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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挽天傾,不負君

送走清國使者範文寀,慈聖太後在武定殿召集文武大臣,商議瀋陽、復州兩城的防守事宜。

曠日彌久的遼沈戰役,從武定元年初夏一直打到了這年深秋。齊軍在遼東的七十多個城市據點,從北向南、從東到西,一點點淪陷,到九月初, 上萬人馬退縮回瀋陽、復州兩城。

如果不是為了便於撤回關內,復州其實也會被放棄,畢竟遼東守軍實在是太少了。

武定皇帝突然駕崩,關內齊軍損失殆盡,倖存的人馬也是四分五裂,關內混戰一團,遼東大敵當前, 兵兇戰危,小皇帝劉堪不滿一歲, 眼下形勢可以說到了最危急的時候。

為母則剛,況且金虞姬還是國母。為庇佑劉堪,也為守住武定皇帝留下來的這份基業,金虞姬選擇留在瀋陽堅守,承擔著原本不屬於自己承擔的責任。

後世齊人在議論起這段古代史時,往往會都會產生這樣的疑問,那就是,在武定元年遼沈戰役最危急的時刻,為什麼最後站出來主持大局穩定人心的是慈聖太後,而不是東皇后楊青兒。因為根據各項史料(包括小說、電影、遊戲、漫畫等形象),無論從哪個方面進行對比,楊鎬的女兒楊青兒在軍需排程、穩固人心、統籌大局這方面,都要比太后金氏更有經驗、更有手腕,也更具說服力。

可是, 歷史往往就是這樣的詭吊,它不會顧及後來人的心情,真實歷史其實比小說電影遊戲更具想象力。

帝國最危急時刻, 偏偏就是政治經驗能力幾乎為零的金虞姬,被推到了臺前。

歷史選擇了慈聖太後,而她,也用自己的行動挽天傾,不負君。

慈聖太後剛滿二十三歲,經歷八年磨礪,身上颯爽之氣不減,更顯沉穩不驚。

“建奴與我大齊交戰已有三月,今日丟擲議和,無非是想攻心,想不戰而屈人之兵。我是個婦人,見識淺薄,諸位都是先皇重臣,請說說,下一步該如何走,如何防守復州、瀋陽?”

金虞姬說罷,掃視大殿一番,望向武定皇帝留下的文官武將們。

新近建成的武定殿,規模遠比京師皇極殿要小,也就只比原先遼東總兵府的正廳稍大一點。

自武定元年五月,帝后北狩遼東,四個多月戎馬倥傯,百戰餘生,勉強建造的這座宮殿,只是用來作為小皇帝的登基儀式時使用,不要說和紫禁城宮殿相比,就是和杜度在赫圖阿拉的汗王宮比較,規模形制,也是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

大齊王朝最後的文官武將們,就這樣擠在狹小的宮殿中,彷彿這個短命帝國一樣,最終被逼到了絕境。

“事已至此,諸位不必隱瞞,有什麼想說的,都請說出來吧!”

金虞姬又重複一遍。

仍舊是口直心快的喬一琦最先站了出來,他朝皇太后行了禮,環顧四周,見沒人說話,便開門見山道:

“三個月前,馬尚書受康首相委託,南下求援,說是阻止南明北伐,至今已三月有餘,還沒有音訊傳回,也不知他是生是死。眼下北地鼠疫已經過去,南明、流賊各方對京畿一帶為鞭長莫及,無力佔據,這便是一個好時機,與其在瀋陽苦戰,城破被屠,不如大軍從復州入關,佔據京津,另闢一片新天地!”

“喬大人所言甚是!”

“喬尚書說得有道理,先皇在世時便說過,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瀋陽不如捨棄,復州也是!”

·······

喬一琦話剛落音,周圍立即響起一片附和之聲,在場文官武將大都表示贊同這個意見。

確如喬大嘴所言,王恭廠大爆炸,鼠疫橫行,京師至山海關沿途州縣,基本已成鬼蜮。

如今鼠疫消退,水旱蝗災過去,而這些地方還沒被流賊和明軍佔據,齊軍既然在遼東待不下去,不如撤回關內,佔據一塊地盤,以後大有可為。

大殿之上響起嗡嗡嗡嗡的議論聲,康應乾瞟了眼御座,金虞姬神色如水,沉默不語。

東閣大學士徐光啟手執笏板,上前一步,對慈聖太後語重心長道:

“喬尚書剛才所言,實乃老成謀國。太后聖明,目下我軍兵力不過兩萬,被困瀋陽,建奴人馬三四萬人,朝鮮兵也在兩萬左右,且有大批包衣依附,敵眾我寡,外無援兵而內有叛民,便是先皇在此,也難以禦敵。”

徐光啟輕咳兩聲,他原本是楊鎬死對頭,楊鎬得勢時,徐光啟沉湎科研,鼓弄火器,楊鎬殉國後,徐光啟又被康應乾壓過一頭,眼看著現在棄城派佔據微弱優勢,他便決定乘勝追擊,徹底壓倒康應乾,在朝堂上佔據優勢地位。

“沈陽城中百姓,遠不如開原商戶,他們不思先皇厚恩,圍城不過兩月,便有人開始逃竄。現在城中剩下的幾萬民眾,大都是從開原、鐵嶺帶來的人。皇太后仁慈,不忍誅殺,長此以往,卻只會資敵,杜度攻城時,那些逃出去的百姓便是填壕的炮灰,蟻附登城的先登。再者說,再拖延數月,城中糧草耗盡,天寒地凍,無須建奴來攻,我軍便先敗了,所以老夫以為,眼下趁守軍還有一戰之力,當立即退守關內,保全實力,不失為萬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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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啟說罷,掃了一眼站在他前面的康應乾,康應乾只是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反應。

大殿上又響起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金虞姬俯視眾人,沉聲道:“其他大臣也是這般認為的嗎?”

