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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與子攜行

朝陽暖暖地照著晨風吹拂搖落滿谷蟬聲。山溪在樹木叢林掩映下曲折流轉水光粼粼。

溪水清澈魚兒擺舞。那淡青色的龜順著溪流磕磕碰碰地一路遊去眼珠滴溜溜轉動口中緊緊咬著絲囊。一隻藍色的蜻蜓從它它邊飛過好奇地稍作盤旋而後又優雅地水飛行。龜視若不見逕直前遊。

溪水繞折在寬闊處匯聚成潭形成一個瀑布。龜從瀑布上衝下在急流中沈浮跌宕叉沿著斜斜的山坡急劇滑下終於來到寬闊的溪流中。

龜從水中浮了上來甩甩腦袋遊到岸邊將絲囊心翼翼地放在單地上。

那絲囊動了動口子“噗”地鬆開了。

一隻纖美素白的玉手從那的絲囊中伸了出來繼而是另一只手然後聽到一聲輕輕的呻吟一張俏麗的臉容從絲囊中冒出杏眼撲眨四下探看一陣朝著青龜嫣然一笑倏然躍了出來。竟是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紫衣女子。

絲囊鼓動“呼”地一聲又從中躍出一個軒昂少年正是蚩尤與晏紫蘇二人。

原來晏紫蘇故意讓蚩尤鑿穿洞壁在十日鳥鳥背上縛上石人而後朝東西兩翼放飛十日鳥調虎離山。自己二人卻鑽入可容納萬物的“乾坤袋”中由青龜銜著乘隙逃走。那乾坤袋共有九隻乃是北海冰蠶絲與上古神樹西海櫃格松混絲所制乃北海神器之一。

櫃格松乃是太陽、月亮西落之處汲取天地精華其絲極具神力。與冰蠶絲混織的乾坤袋可以存放萬物隔絕兩界是以祝融雖然神功蓋世情急之下也極難察覺兩人藏匿其中只道他們憑空消失必是乘鳥逃逸。匆忙間又著了晏紫蘇的道。

晏紫蘇將龜捧在掌心格格一笑用鼻尖了龜的腦袋柔聲道:“多謝你啦!”將龜連同地上的乾坤袋一同放入腰間的乾坤袋中。

轉身對蚩尤得意地笑道:“那殭屍鬼雖然是大荒十神可惜腦袋木訥絲毫不懂得繞彎兒。當真是迂笨之極。他現十日鳥背上的石人時只怕連嘴都要氣歪啦!”蚩尤此時才知以火神之威何以始終抓她不著。也不知她這一路上使了多少狡計竟將祝融玩弄於股掌之間。

祝融為人耿直素有長者之風被晏紫蘇這般戲弄蚩尤心中頗為不忍。想到自己因纖纖之故明知九尾狐盜走火族聖物還要與她合謀誑騙祝融更是鬱悶心中頗為歉疚。冷冷道:“先別高興得太早他一旦追上十日鳥必然要回頭找來。”

晏紫蘇格格笑道:“呆子那老頭比你還要呆上三分。他現上當後定然會心急火燎地趕往西邊追另外幾隻太陽烏等到他現又上當的時候咱們早就到了該到的地方啦!”

蚩尤心道:“不知這妖女盜走的是什麼東西必定會掀起極大波瀾!等到救出纖纖之後我需得將那東西想法子取回來還給火神。”

突然想起那妖女知他心思抬頭望去果見晏紫蘇盯著他笑吟吟地道:“呆子別胡思亂想!要拆橋也得過了河呢!”

蚩尤不理她四下掃望。溪流寬闊碧水澄清兩岸丹山偉岸紅石勝火映襯著藍天碧樹更覺絢麗如畫。心中煩悶宛如被迎面清風一滌而盡愕然道:“這是哪裡?

