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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6章

魏景又急又怒, 緊緊抱著她,力道大得彷彿要將她勒進骨子裡。

“夫君,夫君我也不想你變成那樣,嗚嗚我害怕!”

邵箐知道魏景心病重極,溫言細語勸說過無數次都無用,既然開了頭, 乾脆一口氣說得明明白白。

兼她飽受噩夢疾病折磨, 情緒也不穩, 索性伏在他懷裡放聲痛哭。

嗚嗚哭聲, 她前所未有的悲傷, 魏景五臟六腑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搠住,攪合著,尖銳地疼著。

他從來不知, 自己竟然給了妻子這麼多驚惶憂思。

她是個心存正義的人, 魏景一直知道。她制止他殺寇家人滅口;即便罪有應得如屈乾, 她也不喜他行剜目之刑;毒鹽計劃拼盡全力阻止他順勢而為。

她唯恐他自責太過繼而有朝一日行極端之事, 不也很正常麼?

魏景恨不能立即消去她的惶憂, 讓她重展歡顏, 恢復健康。

可是,可是有些情緒, 他本人也無法控制。

母兄侄嫂悽慘死去,用鮮血鋪就一條血腥大道,他那該下地獄的父皇順著這條路,一手將新帝推上皇位。

魏景面容猙獰了一瞬, 他甚至不敢想象,他的摯親死去之時是有多麼的痛苦,多麼的絕望。

他應時刻以復仇為首要任務的!不惜一切,竭盡所能,將仇人掘棺鞭屍,千刀萬剮,讓這些人面獸心者也嘗人世間的痛苦,用對方的哀嚎鮮血,撫慰他摯親們在天之靈!

正如他當初的誓言一般!

可是,可是他並沒能做到,他沒有竭盡所能,沒有將復仇放在第一位,他愧對他的慈母胞兄,還有可憐的侄兒嫂嫂。

思緒如潮,他再次被鋪天蓋地愧疚包圍,教他喘不過氣,痛苦,他卻不敢掙扎。

魏景眉心一蹙,呼吸立時急促起來。

以往,他總是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平息的,只是這回,卻有些不同。

一片冰冰的涼意貼在他的脖頸處,輕觸即離,隨即又再次貼合上來。

這是,這是他妻子的眼淚。

魏景一怔,急急回神,他垂眸一看,是邵箐一張沾滿淚痕的慘白小臉。

她病中體力不支,哭著哭著就昏睡了過去。眼眶紅腫,滿臉淚痕,幾縷凌亂的青絲沾了淚,粘在在她的臉頰脖頸上,臉色如紙憔悴病弱。

魏景心臟一縮,立即收緊手臂。

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他的妻子。

這是他唯一的伴侶,二人一路艱辛,趟著血和淚攜手走過來。他如何能讓她再飽受驚惶擔憂?又如何能做教她悔恨求生的事?

憶起邵箐一句“當初我又何必活下來”,魏景心神震顫,即使她昏睡,他還是立即提高聲音喝了一句:“不許再胡說八道!你會好好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他不敢想象自己失去她。

蒼茫世間,僅餘他孤獨一人。

可是,可是……

……

魏景思緒紛亂,一邊是慘死的母兄侄兒,一邊餘生僅有的妻子。

他抱著邵箐,在床沿坐了一夜。

……

邵箐再次清醒的時候,已是次日黎明。

朦朧的天光從窗紗中濾進來,室內雖昏暗,但已能視物。

她睜眼半晌,一時不知今夕是何夕。

但她很快就醒悟過來了,自己伏在一個有力的臂彎中,視線向上,對上一個線條冷硬的下頜,小麥色皮膚,異常熟悉。

魏景抱著她一整夜,姿勢如同她哭睡過去前一半無二。

邵箐心裡酸酸澀澀的,他難,她知道,可是如果這般都無法改變,只怕她也是無能為力了。

眼眶熱熱的,很不適,頭也有些疼,爆發一場後她萎靡乏力,一種深沉的疲憊蔓延全身。

“阿箐。”

正當邵箐有些頹的時候,魏景動了,他垂頭看她,眸中有明顯血絲。

他伸手輕撫她憔悴的臉,聲音很嘶啞,“我答應你。”

魏景掙扎了一夜。

她和復仇同樣重要。

甚至,她還是他世間僅存的唯一眷戀。

逝者不可追,生者卻容不得絲毫閃失。倘若有朝一日邵箐遇險,魏景想,他會放棄復仇良機,先救她。

復仇可以有下一次機會,但她不可再。

兩難之中,終於是東風壓倒西風。

“我答應你,我自此以後,不會因復仇而漠視平民生死,更不會為此加害之。”

魏景是蹙著眉說出這句話的,可見他做出了一番多麼劇烈的掙扎。

都是因為她,因為她而做出的妥協,勉強為仇恨加上一個桎梏。

“好,好!”

邵箐屏息以待之後,就是狂喜,她立即跪坐起,緊緊抱著著他,“好,太好了!”

她眼中泛出淚花,她知道他心結仍未解,但她更知道他不會騙她。能退一步就好,只要再沒了這樣的行為,他的觀念早晚能扭轉過來的。

他不會後悔的。

心中那具沉重的枷鎖終於脫去,邵箐又哭又笑,她仰臉重重親了他的下巴。

“謝謝你!”

她歡喜,感激,又很心疼他,諸般情感難以表述,最後只低低重複著這句話:“謝謝你夫君。”

“不許說謝謝。”他們之間不需要。

魏景擰眉:“你日後再不許說那混賬話,你會好好的,我們一直在一起。”

他對她昨夜那話耿耿於懷,邵箐鼻尖一酸,忍了忍,她抬手抹了淚痕,展顏一笑:“好!”

