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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唯心不易(3)

那人在我身邊坐了下來,道:“楚將軍,我叫鄭昭,是原共和軍行軍參謀。”

他這幾個字說得平心靜氣,我卻吃了一驚。但馬上也想起,他準是現在蒼月公帶來的那五六千人中的一個。只是他穿了帝國軍的軍服來找我做什麼?難道,蒼月公還在到處拉攏人手麼?

鄭昭像是知道我的心思,道:“我現在是陸經漁將軍麾下的客將,不歸大公管。”

我又吃了一驚。鄭昭的察言觀色實在厲害,好像我想什麼他都知道的。我道:“鄭先生找我有什麼事麼?”

也許是陸經漁讓他來的吧。難道,武侯雖然同意了陸經漁與共和軍聯軍的建議,實際上陸經漁卻是想要拉攏各軍主要將領麼?我正胡思亂想著,卻聽得鄭昭道:“你想錯了,我只是以私人身份來的。”

我順口道:“不是陸將軍麼?”

這話一出口,我便又是一驚。剛才我想的他好像又猜到了,而且猜得那麼準。這鄭昭到底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他看著城下。我本來是對著西邊的,望過去,約摸一裡外,塵煙滾滾,那裡是蛇人在排程吧。可是城裡空有千軍萬馬,卻只能死守,在外面連吃敗仗,已沒人敢再出城與蛇人野戰了。鄭昭像是喃喃地道:“我父母原先在高鷲城中,只是一對普通的老人。你們圍城三月,城中糧草已盡,我因為在軍中,還能偶爾送些糧食回家,邊上的鄰居卻一家家地餓死,連屍首也被吃掉。直到有一天,我好容易弄到一些半黴了的年糕,送回家時,卻見一隊饑民衝進了我父母家裡??”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他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但肯定,他父母後來也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的。最後城破之時,城中到處是餓殍,祈烈告訴我們,在我們屠城時,還見到過有些躲在地窖裡靠吃死人支撐下來的共和軍。

他嘆了口氣,道:“從那時,我就厭惡戰爭。什麼解民倒懸,什麼一切權力歸民,還不是帝王成事,百姓遭殃。我痛恨殺人,殺別人和被人殺,我一樣痛恨。”

我不禁無語。他這些話,其實我也深有同感。可是,作為一個士兵,在戰場上除了殺人和被殺,哪裡還有其他的路好走?有時我也覺得,像我們這樣廝殺征戰,難道,就是為了維護一個沒什麼德政,也沒什麼令名的帝君麼?只是,這些話我當然不敢公然出口,否則一定會被當成叛逆的。

鄭昭抹去了眼角的淚水,道:“楚將軍,我有些失態了。”

我不知該說什麼。他最終歸屬陸經漁,大概其間也經歷過許多波折。當初共和軍勢大時,破了帝國諸城,雖然沒有屠城之舉,但在攻打大江以南也名列十二名城的石虎城時,為了威脅那些據城不下的守軍,破城後將俘獲的兩萬帝國軍活埋於城下。蒼月公號稱愛民如子,他起事時宣稱“人人平等,人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力”,對照這等舉措,幾如諷刺。可是,對於那等公侯而言,便是死上一萬人,也可說是為了十萬人更好地活下去。總之,總會有理由的。可難道為了那十萬人,這一萬人的性命便不是性命麼?

我的手還按在刀柄上。刀鞘上錯的那八字銘文雖然摸不出來,但我已爛熟於心。“唯刀百辟,唯心不易。”這八個字現在想想,更覺悲哀。刀百闢,無堅不摧,縱是心不易,也要流淚的。那個鑄刀之人也不知是哪朝的將領,這八個字,也許也是殺得人多後對自己的寬慰話吧。

鄭昭忽然道:“那是大帝得國時十二名將之一李思進的佩刀。當初十二名將受命築城,李思進鎮守西靖城,老來皈依清虛吐納派後,將這刀命人以八寶合精鐵鑄成刀鞘,上面嵌的便是這八字銘文。”

“是李思進啊??”我喃喃地說。忽然,我猛地一震,我根本沒和他說過這刀的事,鄭昭要是連這也能察言觀色觀出來,那也太神了。我轉過身,看著他,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被我這一喝呵斥得有點驚慌,定了定神道:“楚將軍,你不是猜到了麼?”