倒是美得很。”

晏紫蘇嫣然道:“呆子這便是東南第一勝景——武夷九曲溪。”蚩尤恍然年幼時便曾反覆聽島上遊俠過人生至樂之事便是在九曲溪上乘竹筏順流而下素面朝天觀碧水丹山無窮之景聽風聲水鳴天籟之音。心中向往已久想不到竟在今日無意成行心中自是歡喜。

晏紫蘇對他心中所思瞭如指掌拍手笑道:“咱們想到同一處去啦!反正那殭屍鬼已經在千里之外聽不著看不見咱們暫且逍遙坐坐竹筏吧!”她見蚩尤一楞皺起眉頭便又柔聲道:“呆子順流直下便是去往你那好妹子藏身處。明日你便可以見著你的妹子啦!”蚩尤面色稍霽對這九曲溪漂流他心儀久矣當下不再言語。

晏紫蘇轉身走入岸邊竹林長袖揮舞片刻間便砍倒了二十幾株綠竹青絲飛舞紮成一個巧漂亮的竹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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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童心忽起也上前一道幫忙一時間竟忘了彼此關係。兩人相視一笑將竹筏推入溪流呼叫聲中一齊躍了上去。蚩尤站在筏尾撐著長竿將竹筏劃離岸邊順流漂去。他自在海里風浪穿行掌控竹筏實是易如反掌。

碧水如帶蜿蜓迤邐。溪水清澈見底細石遍佈魚群搖曳穿行。兩岸白沙赭石碧樹綿綿。丹山赤巖嶙峋傲岸交錯橫空嶸然天半。

清風吹來晏紫蘇黑飄舞素手攏住秀斜轉回眸嫣然而笑。蚩尤心中微微一蕩那笑靨在陽光下燦然嬌媚絲毫瞧不出平素的狡黠毒辣。

天藍似海白雲悠悠。鳥叫啾啾蟬聲隱隱。竹竿在溪底觸石出清脆的篤篤之聲。過了片刻蚩尤索性躺了下來任由竹筏順勢漂流。枕以雙臂眯著眼仰望藍天心中歡愉喜樂安平。

潺潺水聲在耳邊漱洗而過陽光在枝葉石隙間斑駁閃耀。岸邊巨石下的細草拂面而來麻麻癢癢甚是舒服。

蚩尤心道:“倘若現下不是和這妖女同舟而是與拓拔、纖纖一道那便有多好。”

突然聽見晏紫蘇冷笑一聲水花漫天潑將過來。

蚩尤愕然起身不知她又起了什麼花樣。只見她杏目圓睜惡狠狠地瞪著他突然“噗哧”一笑眼波變得一片溫柔搖頭道:“呆子我當真瞧不出你那妹子有什麼迷人之處你竟然為了這麼一個傻丫頭連性命也不要真是有趣得緊。”

蚩尤面上一紅冷冷道:“妖女你知道什麼?你道天下人都像你這般無情嗎?”晏紫蘇格格一笑轉過身去。

她突地“哎呀”一聲轉過身來叫道:“臭魷魚你!你!”聲音忽然變得清脆婉轉與纖纖的聲音一模一樣。蚩尤吃了一驚只見她嬌俏動人赫然便是纖纖!

蚩尤心中劇震“啊”地一聲驚呼猛地站起身來叫道:“纖纖!”用力過猛竹筏搖曳險些翻倒。驀地想起這纖纖乃是九尾狐所化心中狂喜之情登時煙消雲散。

晏紫蘇掩嘴笑得花枝亂顫喘息道:“呆子大呆子!”蚩尤失望憤怒霍然轉身奮力撐竿。

曼紫蘇笑道:“你不是盼著和纖纖同舟嗎?怎地纖纖來了你又反倒不高興了?”

