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少有人能知曉長久的孤寂後，冷不丁聽見人聲的喜悅。
這方面恐怕只有因某種原因流落孤島的人才能體會。
奈奈只覺得精神猛地振奮，而後眼淚頓時不受控制的流淌下來。
在他的靈魂深處，神能讀取她的想法，卻對她的情緒渾然無知。
“唔，能想到這種方法來洗練意志，你還真是個天才。”
奈奈的臉紅了一下。
她沒好意思說她就好像一隻愚蠢的動物，被逐漸擴大的甜頭逐步誘惑到陷坑，她只是深吸口氣，語氣中滿是濃烈的篤定與期望。
“請幫我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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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港分部，三樓。
察覺到周圍異常的狂熱氣氛，接連幾天布魯諾都沒睡好覺。
而後某一天的上午，作為第三行動組的組長，他收到四位負責人召見他的訊息。
等到了會議室，他發現同時在場的還有鑑定部的那位副手，卡拉曼達坐在旁邊的座位上，一臉輕鬆。
想了想，布魯諾還是沒動手旁的座位，靜靜站在原地等待負責人們展露出她們的意圖。
“我記得你們小組和奈奈公事過一段時間。”
“是。”
“你們和她的關係怎樣？”
布魯諾皺了皺眉。
一般來說行動組成員的個人交際算是私事，除非涉及到災厄，不然他並沒有如實上報的義務。
於是他說：“那女孩骨子裡驕傲的很，我們只能算和她混了個臉熟。”
首座的老人沉吟一聲。
“這樣，勉勉強強也足夠了。”
他取出一張卡片，使用法師之手控制著它晃晃悠悠漂浮到布魯諾面前。
“給你個任務。”
“等奈奈部長成功完成了賢者試煉，你在她身後，偷偷灌輸魔力引出卡片中封印的術式。”
布魯諾看了看卡牌，就看到牌面上畫著的枷鎖圖案。
“我知道了。”
他深深看了看臺上四人一眼，收起卡片正要離開，忽然又被另外一個女聲叫住。
“等一下，布魯諾。”
負責人中唯一的女性示意他停下來：“還有一個任務要你們行動組去做。”
她指了指卡拉曼達，一臉無奈：“我的……妹妹要去災厄周邊取樣，我記得你們小組最近沒有出勤的任務，就送她一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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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這裡，並沒有那麼簡單。”
溫和的聲音耐心的為奈奈分析。
“終焉內部的環境相對來說還算溫和，內裡的環境表現只是時空關係的顛倒。但在它的邊緣，也就是事件界限，本質上卻是隔絕著兩個世界的力量。”
“進入時還可以透過系統特性來對抗事件界限本身，但是離開的話，且不提如今你的運動向量指向時間，即使抵達事件界限，你同時還要考慮到，你的飛行法術的速度能否對抗事件界限發散的引力。”
奈奈額了一聲，傻傻的問了一句。
“那我能做到嗎？”
神的回答很乾脆。
“做不到，只要你還是人，就絕做不到這樣的事。”
“所以，如果你還想出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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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是負責人的妹妹，就要由我們來護送？而且來這裡的理由只是遊玩？呵呵，果然上層已經腐朽了麼？”
賽倫毫不留情的譏諷，沒有指名道姓，但在場人都清楚他說的是誰。
莉莉聽到這話有些不樂意，雖然因為奈奈的事情產生分歧，對卡拉曼達產生了“眼睛婊”的認知，但一路下來兩人卻意外的談的來，心性善良的她就勸阻道。
“好了，你也少說幾句。”
倒是一直漫不經心的眼睛娘本人語出驚人：“你這種傢伙居然沒被奈奈打死，她還真是好脾氣。”
賽倫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
思念的聚合體事件後他又何嘗沒有擔心奈奈秋後算賬，畢竟施法者裡脾氣古怪的大有人在，好在奈奈並沒有計較這些小事，但不代表他對自己的走眼沒有心生愧疚，乃至惴惴不安過。
然而賽倫依舊不願服軟，他的笑容更冷，正要說話，卡拉曼達卻不再管他，直接將目光轉向布魯諾。
“我來這裡主要是因為你。”
