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麟城看起來在這個尼伯龍根裡地位很高，伸手就能喚來骨肉勻稱的女助理，他自己一人離開，讓這位助理帶著他們去喬薇尼居住的地方。
“我叫娜塔莎，是路秘書長的秘書。”穿著一字裙與白襯衫的助理抱著一疊檔案，恭敬地指明方向。
路明非在心底翻了一個白眼，在心裡腹誹：“老爸一個秘書長還要配秘書……”
這個吐槽不是無的放矢, 畢竟這位名叫娜塔莎的女秘書在卡塞爾學院那種美女如雲的環境也算得上一個美人，路麟城有這位一樣貼身貌美的秘書，喬薇尼不因為這個和他吵架就見鬼了。
一路上他們碰到了不少人，從年輕到到年長皆有。不過大多還是老人，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也算一個老齡化的社會。但無論是年輕人還是老人，看著這夥人都跟見了鬼一樣，臉上的表情是說不出的驚恐。
“我們有這麼可怕？”路明非問。
“避難所從未允許有這麼多人進來過。”娜塔莎微笑著說, “事實上就算是路秘書長的兒子，也需要他耗費相當的時間與委員會周旋。看到這麼多‘客人’, 你們的確是鬼魅一樣的存在。”
路明非想到這裡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扛著麻袋的陸離。
不用想也知道，他們一夥人能迅速被放行進入這裡，全是仰仗這位教授的緣故。畢竟都找上門來了，打也打不過，還不如賣一個順水人情，好歹雙方不用撕破臉皮。
“這就是路秘書長的家。”娜塔莎指著那座不遠處的那座小樓，樓底下隱約能見到神色不善的女人。
“既然喬薇尼女士已經下樓，那我就不送你們了。”女秘書深深鞠了一躬，扭動纖細的腰肢風情萬種地離開了。
“你老爹和他的秘書關係絕對不一般。”老布寧賤兮兮地湊了上來，壓低聲音在路明非的耳畔說。
“我還是相信老爸的。”路明非的眉角抽搐。
話音未落，喬薇尼就飛撲了過來，她張開雙臂擁抱住路明非，彷彿要把他的骨頭都要勒斷。
路明非已經忘記上次與老媽擁抱是什麼時候了，好像過去了一萬年之久。他有一瞬間的恍惚，直到喬薇尼的體溫傳遞到肌膚上，才明白這不是一場夢。
母子的重逢總比父子重逢要感人。
陸離聽到了液體滴落在地面的聲音, 看了一眼老布寧, 又看了一眼楚子航揹著的小布寧，微微挑眉。
“抱歉，太久沒有看見兒子了，有些失態。”喬薇尼鬆手，微整理妝容，把髮絲挽到耳後，結束了與路明非重逢的擁抱。
她雖然上了年紀，但笑起來還是風姿動人的，一點也不羞澀，性格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年長版本的陳墨瞳。
“非非，不給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們嗎？”
路明非聽到這個久違的乳名，大囧，尤其是看到蘇恩曦忍不住掩嘴偷笑後，不滿地喊了一聲：“老媽！”
然後他才依次介紹來人的身份。
當介紹到零的時候，喬薇尼眼睛一亮，頗有種‘婆婆打量未來兒媳’的審視感，不過好在這次介紹沒有持續多久，一行人邊說邊走，最後進入了路麟城與喬薇尼的家。
屋裡的空間不大，兩室一廳，住兩個人綽綽有餘，但是這一群人進來之後就顯得有些擁擠了，尤其是陸離和楚子航分別扛著兩個麻袋，活像個搬家的力工。
“麻袋裡裝著什麼？”喬薇尼好奇地問，“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就丟到牆角去吧，看著怪沉的。”
“是兩個人。”路明非環顧屋子的四周，陸續搬來幾張凳子，這才堪堪讓所有人都坐下，“一個是克隆人，另一個是超進化的混血種，大概差不多是次代種的程度？”
從廚房走出來端著幾隻水杯的喬薇尼一怔，臉上倒沒有太多驚慌，“你們怎麼隨身攜帶這麼危險的生物？”
“他們是重要的科研材料。”陸離說，“麻煩轉告委員會一聲，我需要一間能從事基因研究的實驗室。”
“沒問題。”喬薇尼摸出手機。
這個以小魔鬼為核心的尼伯龍根被改造過，內部可以使用通訊工具以及各種精妙儀器。陸離忍不住好奇地打量附近的空間，看起來末日派的成員還是有不少在鍊金術方面頗有造詣的。
“今天中午就在家裡吃吧，嚐嚐我的廚藝？”喬薇尼放下手機，“我已經讓他們配送相關的食材了。”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好幾雙眼睛都落在陸離的身上，他微微點頭，“好。”
“你們先坐，明非幫我去廚房打下手！”喬薇尼從客廳裡取出一件圍裙披上，呼喚著路明非進入廚房。
“我說這種詭異的氛圍是怎麼回事？”蘇恩曦壓低了聲音問，“我們來這裡可不是來吃飯的！”