蚩尤不答話只是撐竿前行任由她百般挑逗盡皆不理。

竹筏輾轉漂流兩岸景色變幻如在書中穿行。

忽然聽見隱隱歌聲似乎有人朝此而來。過了片刻歌聲越來越響轉彎處迎面來了一艘竹筏筏上一對中年男女分坐尾撐竿撥水。那男子一面撐竿一面唱歌女子微笑著望他眼中滿是溫柔情意。

想是居於此處的夫婦溯流捕魚。那男子望見蚩尤二人止住歌聲微微一笑。蚩尤也頭微笑心中微痛隱隱之中對他們大為羨慕。不知何時自己方能大仇得報與心愛之人這般泛舟水上與世無爭?若真有其時那個船頭女子會是纖纖嗎?這念頭一閃即過沈痛茫然。

忽聽一聲冷笑“嗤嗤”之聲大作一蓮銀針在陽光下閃爍奪目的光芒。那夫婦二人哼也未哼一聲便雙雙中針落水鮮血迅染紅了清溪。

蚩尤大駭猛地回頭望去瞧見晏紫蘇若無其事地捏著一根銀針插在髻上。蚩尤又驚又怒熱血上湧喝道:“妖女!你好端端地殺他們做啥!”

晏紫蘇嫣然一笑道:“你忘了我是個無情之人嗎?我們可是在逃亡路上若是殭屍鬼趕到此處向他們詢問我們的行蹤那不是大大不妙嗎?誰要他見過我們那便只有死啦!”

蚩尤雖然也不是心軟之輩但眼見她濫殺無辜這對夫婦恩愛若此心中悲憤難當對她更是起了強烈厭憎之心。氣得微微顫抖若非顧忌纖纖下落早已一掌劈下。

半晌方仰天狂吼道:“罷了!罷了!”

晏紫蘇似乎見他越是生氣便越歡喜格格笑個不停。突然起身道:“走吧!”衣袂飄飄姿勢曼妙地躍上左側石壁。蚩尤壓住心中的怒火隨之躍起。

晏紫蘇站在崖邊微笑道:“呆子你若不想我再濫殺無辜那便化成另外一個模樣;只要旁人不知道你我身份自然就可以保住一條命啦!”

蚩尤忍氣頭。晏紫蘇款款上前在他面前站定凝望他片刻笑道:“你長得這般霸道要想易容倒當真難得緊呢!”伸手在他臉上撫摸開來。也不知她掌心中塗了什麼東西清涼沁脾合著那溫軟滑膩的手掌摩娑而來極是舒服。

蚩尤起初還凝神警惕但過了片刻便放鬆下來任由她拍撫。那盈袖暗香混合她身上妖異體香在暖風中格外醉人。蚩尤不敢多想只是意守丹田。

過了一會兒晏紫蘇道:“好啦!”收回手掌跳到幾步外端詳突然“噗哧”一聲笑道:“比你俊得多啦!”

蚩尤轉身朝崖下九曲溪望去水光搖盪隱隱約約瞧出乃是一個玉樹臨風的另子眉目俊秀比之拓拔野尚精緻了幾分微微一楞道:“怎地成了一個白臉?”

晏紫蘇得意道:“否則怎能瞧出我的手段?”她見蚩尤老大不情願便笑道:“既是覺得不好便再給你化一個?”

蚩尤想到還要被她的手掌撫摸上半晌連忙搖頭道:“罷了就這個吧!”

晏紫蘇從腰間乾坤袋中取出另一個乾坤袋遞與蚩尤道:“你那苗刀太過招搖先放在這袋中吧!”蚩尤見她竟將這寶物坦然相予不由一怔。當下道謝接過將背上長刀解下放入。忽然想起那調虎離山的十日鳥不知它們何時能重新尋來。

晏紫蘇轉過身待到片刻後再迴轉時已成了一個俊俏風流的少年迥然兩異瞧不出一端倪格格一笑道:“林兄走吧!”

兩人一路飛奔朝北而行。蚩尤惑然道:“這不是往雷澤城的方向嗎?”

晏紫蘇抿嘴笑道:“反正能見著你那纖纖妹子就是。”蚩尤心中疑惑見她不願多也只好作罷!

