此飛得更高,陪伴著對方,讓心願和夢想都實現。所以要讓他安心地離開,讓他知道我可以照顧好自己和我們未出生的孩子。

待眼中的水汽稍幹,我語聲輕快地笑:“你以為我會放過你?都生孩子很疼,尤其是頭胎,我一定要你看著,疼得厲害時不定會咬你幾口,要疼一起疼。”

他“嗯”了一聲:“要疼一起疼,要喜一起喜。”

想著他明天一早就要走,遂裝著困了,掩著嘴打了哈欠,他立即道:“我們睡吧!”

我閉上了眼睛,聽著他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穩悠長。

睜開眼睛,痴痴凝視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去病,你一定要毫髮無損地回來,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