“我都聽你的,我再也不說。”

她的笑容,她的應喏,如淙淙溪流,緩緩浸潤了他的心。因強自按壓仇恨而產生的焦灼,似乎漸輕了一些。

魏景大掌撫過她的臉,用拇指抹去淚痕,他將她抱在懷裡,感受著暖熱的體溫,低低道:“你好生養病,莫要讓我擔憂。”

“好。”

……

二人相擁良久,邵箐拉魏景躺在床上,他肯定一夜沒閉眼了。

魏景沒有拒絕,仰躺在大床上,左臂抱著她。

邵箐想讓他補眠,但服了藥後的她卻先昏睡過去了。

久久。

魏景側頭,清淺的呼吸聲中,懷中人臉色依舊黯淡,但眉心舒展。

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這般對自己說道。

大掌用力一收,緊緊攥住她的手,將她握住。

他慢慢闔上雙目。

……

邵箐心結一去,病好得飛快。

她不再夢魘連連,也不再低燒發熱,精神頭漸長,四肢無力的症狀漸漸去了。

最後大病初愈。

魏景很高興,不過這還沒完,她還得調養,他親自吩咐了顏明,需認真仔細,萬不可輕忽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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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明撇撇嘴,轉頭給開了好些藥膳。

效果是不錯,然而口感很不佳。

邵箐當然看重自己的身體健康,十分配合,但每每皺著臉喝完,她總要懷疑顏明會不會是將在魏景那受的氣撒回來了。

“哎,太苦了,藥膳都這麼苦的麼?”

閉著眼睛一口悶了,邵箐差點吐回來,她趕緊捂住嘴巴仰頭,閉眼把胃袋裡一陣翻滾熬過去。

“很苦嗎?”

魏景忙端了水給她漱口,他眉心皺得緊緊的,“我明日讓顏明重新把方子調整一下。”

他沒吃過藥膳,但他母后以前常吃,記憶中母親總是不急不緩眉頭舒展吃下去的,怎麼現在就這樣了?

“算了,就這樣吧。”

還是別折騰了,她就吐吐槽而已。

“效果還挺不錯的,我吃了感覺好了很多。”

那種大病初愈後的虛弱感漸去了,且每每喝完藥膳,邵箐總感覺胸腹暖烘烘的,這種暖暖的熱流似乎填補了虧損的元氣,有一種說不出的被充盈感覺,而且近段時間出現的手足冰冷症狀消失了。

魏景捻了一塊蜜餞,她張嘴接住,她衝他一笑,他順勢展臂摟住她,細細端詳她的面色。

邵箐臉頰瘦下的肉一下子長不回來,但蒼白已經褪去,肌膚重新紅潤,泛著羊脂玉般的光澤,她雙眸晶晶亮,波光流轉間極有光彩。

“夫君?”

她喊他一聲,刻意拖長的聲音嬌嬌的卻不再柔弱,彷彿跳動般活力十足。

魏景心頭一下子就暢快了,顏明藥膳雖難喝讓他妻子吃了苦,但效用確實非常好的,要不,他就問問能不能改進味道?

“嗯。”他唇角翹了翹,溫聲應了。

邵箐跪坐在他的腿上,支起身體和他視線平齊:“夫君我都好了,你看看我啥時候能出門呢?”

這回大病嚇著了魏景,他十分嚴格,因已入冬連門也不讓她出,讓她安心待在屋裡養病。

這點邵箐是同意的,畢竟受了寒就麻煩了,她很重視自己的身體。但怎麼說呢,她現在病已經好了,進入藥膳調養階段,要是還繼續無所事事,她能悶死。

“我可以上值了,我保證不勞累。”

前頭還處於忙碌的時候,邵箐覺得自己能分擔一些,力所能及還是沒問題的。

要是從前,她肯定自己就拿主意了,但魏景剛剛為她作出了艱難的讓步,她心下感動總想多順著他一些。況且,他都是關心自己身體,有商有量沒什麼不好的。

魏景一擰眉:“不行,顏明說還得調養二月,期間不可勞神太過。”

他又怕拘著她難受,補充道:“你平時出門走動也無妨,只是記得穿夠衣裳,莫著涼。”

“兩個月?”

邵箐瞪大眼睛,什麼她得遊手好閒兩個月?她忙道:“人顏明說的是不可操勞太過,怎麼就不能上值了?”

她怎麼就得休假兩月了呢?

繡花?不不;寫字畫畫,還是算了;看書?倒還行,只是這郡守府藏書基本是各種典籍傳記,正兒八經的書籍,翻了兩本,她不大愛看。

“要不我們明天喚顏明來問問,看究竟能不能上值?”

邵箐不幹了,魏景無法,想了想,他道:“要不你再歇半個月,到時再處理公務不遲。”

“不過你得答應我,萬不可累著。”

他臉貼著她的額頭,低低說著,邵箐雖認為自己現在就能沒問題,不過她還是妥協了。

“好吧”

她抱著他脖子,嘟囔道:“不過你得使人出門給我買點遊記話本回來,我不愛看這個。”

她瞥了眼小幾上那幾本大部頭,她真心覺得看這書不比處理公務更輕鬆點。

燈火搖曳,昏黃燭光下她眉目靈動,魏景神色舒展,“好,明天我去東郊大營一趟,回來給你買,你要哪一種?”

“呃,你買嗎?那我要……”

……

作者有話要說:  魏同學這回純粹因阿箐做出的妥協。他心結太重,一步到位解決不現實,不過約束了行為就好,後面的交給時間吧~

麼麼啾!寶寶們中午好呀,有木有吃胖一圈啊,阿秀感覺有點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們明天見了啦~~ (*^▽^*)

還要感謝下面給文文投雷的寶寶呢,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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