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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誰說你不能做大汗?

二十軍棍下去,平遼侯昏迷不醒。

好在袁崇煥下手很有分寸,再加上老宋頭及時趕到給劉招孫敷藥,外人看來傷勢嚴重,其實並無大礙,休養幾日便可。

此事當日便在開原城中傳開,平遼侯不避罪罰,以身作則,在各部軍中引起轟動。

涉事的近衛第二軍共兩千三百名戰兵和三十五名軍官在得知平遼侯挨了軍棍後,沒人再為自己喊冤,也沒人為鄧千總和孫大人鳴不平。

平遼侯本來和屠城無關,尚能如此嚴格律己,他們這些驅趕百姓填壕的元兇,還有什麼藉口和理由不接收懲罰呢?

當然,在行刑中間,對於那些體弱生病的戰兵,鎮撫兵網開一面,並沒有下死手,二十軍棍下來,兩千將士沒有出現一人死亡。

不過對於那些強壯的戰兵,鎮撫兵下手就狠得多了,很多戰兵被打得血肉模糊,沒有十天半月休養是下不了床的。

一連五天,開原城北大校場上,木棒抽打戰兵的聲音此起彼伏。

近衛軍幾位主官紛紛派遣麾下戰兵趕到校場觀刑,

各軍訓導官及時出面,藉此機會向那些沒被打板子的戰兵宣講開原軍律,他們將軍律的重要性提升到了前所未來的高度。

總訓導官親自登場,向戰兵們重申開原軍魂:鋤強扶弱,蹈死不顧。

連續五日的打軍棍,給開原軍尤其中低層軍官造成極大震撼。

那些沒有被罰的軍隊也自發進行糾錯行動,重壓之下,三名損公肥私、中飽私囊的軍需官被揪了出來。

他們從萬曆四十七年開始盜竊軍需物資,從戰場運回遼東,高價走私建奴······

依照開原軍律,經過審判後,三人皆被處死。

工商、工坊、屯堡的自查自糾也在開原、鐵嶺、撫順、寬甸、清河五城同步展開。

在這種強大的威懾下,共有二十一名官吏、屯長主動自首,向鎮撫兵交待了他們貪汙受賄的情形。

按照平遼侯定下的既往不咎策略,對這些貪墨官吏皆從輕發落,家中男丁驅趕至礦場勞動,女眷繼續留在開原。

~~~~~

劉招孫睡了一天一夜,次日下午才漸漸醒來。

楊青兒和布木布泰守在床邊,布木布泰眼皮沉重,還在打盹兒,昨夜她熬了一宿,一直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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誥命夫人眼睛腫的像兩個大桃子,為夫君流乾了眼淚。

平遼侯昏迷期間,老宋頭從軍營趕過來三次,又是號脈又是敷藥,留下方子讓誥命夫人煎藥,雖然神醫信誓旦旦保證,只是些皮肉傷,並無大礙,休養半月便可下地,楊青兒還是止不住的流淚。

劉招孫望著床邊這個淚人兒,慚愧不已,他平日在外行軍打仗,諸多事務都丟給了誥命夫人,卻很少顧及夫人心情,總讓她擔驚受怕。

掙扎著想要坐起,背後一陣劇痛。

前面骨傷還未痊癒,後面又被袁嘟嘟打了二十軍棍,考驗穿越者生命力的時刻,到了。

楊青兒見夫君醒來,破涕為笑,連忙讓布木布泰去端參湯。

“喬大人送的高麗參和當歸,最是滋補,幾位大人都在關心夫君傷勢,今日已經來問三四次了。”

楊青兒邊說,邊從蒙古蘿莉手中接過熱氣騰騰的參湯,用勺子嘗了一口,小心翼翼喂到夫君嘴邊。

布木布泰拿了個靠枕放在平遼侯身後,劉招孫掙扎著坐起,喝了兩口熱乎乎的人參湯,感覺周身如火燒一般,熾熱般痛疼。

他強忍住沒有表現出來,傻傻對著楊青兒笑。

“人家總兵老爺都是打別人,你倒好!自己要打自己!還打得這麼重!真是個呆子!”

見劉招孫身體無礙,還在對自己痴笑,楊青兒忍不住嗔怒。

“別的總兵老爺管下面,都是搜刮卡要,你倒好,對他們極好,還拿魂兒和他們照,照幾次,魂兒沒了,我們孤兒寡母怎麼活?”

劉招孫聽著眉頭微皺,噗嗤一聲,嘴裡的參湯吐了一地。

楊青兒連忙停住抱怨,關切問道。

“燙到了?”

劉招孫搖搖手,忍不住笑起來:

“啥孤兒寡母,咳咳,咱們不是還沒···”

他話說一半,瞟了眼旁邊站著的布木布泰,小蘿莉已經困得不行,劉招孫對她揮揮手。