“布魯諾你，知道那張卡牌作用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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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人……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溫和的聲音說：“經過的時間太長，連奈奈你自己都忘了自己揹負的東西吧？”
奈奈下意識想到的是遊戲關服那天發生的事。
“那四個糟老頭子對我做了什麼嗎？”
溫和的聲音消失了。
良久才又一次響起。
“你想多了。”
“我說的是拉美西斯世界的位面意志，祂取走你分身後回饋的謝禮。”
奈奈這才想起黑色月亮這回事，說實話這件事過去的時間有點久，而且關於黑月她一直沒研究出個所以然，所以久而久之她已經忘了自己還有這個能力在。
“但我只能單方面的祈願，而且它未必會回應我的願望。”
“那是因為你的能級太低，傳輸的資訊斷斷續續才會這樣，但現在，情況有了一些變化。”
神說：“你如今身在特殊的地區，運動的箭頭指向時間，如此一來你只要對黑月傳送訊息，加速時間，就可以隨意與它交流。”
“畢竟從層次上來說，與位面意志平齊的冗餘，怎麼也有足夠的能力將你從終焉裡拽出——無論手段多麼匪夷所思。”
……
“就放棄人類的身份吧。”
“我知道了。”
奈奈說做就做。
她先是看了看四周，因為事件界限的巨大壓力，存在這裡能夠被稱為“物體”的只有奈奈自己，所以在她看來，自己像是被包覆在隔膜內，透過隔膜看到的是執行中的未來。
按照以往的經驗，在心中想象著黑月的模樣，傳送了一條訊息。
“來救我。”
原本就打算這樣罷手，但忽然又想到黑月的能力自己不能動用，損失了人形換來的這個結果讓奈奈心裡總有些不甘心，想了想她乾脆又加一句。
“你是有辦法在我們之間建立關聯吧？就這樣做，我要使用你的力量。”
然後她隨意選定一個方向在原地奔跑。
魔力飛速消逝。
很快唯一的參照系內，異族的星球離此處的距離更近。
肉眼可見，星體上湧起比山峰還高的海嘯，迅速抽離的大氣在星體與終焉之間形成一道透明的緞帶，很快連星球表面都不在穩定，不停震顫，甚至裂成兩半。
岩漿噴湧，浮空，一派世界末日的景象。
天空中的奈米機械們則重複著“組建飛船”—“積蓄能源”—“逃逸引力”—“逃逸失敗”的過程，最後在某一刻驟然停頓，開始自毀。
遵循機器人第一定律，出現這樣的事，就說明機器效忠的異族已經滅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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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綠色的石塊沒入到終焉當中，在接近事件界限時，逐步被分解成肉眼看不到的微觀粒子，又因為環繞著原子的電子，中子乃至中微子的剝離，釋放出的巨大能量形成了一片足以將一切物理存在燒成灰燼的極高溫區域，為流蘇層的進一步開拓添磚加瓦。
奈奈的魔力也在過程中消耗了一半。
然後，連結成功建立。
儘管只持續了一瞬間，建立了連結後奈奈就退出了黑月視角，但那恍惚間看到的一切，還是讓她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現實是如此冰冷。
一切索然無味。
那種至極無聊的感覺，霎時間讓奈奈產生了“想要自殺”的情緒。
但好在很快她就把抑鬱的思緒強壓了下去，充滿自信的笑道。
“我隨時隨地都能離開這裡，我理解了命運的脈絡，我就是黑月。”
神有些拿不準眼前的女孩。
“那你現在的實力？”
“我的力量不能以環位衡量。”
奈奈抬手，只一個念頭就有光芒在掌心一閃而逝：“月蝕取代了魔力作為施法資源，我的法術持續時間無限，不需要咒文與手勢配合，脫離本質限制，不被現象桎梏。”
“就算被殺死，也可以在黑月‘目光所及’之處重新重新整理新的身軀。”
只是眼中閃過一絲可惜的神色。
她拋棄了自己屬於人類的身軀。
原本還可以拋棄靈魂與思維，徹底與黑月融為一體，那樣將獲得真正的永恆。
但那個時候，自己還是自己嗎？
得不到答案，奈奈自然也無法邁出最後一步。
她收起手：“走吧。”
光是不需要信標，只憑藉記憶便能定位這點，就已經超越了世人對魔法的認知。
下一刻，明明無法連線本質，終焉中卻仍有一扇紫色的門戶憑空開啟。
當巨大的引力無法再限制奈奈的行動軌跡，囚牢效應自然也不再存在。
於是只是簡簡單單的跨越一步，她就回到賢者紀時期的泰洛茲。
眼前，是小巷中偽裝成倉庫的組織分部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