上了官道之後奔行益快風聲呼呼猶如在空中飛行。蚩尤竭盡全力方能與她並肩而行。倏然如風卷引道路兩旁之人見了無不瞠目。

一路上人潮不斷各色衣服的豪俠都有坐騎背後都夾帶著鼓鼓的包裹顯然都是各族城邦趕去為雷神賀壽的使者。雷神既是明年木族青帝的大熱門自然誰也不願對之怠慢紛紛未雨綢繆。半個時辰之內他們便遇見了百餘名使者。

那些使者都是常年在外見多識廣之人瞧見蚩尤二人紛紛拱手招呼道:“林公子!”滿臉恭敬之態。蚩尤心中驚詫胡亂回禮。轉念一想明白必是晏紫蘇將他易容成某個著名的世家公子心中不由暗罵她多事。

有幾個水族使者見了他更是滿臉堆笑大肆討好送給兩人兩匹極為健壯的駝龍獸。晏紫蘇老實不客氣地翻身騎上蚩尤也卻之不恭騎著駝龍獸飛馳趕路。

如此毫不停歇地奔行了一日到了傍晚時分終於到了雷澤城外。城外百里驛早已客滿許多使者只得在驛站外搭起帳篷來。

故地重遊晏紫蘇看也不看拉著蚩尤逕往城中奔去。

雷澤城在太湖南側坐擁萬頃良田。北有魚蝦之供南有稻梁之熟極是殷富乃木族三大聖城之一。

遠遠地蚩尤便望見高牆如帶城樓似丘。城牆上青旗招展獵獵綿延。城牆比之前幾日見過的日華城別有一番氣派。城樓上有亮光閃動顯是有偵兵在以千里鏡眺望來客。

晏紫蘇道:“那百里驛是尋常使者歇見之地咱們這等貴人自當住在城中驛店。”

話音未落城門開啟有兩騎飛馳而來口中叫道:“是北海林公子嗎?的有失遠迎還望恕罪。”乃是雷澤城的迎客使來了。

蚩尤猛然想起北海有一個林氏世家聲名顯赫一直是水族長老會的梁之柱。

現今的水族長老會中據有四個都是林家人。水族大長老林通玄的大公子林悅鷗乃是水族六大公子之一性情風流遠近馳名。那林公子交遊甚廣在五族中都有些朋友是個很吃得開的人物。沒想到晏紫蘇竟將他易容成這位公子饒是蚩尤膽大包天頭皮也不由有些麻。當下打腫臉充胖子胡亂應諾寒暄一陣後隨著兩名雷澤城迎客使朝城中而去。

晏紫蘇道:“兩位這幾日各方的使者都來齊了嗎?”

那兩名迎客使滿臉喜色笑道:“承蒙天下英雄厚愛大荒各大名城的使者幾乎都來齊了。明日還會有大批英雄前來捧場。”

晏紫蘇頭道:“那便好。如果人來得少了那就毫不有趣啦!”兩人聽她這話得陰陽怪調都是微微一楞蚩尤心中也是頗為納悶。

雷澤城城樓高厚以巨大的金剛巖砌成通體泛著金屬般的色澤。城門高兩丈餘以玄冰鐵製門框再加上三重厚兩尺的青銅門給人感覺這雷澤城實是固若金湯。

大門次第開啟兩側持戈軍士目不斜視莊嚴齊整。

穿過大門馳過一條短短的青石大道便是縱橫交叉的街道市集。

夕陽西下城中仍是一片喧嚷熱鬧景象。大街寬闊高樓鱗次櫛比簷角高低交錯。

人流潮湧車水馬龍耳中盡是歡聲笑語城中夾雜許多各色服裝的各城貴使在街巷人群中穿梭。

雖然餘輝煦暖夜色尚未降臨但高樓簷角的彩燈都已燃遠遠望去燈火遍佈交相輝映喜氣洋洋。

蚩尤、晏紫蘇隨著迎客使在人群中穿行繞過幾個街巷在一座高樓前停下。門前一塊大匾寫著“貴賓館”。早有人迎上前來將坐騎牽到後院。

迎客使引著兩人進了樓在掌櫃處聲了一會兒走回來時滿臉尷尬之色頗為難地道:“林公子眼下貴賓館所有的房間都已被訂滿只剩下一間大房能不能委屈兩位……”