陸離慢斯條理地喝著開水，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釦子，同時雙腳輕輕在地面上跺了跺，“我們總不能直接去搶一間實驗室，再把路明非丟進地下去找那個小魔鬼吧？年輕人要有耐心，反正我們的要求最後都會被同意的。”
蘇恩曦翻了一個白眼，從外貌看，陸離比她還要年輕呢。
沒用多長時間，有人敲響了門，是路麟城拎著一大袋食材，想必是順帶去後勤部把午餐的材料打包回來了。他把食材送到廚房，簡單地和路明非聊了幾句，端著一杯水回到客廳，在陸離對面的位置上坐好。
“委員會已經同意了你的要求，吃過午飯後基因實驗室會開放。”路麟城盯著對面那雙清澈如溪水的眼睛，“由於我們得到的情報，陸離教授你前往‘最終聖所’會導致封印失效，所以……”
沒等路麟城說完，陸離就揮手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專家們對於路明非的情況怎麼說？”
“委員會懷疑是一種罕見的寄生現象，那個魔鬼透過某種方式寄生到我兒子的身上，等到完成交易之後，他就會佔據明非的身體，從這裡逃出去並徹底復甦。”
“但是路明非對赫爾佐格的梆子聲有反應，那是做過胼胝體分離手術才會產生的反應，這個要怎麼解釋呢？”陸離問。
路麟城語塞了，似乎沒有預料到這個結果，過了好一會兒才成功組織了語言，遲疑地說：“有可能也是寄生現象的一部分，畢竟這種寄生現象很罕見，說不定寄生體的某種反應會轉移到宿主身上。”
廚房裡傳來了鍋鏟掉落的聲音。
“他說……他是我弟弟。”廚房的門忽然被推開，路明非拿著鍋鏟，鏟面上的油漬混入了灰塵，顯然剛從地上撿起來。
他面無表情，木然地盯著路麟城。
“兒子，那是你的意識被侵蝕了。我知道你的疑惑是什麼，或許你的大腦裡閃過許多不記得但你發生過的事情。可這些都是假的，是魔鬼騙你的。”路麟城輕聲說。
蘇恩曦用肩膀撞了撞陸離，趁著這對父子沉默無言的空檔，低聲問道：“路明非有沒有做過胼胝體分離手術？你不是可以精神掃描嗎？”
“他的身體構造和常人有區別，有一層鍊金矩陣保護他的大腦。”陸離稍稍偏過臉，“我的精神無法掃描他的大腦，除非用物理的方式切開。”
“那切開看看不就知道了？”蘇恩曦提出一個可行性極高的辦法。
“最好不要這麼做。”路麟城加入了這場對話，這場交談的聲音很低，但是屋裡幾乎都是高階混血種，想要聽幾乎沒有什麼難度。
“我知道我兒子擁有一個奇怪的言靈，可以快速癒合傷口，這個言靈顯然來自那個魔鬼。在這裡封印是最強的，這個言靈會失去效果。進行這樣的開顱手術，需要很長時間的恢復，甚至會導致明非的死亡。”
路麟城長嘆一口氣，“畢竟那個魔鬼寄宿在我兒子的大腦裡，說不定那個矩陣會啟動某種應急措施，把明非的精神一起摧毀。”
“這只是推測，我們不妨可以試試。”路明非倔強地抬起頭。
“但是有風險，我不能允許你因為這種可笑的風險失去生命。”路麟城的語氣忽然強硬起來，“委員會想出了更好的辦法。”
“什麼？”
“我們會給你注射一種特殊的藥物，讓你進入更深層次的夢境，在夢境裡你只要殺死了那個魔鬼，你們的寄生關係就徹底結束了。”路麟城一開始臉上的表情還是兇狠，彷彿恨不得把寄生在兒子身體裡面的魔鬼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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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他的表情就變得柔和了，帶著鼓勵：“你就可以永遠留在這裡，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
“這個方案有風險。”從始至終保持沉默的零忽然說。
“當然，如果在夢境裡，死的是我兒子，那魔鬼就會佔據他的身軀復活。”路麟城及時補充，“不過這總比開啟明非的大腦，什麼都不做導致他的死亡要好。”
“如果我不想進行這種切割呢？”路明非忽然抬起頭。
“那就只能讓老爹拖住委員會，讓你老媽護送你離開這裡了。”路麟城長嘆一口氣，“哦，不對，如果陸離教授願意保護你，你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或者在這裡想住多久住多久。”
前一句話像個男人，也像個父親。
廚房裡油煙機運轉的聲音忽然停下了，喬薇尼解開圍裙，兩隻手全搭在路明非的肩膀上，輕聲說道：
“兒子，無論你怎麼選，老媽都是支援你的。”
路明非鼻子一酸，忽然很想哭。他依次掃過客廳的一群人，包括老布寧在內，都對他點頭表示無條件支援他的選擇。
“兒子，你的選擇呢？”路麟城打破了死一樣的沉寂，抬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