“回去睡吧,看把孩子困得。”

布木布泰歪著脖子,瞅著床上的劉招孫,強打精神道:

“姐姐,你不是說要揍人嗎?要我幫忙不?”

楊青兒對小太妹擺擺手,蒙古蘿莉這才打著哈欠走了出去。

“困死了!”

待布木布泰關了房門,劉招孫認真望向夫人,長嘆一道:

“夫人,我不拿魂兒照他們不行啊,今年忙著打仗,無暇監管他們,便鬧出這麼多事情。結黨的結黨,貪汙的貪汙,還有些人為了軍功不擇手段,比建奴屠城還厲害。趁著大家良心未泯,趁著本官權勢正盛,我必須要管,怎麼管呢?開誠佈公總比直接上錦衣衛詔獄要好吧。現在不管,過兩年,就真成一群驕兵悍將,貪官汙吏。到那時,你想照魂兒都不能,只能剖心挖肺,君殺臣,臣弒君。”

“說那麼多做什麼?妾身只願夫君安好,我們全家平平安安。”

楊青兒扶著劉招孫喝完參湯,將碗放下,坐在夫君旁邊,細細回味他剛才說的話。

劉招孫以為她還在擔心自己,對她笑道。

“剛才誰說孤兒寡母?”

楊青兒見劉招孫緊追著不放,假裝怒道:

“你明知故問,金虞姬背井離鄉,父母雙亡,又是外番女子,對你這般好,比好多漢女佳麗都好,可不能辜負人家。”

劉招孫看她樣子,便知她是聽說了張嫣之事。

哪裡是擔心金虞姬,分別是在擔心傾國傾城的懿安皇後。

“我與安遠將軍伉儷情深,自然不會負她。對了夫人,康應乾前日給本官介紹了一位佳麗,來自中原,真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連宋應星那個呆子都看得流口水,本官想著要不要·······”

楊青兒見夫君一臉正色,以為劉招孫真心想要納入張嫣,情急之下,眼淚嘩嘩就流出來。

“你還要納妾!一年不到就連納三妾,我要告訴父親去,你欺負····”

劉招孫平日不怎麼開玩笑,放肆起來也會口無遮攔,沒想楊青兒當了真,見夫人流淚,他頓時慌了神,連忙伸手去安撫。

“不要。”

楊青兒推開夫君,停住哭泣,對劉招孫問道:

“夫君,你可知開原小兒是怎麼稱呼布木布泰的嗎?”

劉招孫一臉茫然,這完全觸及到自己的知識盲點。

“怎麼稱呼?”

楊青兒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不無八卦道:

“都說她是總兵老爺童養媳。”

劉招孫不以為然道:

“別聽小孩胡說,布木布泰在私塾打過幾個漢人小孩,所以他們才這樣編排她。”

楊青兒睜大眼睛,輕輕拉起劉招孫雙手,用確定無疑的口氣道。

“夫君,不止是小孩說,開原和鐵嶺好多外番商人都在傳,說平遼侯要搶外番女子做小妾,海西一個、朝鮮一個,建州一個、蒙古一個,吐魯番一個,倭國一個,安南一個、琉球一個······”

“真的?”

“奴家騙夫君作甚?你們去打赫圖阿拉後,開始有人傳起來的,最近倒是少一些了。”

劉招孫聽了哈哈大笑,忽然肋下一陣疼痛,笑聲被迫中止。

“這是把本官當成種馬了?夫人你看本官像嗎?”

楊青兒沒心思和夫君說笑,只是眉頭緊蹙,她出身官宦世家,自幼對權力鬥爭頗有造詣。知道這流言絕非空穴來風,背後絕對有其他勢力操縱,目的很明顯,為的就是阻攔夫君的以夏變夷之策繼續推行。

劉招孫望著夫人認真思索的模樣,恢復一臉正色:

“夫人所慮者,正是我最擔心的。赫圖阿拉屠城前,這些只是空穴來風捕風捉影,現在,傳言都要坐實了,此時無論是誰在背後搗鬼,開原的以夏變夷之策,怕是要遇到大麻煩了。”

楊青兒仔細板著手指頭,逐個分析她認為可能是幕後黑手的開原官吏。

劉招孫讓她不要胡思亂想。

“可能是朝廷的人放出的謠言,也可能是內外勾結,先不要打草驚蛇,先靜觀其變。”

臘月間留在家中養傷,就當是給自己放一個年假。

最後,劉招孫握住楊青兒小手,對她神情道:

“我只有你和金虞姬,管他什麼張嫣柳如是董小宛陳圓圓,只是過眼雲煙。”

楊青兒含情脈脈,正欲開口,劉招孫又道:

“夫人,有一事我要和你商量,上月,林丹汗突襲科爾沁部,把莽古斯一家都殺了,著實可恨。眼下科爾沁頭領一脈,就剩下一個布木布泰,夫人,我是這樣打算的·····”