晏紫蘇道:“無妨!”瞟了蚩尤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們情同兄弟正好可以聯榻夜話。”蚩尤心頭“喀咚”一響突然“噗噗”狂跳起來。

迎客使大喜連連道謝領著二人朝樓上走去。館內已有頗多貴客見有新客紛紛轉頭望來。蚩尤生怕又有“林公子”的熟人當下扭頭假裝與晏紫蘇話。晏紫蘇含笑不語。所幸一路無人認出。

那房間臨靠西南頗為寬闊房中只有一張大床。陽光透過窗欞暖暖地照了一地。

迎客使走後晏紫蘇往床上一躺格格笑了一陣秋波一轉吃吃笑道:“林公子今晚只好委屈你和我這妖女同床共枕啦!”她雖化成少年但那眉目之間妖嬈嬌媚合著這話更覺勾人魂魄。

蚩尤心中猛跳收斂心神冷冷道:“妖女你帶我去找纖纖纖纖在哪裡?”

晏紫蘇眨了眨眼微笑道:“呆子!”轉了一個聲調道:“你放心吧!她便在此處。

明日你就能見著她啦!”

蚩尤上前箍住她的手喝道:“為什麼要明日?現在就帶我去見她!”

晏紫蘇嘆氣道:“晚見半天都等不及嗎?呆子她明日才會到此處。我倒想現在就讓你瞧見她那就可以早些擺脫你啦!”見他毫不動彈白了一眼又道:“你就會這般欺負我嗎?”

蚩尤見她眼中瑩光閃動微微一楞只道抓痛了她撒開手冷笑道:“你倒真會賊喊捉賊。”他性子桀騖狂烈無所畏懼但在這妖狐面前卻總覺得束手無策空徙惱怒渾身力氣使不出來。

當下轉身便想到外面透透氣卻聽晏紫蘇悠然道:“你現下是大名鼎鼎的北海林公子這一出去只怕就會遇見許多新朋故友他們見了你一定歡喜得緊。”

蚩尤一凜被一群陌生人纏住倒是殊為可厭之事倘若稍不留神洩露身份在這即將見到纖纖的關鍵時刻節外生枝更是大大糟糕;當下止步轉身走到窗邊朝外眺望。

斜陽殘照西風送晚人群川流不息喧聲隱隱。

晏紫蘇笑道:“林公子站在視窗不知是觀賞風景呢還是想被當成風景來觀賞?”

蚩尤心中鬱怒不加理會。晏紫蘇又道:“眼下滿城中都是各地使者素來喜歡收集情報打探是非。林公子乃是名人站在視窗一定引人注目的很。”

蚩尤終於忍不住怒道:“妖女既知如此你將我化成這鳥公子做啥?”

晏紫蘇亳不生氣嫣然道:“呆子若不是成了林公子今日你進得了雷澤城嗎?”

蚩尤登時結舌強忍怒氣坐在椅中不再話。

夕輝移轉暮色逐漸降臨。屋簷下的彩燈隨風搖曳光線明暗不定。

晏紫蘇掌起燈道:“你不吃些東西嗎?”蚩尤走了一日肚中早己餓極但此時驛店膳廳必是高朋滿座若去吃飯定要生出事端當下閉目不答。

晏紫蘇從乾坤袋中取出昨夜那絲帛在床上鋪開挑了一個琉璃紙方塊剝開屋中登時漫溢蟹膏脂香。晏紫蘇柔聲道:“林公子該進晚膳啦!”那蟹膏塊在她指尖上滴溜溜旋轉香氣越濃。

蚩尤正要拒絕肚中卻突然咕咕亂叫起來晏紫蘇格格笑道:“原來你偷偷吃了許多青蛙難怪飽啦!”指尖一彈將蟹膏塊拋了過來。

蚩尤面上微紅心想自己早己被她種了蠱蟲她無須再給自己下毒當下也不再推辭將蟹膏塊送入口中。脂香四溢入口即化那一塊蟹膏上竟似有無窮滋味唇齒留香食慾大振腹中叫得更是響亮。

