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臨死前經歷了什麼，不過看她一臉安詳的模樣，似乎在臨死前沒經歷過太痛苦的事情。
甚至……還露出了一絲僵硬的微笑。
看到這個笑容，奈奈就情不自禁的想，如果自己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也會露出一模一樣的笑容吧？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從棺木中抱起女人的屍身，很沉，還很冰冷，又有點僵硬。
能作為間諜，這女人的容貌自然很是漂亮，可再漂亮這也只是個死人。
奈奈害怕鬼魂，討厭棺材，忌憚無可名狀的事物，卻不害怕這種死狀溫和的屍體。
抱著屍體接近了房間正中央的儀式法陣，周身驟然被陰冷的氣氛環繞，掛在牆角的發光蠟燭黯弱了一絲，場景中發生的變化說不出的熟悉，兩秒鐘後她明白了，她曾在奧藏角中見證過一模一樣的改變。
將屍身小心翼翼的放在儀式陣法中央，最初期的準備也就宣告完成。
完成這一切，奈奈離開監牢，小心的把鐵門鎖緊，這才將鑰匙揣進繡在法袍裡的口袋中，然後走到桌前，稍微考慮一下，從桌上拿起單片眼鏡。
“……這玩意要怎麼戴啊。”
說是單片眼鏡，其實只有孤零零的鏡片，又不存在眼鏡腿的結構，奈奈把它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圈也沒想通這玩意的戴法。
無奈，她只好單手掐著鏡片邊緣將它拿在眼前，限於角度，拿起鏡片後她所看的正是監牢之中的光景。
然後，她看到了這樣的畫面。
房間中充斥著虛幻的黑色物質，被無形的力量拖拽至儀式陣法中心，掩蓋在屍體正上方時，像是嗅到血腥氣味的鯊魚，速度驟然加快，順著屍身肌膚上的毛孔鑽了進去。
稍微怔然半晌，奈奈把鏡片拿開後，所見的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掐起下巴。
“肉眼看不到，又不包含任何一種形態特徵，或許這根本就不是物質？”
也找不到答案，奈奈乾脆將疑問放在腦後，轉而坐在書桌前，從那一摞書中抽出最上面的一本翻看起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書本本身不厚，裡面都記載了各位導師對於亡靈法術的描述與定義。
其中明確的提出一個觀點。
“亡靈學派絕非想象中的邪惡存在，它單純只是對有關於死者的知識的系統歸納。亡靈學派法術所涉及到的關鍵要素中，除卻負能量已被證實會對人類心理造成臨時負面干擾外，類似於‘學習亡靈法術註定要死於天罰’‘身體扭曲，百病纏身’的說法皆是無稽之談；事實上該現象發生的罪魁禍首是施法者日常接觸屍體，未經過嚴密防護，久而久之自然會被‘降解類細菌’感染，與亡靈法術本身無關。”
逐句閱讀者書本上的論點，奈奈眼前一亮。
“這個時代還是蠻厲害的嘛。”
能對細菌這種生命產生詳細的認知，看來顯微鏡一類的工具的確被發明了出來。當然想想也是，下界的國家中，冒險者大多與發明家這個職業有牽涉，科學的進步也就變成了水到渠成的程序，雖然目前學術界還是一片荒土，但想來不久後事情就會迎來巨大的轉折。
法拉第電磁感應定律，萬有引力定律，力學三定律，熱力學三大定律，質能轉換定律。
天平勢力隱藏起自己的身影，學院只負責傳播知識；沒有神秘側的壓制，工業的火種很快便將引燃大地。
跨洋航行變得簡單，對生產力的極度追求將引發長達百年的強制殖民戰爭。
貨幣將逐步取代血統成為衡量人實力的基礎，血汗工廠中童工女工以生命為代價推動著工業化的程序。
政權更迭，民族興衰。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世界，即使名為國家的龐然大物，也很可能成為文明迭代的犧牲品，湮滅在滾滾時間長河中。
在這個過程中，施法者不能理解的的新興力量將悄然嶄露頭角。
機械，電磁，放射，裂變
電子晶片，複合材料，微觀粒子，量子糾纏……
它們將作為獨立於魔法之外，以另一種更加系統的力量的姿態，被沒有資質的凡人所接受。
是對世間一切客觀規律的總結，尋求著足以解釋一切的終極公式。
“那是，科學……”
奈奈心頭若有所感。
上一次產生感悟是在諾耶爾鎮，目睹了時間的流逝，在跨越了歷史的奇妙感觸中，她自然而然的掌握了“傳聞”法術。
而這一次，情況又有不同。
她很清楚自己所處的是怎樣的一個時代。
上一世的人類度過了逾六千年的愚昧時光，又花費僅二百年時間，讓世界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樓盤拔地而起，鋼鐵的都市吞噬森林，機械的力量指數成長，直到曼哈頓計劃誕生出人力所不可及的怪物，才讓所有人驟然警醒，收斂了大步跨出的腳步……
恍惚間，奈奈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天空一輪黑月，鐵鳥與飛翔的法師並肩。行走在街上的人類，異族穿著單薄的衣衫，手裡拿著普及後的環迅，在立交橋上匆匆穿梭。
橋下各類交通工具經過，馴服的生物，汽車。
後方的建築工地裡，並存的吊塔與魔像一同完善著城市的基建設施。
更遠的地方，巨大的猶如山峰的紫色門戶前，冒險者們手持槍械，炸藥，護目鏡。甚至還有一個高約七米，身上遍佈著符文的獸形機甲整裝待發……
茫然間，奈奈意識到，這是未來的其中一種展現。是推演，預言，呈現出著她最想看到的景象。
科技與神秘的光輝並存於世，相互扶持，螺旋向上，成為足以與賢者紀比肩，卻又截然不同的烏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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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此不可思議的景色中，奈奈隱約覺得有什麼東西產生了鬆動，與本質的隔閡進一步被削弱。
而就在她以為這一切都是錯覺時，從實驗室外忽然傳來年輕人的一聲呼喊。
“快看！天上！那是什麼？”
奈奈好奇的向外望去。
然後，她看到了，一輪黑色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