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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幼虎

“快逃不要回頭。”

巨熊的鮮血順著傷口汩汩流在江流兒臉上身上,他眼前一片猩紅,想起爹生前常說的這句話。

可是爹逃了一生,最終還是沒逃出被殺的厄運。

江流兒早就不再逃了。

他一個滑鏟來到巨熊身下,雙手攥緊解首刀,猛地刺入巨熊小腹。

巨獸右眼被女真獵人射瞎,此刻全身負傷,吃痛不過,低吼著用熊掌亂抓,試圖抓住左騰右挪的江流兒。

忽然,巨熊沉重的身軀微微一震,隨即僵立原地,江流兒急忙往旁邊一閃,巨獸轟然倒地。

阿勒薩唯恐黑熊沒有死透,小心翼翼靠了上來,又給它補了幾箭,直到黑熊徹底一動不動,才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

江流兒拭去臉上血跡,起身環顧四周,張大彪已經死去多時,他和阿勒薩兩人到灌木叢那邊找尋剛才被巨熊撞飛的兄弟。

黃隊長蜷縮在距離黑熊屍體十多步外的荊條樹叢裡,全身發紫,嘴裡汩汩的淌著黑血,眼睛死勾勾的望著江流兒。

“火,火,”

江流兒眼睛微紅,淚水奪眶而出。他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從小就知感恩別人,一路走到庫頁島,黃文宇對他頗為照顧。

第一次走上戰場,遭遇的第一個敵人是頭黑熊,然後,隊友就這樣轉眼走了。

阿勒薩推了推江流兒,示意他上前仔細聽。

江流兒連忙俯身上前,黃隊長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口中喃喃道:

“火,放火···”

江流兒握住他粗糙的大手,感到一陣死亡的冰涼,還要和隊長說話,黃文宇腦袋一歪,眼神昏暗下去。

江流兒放聲大哭。

阿勒薩連忙拉開這位漢人小友,上前看了一眼,伸手合上了夜不收眼睛。

身後傳來一陣呻吟聲。

兩人急忙回頭,在另一處灌木叢中找到老錢,老錢被黑熊摔落在地,所幸沒怎麼受傷,只是擦傷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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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兒扶他站起。

老錢望著身邊血淋淋的輔兵,又看了看同樣一臉殺氣的野人女真,再望著遠處倒下的黑熊,結結巴巴對江流兒問道。

“是你殺的?”

江流兒沉浸在巨大悲傷之中,根本沒聽別人說話,下意識哦了一聲。

老錢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再看向江流兒時,眼神已經和之前明顯不同。

阿勒薩仍舊眯縫著眼睛,神情不變,他環顧四周一番,伸著鷹鉤鼻聞了聞,對兩人道:

“走吧,屍體堆在這兒,等會兒又要來猛獸。”

四個夜不收外加一個輔兵,還沒尋到仇家便死了倆,不知這苦夷島上還有什麼猛獸。

活著的三人,一下子失去了繼續前進的勇氣。

“去哪裡?”

江流兒擦乾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他望向女真獵人,一字一句道:

“回船上?我不走,我要去找羅剎鬼,我要報仇!”

阿勒薩用夷語嘀咕了幾句,不知在說什麼。

江流兒昂起頭,儼然已是三人核心。

“報仇之前,得先做一件事!我到前面找個背陰的山坡,把兄弟埋了,黃隊長剛才說了,開原的兵,不會丟下同袍,讓他們被野獸啃食。”

江流兒這話一語雙關,苦夷島上吃人的,不止是野獸。

如果讓羅剎鬼遇上,兩個開原夜不收便真要屍骨無存。

阿勒薩點點頭,轉身就去搬運屍體,老錢儘管很不情願,事已至此,也只得答應,他給野人女真搭手幫忙,將屍體搭在阿勒薩肩膀上。

江流兒先到前面探路,他走的是黑熊過來的路徑。

地上殘留著黑黢黢的熊血,江流兒向東走了幾十步,選好一處埋屍位置,確定周圍沒有危險,才回來招呼兩人和他一起。

江流兒扛著只剩半個腦袋的周大彪,老錢和阿勒薩抬著黃文宇,三人緩緩朝東邊山麓那邊走去。

~~~~~~

三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兩具屍體扛到山麓。

野人女真揮舞一塊破布當做招魂幡,圍著屍體跳了兩圈薩滿祭司舞,三人開始用腰刀匕首在地上挖坑。

深秋已過,苦夷島冰寒料峭,大家卻累的滿身大汗。

老錢第一個體力透支,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行了,往前走了幾步,坐在顆一人多粗的大松樹下喝水休憩。

喝完椰瓢的水,尤不解渴,江流兒便自己的椰瓢取下,扔給老錢。

老錢對這位深藏不露的輔兵點了點頭,將椰瓢舉過頭頂,沁人心脾的涼水滋潤喉嚨,讓他覺得心情舒暢。

他猛一回頭,看見一頭猛虎躺在樹後,燈籠似得虎眼正死死盯著自己。

啊呀!

老錢哇呀一聲,椰瓢摔在地上,被嗆了一口水,臉頰漲的通紅,身體搖擺像中毒似的往後仰倒。

江流兒剛走過來,眼明手快,連忙上前扶住,用力拍打肩背。

“咋了?老錢,又沒人和你搶·····”

話沒說完,眼角餘光瞥見樹後躺著的猛虎。

老錢被拍了兩下,一口氣緩過來,連滾帶爬往後逃去。

江流兒心道這下要糟,剛鬥完巨熊,又來猛虎,就是武松轉世也活不成了。

阿勒薩還在遠處哼唱薩滿咒語,給亡魂超度。

老虎捕食只在電光火石間,根本容不得人多想。

“快逃,不要停,”

耳邊響起爹生前經常說過的話。

他大口大口呼氣,揚起匕首,像一頭倔強的螳螂。

眼前浮現出白桿兵臨死的笑臉。

“哭個錘子,要好好活。”

他將解首刀擋在脖頸前,脖子微微縮起,老虎咬人都是從脖子開始咬起。

一切準備就緒,靜待死神。

數息之後,波瀾不驚。

老虎還是一動不動。

江流兒疑惑不解,即便是睡著了,剛才老錢那番折騰,它也該醒了。

“莫非是個聾子?”

不知江流兒腦子裡在想什麼,就像當初衝向丁碧時那樣,忽然間,鬼使神差的,他伸出了腳。

竟然在虎尾巴上踩了踩。

你還是那個踩虎尾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

虎尾軟塌塌的。

江流兒從巨樹身後跳出,被眼前景象震驚。

一頭母虎軟趴趴躺在樹下,貼著地面的小腹被撕開條一人多長的傷口,老虎身上的血早已流乾,樹下被染成殷紅。

一隻毛茸茸的虎崽蜷縮在母虎身旁,對著江流兒低沉嘶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