我有點莫名其妙,道:“猜到什麼?”

他將手指在耳前按了兩按,道:“原來你只是約略猜到。楚將軍,我得以跟隨陸將軍,是因為我有一樣本事,能夠讀心。”

“讀心術?”

我這時的又大吃一驚。所謂讀心術,是傳說中清虛吐納派的一項本領,據說能知道別人能想什麼。這等本事被傳得神乎其神,我以前也一向不信。一個人能知道另一個想什麼,我簡直無法想象。可是鄭昭就在我跟前,我想什麼他就知道什麼,又讓我不得不信。可這麼一來,我那些等如叛逆的想法他豈不是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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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到了百辟刀。也許,武侯最終能同意陸經漁的提議,也是因為這鄭昭在側吧。而武侯讓我們在那庭天畫像懺悔那等怪異舉動,恐怕,那時這鄭昭便隔著帳篷布站在畫像後,柴勝相才會有這等古怪舉動,而我那時也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想什麼,好像深藏在心底的一切在那一瞬都被翻了出來。

如果他已將我們的想法全部報告武侯,那麼??

我已不敢多想,背上冷汗直冒,猛地站了起來,手握住百辟刀的刀柄,看了看鄭昭,心頭起了一陣殺意。

趁他還沒有卻彙報,我要先殺了他!

鄭昭一定也知道我現在想什麼了,也站了起來,臉一下變得煞白,有點驚慌地道:“楚將軍,你要殺我,我不敢反抗,只是,我沒有騙你,我不想再看到殺人,這回來找你全是我自己的意思,我跟陸將軍也沒說過,??”

他的話也有點語無倫次,我卻渾身一鬆,一下子失去了殺人之念。便是殺了他,難道也像老來悔恨的李思進一樣用“唯心不易”來搪塞麼?這般一來,我與那些我深深厭惡的以殺人為樂的人又有什麼不同?

我頹然坐倒,道:“鄭先生,你知道我實際在想什麼,想向君侯報告,那去報告吧。”

鄭昭也坐了下來,道:“楚將軍,君侯命我去窺測右軍諸將的想法,只是要我看誰是與欒鵬**,並沒有要我事無巨細皆要上報。當時,我讀了你們十幾個將領之心,旁人盡是滿含委屈,多半在想一旦事情已了,定要多殺人來洗脫罪名,唯有你卻在厭惡戰爭。”

我道:“是又如何,我縱然再有不願,君侯有命,仍是不得不從。”

鄭昭也嘆了口氣,道:“我已想過,若此番能安然撤退,我要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獨自隱居,再不願見人世間的骯髒。這些話不吐不快,但我連陸將軍跟前也不敢說,只是憋在心裡實在難受,才會來跟你說說。”

我也不禁嘆了口氣。鄭昭這等想法,我何嘗沒有?可也僅僅想想而已。若真要我離群索居,只怕也辦不到。他對我這麼信任,恐怕也不是個當兵的料。不過他如此對我,我當才不免有點卑鄙了。我看了看他,他現在正注意著城外,準也沒在窺測我的心思。我道:“鄭先生,那你以後可不能再來對我施讀心術了。”

他點了點頭,道:“當然。”

我默默無語,只是回頭看了看正在城下操練的龍鱗軍。龍鱗軍排成了三組方隊,整整齊齊,看來金千石和吳萬齡整頓軍紀已初見成效,現在的龍鱗軍與前鋒營相比也誠不多讓。可是,龍鱗軍練得再強,對戰局又有何用?

我不想再去多想。不論如何,現在全軍上下,尚有可為,士氣依然不墮,我好歹也算統領著一支人馬,自己總不能氣餒。我道:“鄭先生,你可曾讀過蒼月公在想什麼?”

鄭昭道:“蒼月公意志堅定,我讀不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