晏紫蘇格格笑道:“哎喲這青蛙可越來越多啦!”接連拋了幾個琉璃紙方塊來。

蚩尤吃了幾塊每一個都是由天下美食取其精華製成其味之美生平見所未見當下不再客氣一連吃了三十餘個仍意猶末盡眼見那絲帛中的美食幾已被自己吃盡而晏紫蘇尚未吃過一個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晏紫蘇頗為歡喜笑道:“我的食量少得很三、五個便夠啦!”她挑揀了幾個吃過然後又將那青龜取出來喂它吃了一些這才盡數收起。

蚩尤瞧她餵食龜時滿臉溫柔的笑容杏目閃閃動人愛憐橫溢。想起她在水簾洞中熟睡時那純真無邪的笑容心頭微微一震這妖女有時純真無邪有時溫柔體貼有時狡黠多變有時又心狠手辣直如瘋魔一時間腦中恍惚真不知她那千面之後的究竟是一張怎樣的容貌。

正胡思亂想突然足底生寒一股麻痺之意迅竄將上來朝全身擴散。:心中大駭調氣運息但方甫運氣卻更為驚駭經脈鬱堵不暢真氣絲毫不能流轉。頃刻間周身經脈如被同時封閉再也動彈不得。

晏紫蘇訝然道:“你怎麼啦?”蚩尤張大嘴想要話卻不出聲來心中驚怒不知道了何人暗算。想要警示晏紫蘇卻偏生不出一個字一時額上急出汗來。

晏紫蘇走到他身邊掏出絲巾替他揩拭汗珠杏目一閃一閃地瞟著他柔聲道:“呆子你怎麼啦?出了這許多汗?”蚩尤瞧著她目中的狡黠之意和隱隱笑容登時心中一沈透徹雪亮。這妖女定然是在適才那美食中下了什麼古怪之物將他周身經脈封住。心中痛悔明知這妖狐狡猾毒辣還是輕信於她再次著了她的道。

晏紫蘇格格脆笑伸手捏住他的鼻子道:“大呆子誰讓你胃口這麼好將姐姐的寒石散也吞下去啦!”蚩尤心中怒極雙目中如有火焰跳躍。

晏紫蘇突然止住笑聲盯了他半晌嘆氣道:“呆子放心吧!若要殺你又何必用寒石散?明日你還是能見著你的好妹子。”蚩尤目光森冷對她的話再也不信。

晏紫蘇笑道:“信不信由得你。”伸手用力將他抱了起來丟在床上。然後自己鑽上床去斜躺在他的身邊面對面地凝望著他。

晏紫蘇突然道:“還是瞧你的臉舒服些這林大公子暫且消失吧!”伸手在他臉上輕輕撫摸過了片刻素手移開時她也己回覆那原先的俏臉。那黑白分明的杏眼直直地凝視他半晌“噗哧”一笑道:“你這般凶神惡煞的眼珠都要掉出來啦!”

蚩尤惱恨無比自己堂堂九尺男兒一心縱橫天下重建自由之邦豈料竟三番數次栽在這個妖狐上。連這狡猾妖女都降伏不了如何降伏那無數水妖?

咫尺之距晏紫蘇那香甜妖異的氣息吹在自己的臉上眼波盪漾笑容甜美動人。

不知這妖女究竟想幹什麼?突然心中一凜只見晏紫蘇輕輕皺起眉頭眼神凝注他臉上某處心翼翼地伸出兩根手指往他臉上探來。指尖劃過臉頰摳下一塊的皮痂嫣然道:“這就好多啦!”

蚩尤松了口氣但更覺疑惑心中“他***紫菜魚皮”也不知罵了多少遍。晏紫蘇用手指摩挲著他的臉燦然笑道:“他***紫菜魚皮是什麼東西?是誰的奶奶燒的紫菜魚皮湯這般美味?讓你這般不住的叨唸?”