~~~~~

臘月的遼北天寒地凍,卻也是女真蒙古朝鮮等外番和漢人貿易年貨的旺季。

與往年不同的是,泰昌二年冬季的貿易,顯得格外冷清。

往年從海西、輝發、建州等地趕來的女真皮草商人減少大半,貨源凋零,遼東漢民需求的貂皮人參供應緊張。

開原城中商業影響尤其嚴重,遼東商貿公司面臨無貨可賣的困境,原先穩定供應貂皮藥材的女真商人,現在都以各種理由延遲供貨。

遼東貿易公司不能及時向江南福建客商供貨,將面臨慘重損失。

後金滅亡尤其是赫圖阿拉屠城引發的一系列連鎖反應,開始反噬平遼侯和他的開原體系。

~~~~~

接下來幾天,劉招孫天天躺在床榻上,聽將官們彙報軍政糾察情況。

幾十名官吏人頭落地。

更多的人被送到廠礦勞作。

新的制度漸漸完善,對將官的約束越來越多。

距離平遼侯設定的十五日期限越來越近。

可是,貪汙的二十萬兩遲遲沒有吐出來。

街道上出現了些新面孔。

開原沒有迎來太平。

反抗平遼侯的逆流終於來臨。

臘月十九,兩名朵顏商人死在鐵嶺南北大街,屍體旁被用血水塗寫字跡。

兇手分別用蒙文及漢字寫道:

韃子,滾出遼東!

此事引發遼東轟動,各城蒙古商人驚慌失措,紛紛逃走。

各地謠言更加猖獗。

有人說平遼侯已經戰死,開原被喬一琦控制;

有人說第二軍在赫圖阿拉屠城後遭到長生天報應最後全軍覆滅;

還有人說康應乾貪墨開原三百萬兩白銀,準備投靠朝廷;

最恐怖的謠言是,平遼侯即將屠滅所有外番,包括朝鮮人。

山雨欲來。

平遼侯不為所動,開原的重心仍舊放在應付商業危機上。

各城臨時增派戰兵,加強對女真蒙古商戶的保護。

對於攜款逃走的外番商人,嚴禁民間私自打擊報復。

對於那些準備逃離的外番商人,採取懷柔政策,給他們更多的讓利,爭取挽留。

臘月底,張潮率中軍衛隊及戰兵夜不收,著手調查這些謠言的背後製造者和傳播者。

~~~~~

布木布泰又長大了一歲,蒙古小美女出落的亭亭玉立,更顯俏麗。

劉招孫讓小蘿莉坐在床前,半躺起身,邊喝茶,邊笑著對她道:

“大哥哥離開的這段日子,你可曾好好讀書?又打先生沒有?”

布木布泰撇撇嘴,把頭扭到一邊。

平遼侯身體剛恢復,就問讀書的事,實在沒趣。

“開原城早沒先生敢教我了,我去漢人私塾讀書,鄧果果的肋骨被我打斷了。”

劉招孫收起笑容:

“啥?打斷肋骨?鄧果果是誰?你為何要打他。”

“鄧長雄的大兒子,他剪我辮子,罵我是總兵童養媳。下次見到,打死這漢狗。”

劉招孫無語。

怪不得這幾日鄧長雄看布木布泰的眼神有點不對。

劉招孫倒吸口涼氣,醞釀了許久,對科爾沁小太妹道:

“大哥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說吧,只要別再讀書就好。”

劉招孫想了一會兒,神色沉重道:

“你爺爺莽古斯病死了,上個月。”

布木布泰一臉茫然,兩顆淚珠滑落臉頰。

“天葬了嗎?”

劉招孫有些遲疑。

“啊?”

布木布泰一臉正色:

“就是喂烏鴉,天葬後才能見長生天。”

“你爺爺應該沒能天葬。”

劉招孫想了一會兒,只得坦白:

“不騙你了,你的家人都死了,全部,是林丹汗殺的。”

布木布泰俊秀的臉變得通紅,起身朝門外衝去。

“你一個人報不了仇。建奴沒了,林丹汗做大了,他現在有上萬騎兵。”

布木布泰站在原地,背對劉招孫,淚水不停的流。

劉招孫眼前浮現出義父在自己懷中嚥氣的畫面。

“回科爾沁吧,草原才是你家。”

布木布泰擒住淚珠,楚楚可憐。

“大哥哥,我家人都死完了,我回哪裡?”

劉招孫目光忽然變得溫柔。

“回科爾沁,做草原的大汗,為家人報仇!”

布木布泰張大嘴巴:

“草原只有男人才能做大汗。”

劉招孫問道:

“長生天有說過女人不能做大汗嗎?”

“沒有。”

“那就是了,你就是第一個女大汗,以後男人都聽你的,去吧,大哥哥派騎兵保護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