群臣紛紛附和。

是戰是守,是去是留,一時之間,所有壓力都落在了金虞姬身上。

慈聖太後望向她的兄長金大久和朝鮮將領金應河,這兩人都是太后核心班底,連同康應乾、趙率教這幾個人算是皇太后一黨,簡稱後黨。

金大久輕咳一聲,用不甚流利的漢語說道:

“兩位大人說的都有道理,不過現在既然還在守城,就說守城的事,東虜從赫圖阿拉到這裡,一路上沒打什麼硬仗,開原、撫順、清河、鐵嶺等城市都是我們自己撤出來的,只有遼陽和他們打了一場,有句話說,驕兵必敗,我看杜度現在正是驕傲的時候,竟敢向皇太后求親,離他滅亡不遠了。沒有援軍就不能打仗了嗎?城中婦孺都已逃出,即日起,其他壯丁不能讓他們再出城了。”

旁邊站著的金應河像嚴霜中的鐵塔,穩穩站立,紋絲不動。

金虞姬又將目光投向康應乾。

“康首相以為呢?”

康應乾面朝皇太后躬身行禮,環顧四周,狠狠瞪一眼徐光啟和喬一琦,面露殺氣道:

“杜度此人,氣量最是狹小,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老奴和黃臺吉都死在咱們手中,他又曾屈居開原軍下,揚言將來必定報復·····於公於私,杜度都不會放過咱們,眼下清軍兵鋒正盛,又有朝鮮軍襄助,無論我們是去是留,都不容易脫身,沈陽城高池深,兵力雄厚,糧草足夠支撐三月,我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都不怕,你們怕什麼!再說,守在瀋陽還有一戰之力,要是現在撤走,半路上清軍尾隨而至,到時候是戰是降?連憑城而戰都不敢,如何去野戰?”

康應乾一席話說的句句在理,他聲音抑揚頓挫,自有一種不容辯駁的氣場。

周邊又響起一片讚歎之聲,都是支援康應乾的官員。

徐光啟大聲反駁道:“棄城入關,尚有一線生機,只要守住山海關,關內良田流民,皆可為大齊所用,只要三五年恢復,便能殺回來,像先皇那樣掃穴犁庭!”

宋應星反駁道:“瀋陽都守不住,如何守住山海關?關外兇險,關內就容易存活嗎?三年恢復?到時候士氣糜爛,成了一盤散沙,怕是要灰飛煙滅了!”

“宋大人,休要危言聳聽!”葛業文語帶諷刺道:“你不肯回關內自然可以理解,都知道你宋家在瀋陽還有些產業!”

“我家店鋪早就被先皇查封,你不要血口噴人!”

······

兩邊吵吵嚷嚷,看起來有動手的趨勢。

嘭一聲響,金虞姬拍案而起,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慈聖太後抬頭望向從倭國回來的趙率教,今天自始至終,趙率教一直未發一言。

趙率教是袁崇煥的心腹手下,也是圓嘟嘟的老搭檔。當年袁崇煥率近衛第九軍、第十軍進駐九州,最後損失過半,只有兩千多人逃回國內,袁崇煥最後與妖僧同歸於盡——所有這些,都是武定皇帝執意分兵,窮兵黷武的結果,駐九州近衛軍,最後實際上也成了錯誤決策的犧牲品。

殷鑑不遠,趙率教現在只要聽到“分兵”、“撤退”這些詞語,便十分敏感。

他是戰、守之間的中間勢力,也是兩派都想爭取的人物。

“太后,”趙率教抬頭望向站在御座前方的慈聖皇后,這一刻,他想起袁崇煥臨死前對自己說過的話。

“袁知府在倭國的最後時刻,曾囑託臣,讓我帶戰兵回家,”

提起袁崇煥,趙率教眼圈已是微紅。

“袁大人說,第九軍、第十軍兵士多為遼人,要讓我帶他們回遼東。”

周圍眾人都朝這邊看來,望著身材高大的趙率教,趙率教聲音忽然高亢。

“我的兵,剛從倭國敗退,他們不想再從瀋陽撤兵,上一次敗退,主官袁崇煥死了,這一次敗退,難道要讓吾皇去死不成?!”

“好!”

慈聖太後大喝一聲:

“士可殺不可辱!”

金虞姬拔出那把殺人無數的雁翎刀,手起刀落,寶刀寒光一閃,斬去御案一角。

哐當聲響,雁翎刀被扔在眾人面前。

群臣都吃了一驚,抬頭呆呆望去,望向這個曾隨先皇衝鋒陷陣、性情倔強的朝鮮女子。

“軍國大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先帝浴血打拼的基業,多少將士的犧牲,何可言棄!開原軍有進無退,進則一線生機,退則無葬身之地。此刀乃先帝臨終御賜有,言退者,便用此刀殺了我們孤兒寡母!殺了三軍將士!跨過我們的屍體,安然撤回關內!”

大殿雅雀無聲。

片刻之後,趙率教率先跪下,面朝慈聖太後高呼:

“末將願率殘兵,死守瀋陽,寧死不退!”

群臣紛紛跪下,向御座之上的皇帝太后高呼:

“死守瀋陽,寧死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