她格格一笑柔聲道:“呆子只是和你睡上一覺別疑神疑鬼啦!醒來時姐姐就不在啦!你就可以看見你的傻丫頭纖纖了。”

她怔怔得凝視他半晌突然臉上一紅笑道:“睡吧!”果真閉上眼睛面對著他入寐。蚩尤雲裡霧中難道這妖狐將他經脈封住便是為了和他這般安安靜靜地睡上一覺嗎?這妖狐行事匪夷所思但這樁也太過莫名其妙。

燭光搖曳照得她的俏臉忽明忽暗。雙頰嫣紅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櫻唇嬌豔欲滴彷佛月下海棠。蚩尤突然覺她的美貌絲毫不在纖纖之下;倘若不是那般心狠手辣、機狡多變……突然想起她聽得自己心聲連忙止住朝其他處胡亂思想。

晏紫蘇雙靨突然變得緋紅睜開眼眼波似酒流蕩低聲道:“呆子。”這一聲幾如蚊吟細不可聞但卻是纏綿刻骨。蚩尤心中一震如被電掃急忙收斂心神閉上眼晴不敢再看她一眼。

夜風吹窗燭淚滴垂光影搖曳。不知過了多久窗外人聲漸少月光斜斜地流淌而入。

蚩尤閉著眼睛始終沒有睡著身旁晏紫蘇的妖異體香絲絲縷縷在鼻息輾轉她的心跳忽快忽慢呼吸聲也是變化不定。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他也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妖女凝視他的眼神。心中的鬱怒早已逐漸消散只是仍然疑惑不解。

突然聽見響聲晏紫蘇似是從他身邊坐起在他耳邊道:“呆子我走啦!”他睜開眼只見她已經換了一身衣裳容貌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清雅脫俗嬌怯動人。若非她一直在他身邊他定然以為這是旁人。

晏紫蘇嫣然一笑道:“認不出來了吧?今後你瞧見我時只怕也認不出來啦!”伸手將他腰間的乾坤袋解下笑道:“這個袋子便送給你了。你且藏在這個袋子裡明日你便能瞧見你的好妹子了。過十二個時辰後寒石散的功效就會完全消失你就可以行動自如了。”

突然俯下身在他臉前兩寸處凝住凝視了他剎那嫣然道:“千萬別想我哦!想我的時候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格格笑聲中將他兜入乾坤袋緊緊收束。

蚩尤只覺得被她提了起來。透過絲縫瞧見她將自己塞在枕頭邊上的縫隙裡然後吹滅蠟燭笑吟吟地瞧了自己一眼從視窗耀了出去消失在月光之中。

這一剎那蚩尤心中不知為何竟突然充滿了淡淡的失落和惆悵。偌大的房間空空蕩蕩只剩下他和一壁雪白的月光。

翌日清晨驛店夥計敲門而入見裡面空蕩無人微感詫異只道林公子臨時有事不告而別。咕咕噥噥了一陣將房間打掃乾淨重又掩門離去。

蚩尤被藏於乾坤袋內全身依舊無法動彈心急如焚。窗外人聲漸多車馬聲不絕於耳;時常聽見有迎客使大聲呼叫某某貴使駕到一時人喧馬嘯極是熱鬧。

晌午時分又聽見幾騎迎客使風馳電掣地駛過沿途高聲長呼道:“火族米長老、火正仙、烈侯爺到!”人聲鼎沸喧鬧大作。片刻之後噠噠馬蹄之聲連綿而來車輪粼粼似乎有數十人從窗下經過。

門外走道上腳步聲急促交織隱隱聽見有人在頗為興奮地談論。

過了一會兒房門“吱嘎”一聲開了有人道:“姑娘你先住此處吧!”一個少女隨著夥計走了進來。

蚩尤腦中轟然雷鳴熱淚奪眶數月來夢縈魂牽的人終於出現在眼前;那少女杏目桃腮嬌俏動人正是纖纖。

蚩尤張大了嘴不出聲想要扯開乾坤袋卻使不出力心焦如焚。突然想起昨日那妖狐所言自己果真會在此處見著纖纖心中又驚又奇難道是那妖狐走後將纖纖送到此處嗎?或是那妖狐當真會卜卦之術算準了纖纖將住這個房間?

那夥計關上門逕自而去門外人影閃動似乎有兩個大漢守著大門。蚩尤心中一動難道纖纖是被人囚在此處不成?

纖纖坐在桌前蹙眉不語直楞楞地瞧著窗外出了一會神似乎滿腹心事。暖風吹來將她的絲吹得擺舞不停那纖細瑩白的脖頸、精巧美麗的側面顯得如此楚楚動人。

蚩尤呆呆地望了半晌覺得比之那日在古浪嶼相見之時憔悴了許多。從前她總是巧笑嫣然蹦蹦跳跳猶如孩子一般渾不似現在這般心事重重。不知她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頭?想到此處、蚩尤心頭大痛。

纖纖突然起身走到床前往床上一躺蚩尤嚇了一跳!那芬芳甜蜜的少女體香撲鼻而來登時令他心跳如狂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纖纖側轉身面壁出神倒像是與他共榻相望一般。昨夜那妖狐也是這般姿勢、這等距離與他共枕而眠孰料幾個時辰之後這身旁玉人竟化作了纖纖。

蚩尤從未在這等距離與纖纖相對縱使當年纖纖年幼三人聯床夜話彼此也相隔數尺。眼下伸手可觸鼻息互聞就連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瞧得一清二楚。

蚩尤屏息凝神生怕一呼氣驚動了纖纖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痠疼。這咫尺之距的相思苦痛遠比任何時候為甚心亂如麻痴痴地瞧著纖纖這一瞬間世間萬事都煙消雲散。

突然纖纖的雙眼迷濛霧籠一顆淚水倏然從眼角湧出滑過臉頰洇溼了枕頭。

繼而大顆大顆的淚珠接連湧出撲簌簌地落下。

蚩尤吃了一驚喉嚨如被什麼堵住了一般心中又是慌亂又是疼痛茫然無措不知該做什麼才好突然又想起他什麼也做不了。

纖纖擦了擦眼淚怔怔地想了一會兒心事突然伸手入懷心翼翼地掏出一個橘紅色的半透明海螺痴痴地凝視了半晌嘴角微笑眼中忽又落下淚來。

蚩尤心中如遭重錘。那海螺乃是當年拓拔野在岸邊海底摸得送與纖纖的。海螺內有七竅可用細線穿連有一陣子纖纖總是將它掛在頸上捨不得脫下。他記得有一日傍晚三人坐在海灘上閒看日落晚霞似火海浪湛藍拓拔拿著那七竅海螺悠悠揚揚地吹出一極為動聽的曲子。那時纖纖極是歡喜她那閃閃的目光燦爛的笑靨此刻回憶起來恍在眼前。

她將這七竅海螺珍藏了許多年即便是離島不辭而別也悄悄帶上此中情意再也瞭然不過了。蚩尤心下酸楚一片迷茫。

纖纖將那海螺放到唇邊吹將起來。登時嗚咽怪調斷續無章她“噗哧”一笑眼角的淚水倏然滑落喃喃道:“原來你也只喜歡他換了別人便吹不出曲子了?”

蚩尤心中痠痛愈劇他素來粗獷狂放對於兒女之事毫不在行。但此時此景卻讓他黯然神傷情難自抑。纖纖對拓拔情深一往但那子與龍女之間情真意切她註定是要成為吹不出曲調的海螺了!忽然覺得自己也便如那海螺一般。

纖纖忽然蹙起眉頭“咦”了一聲目光直直地凝視著蚩尤。蚩尤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多想她的素手已經從枕邊的縫隙裡夾出了乾坤袋。她好奇地看著這冰蠶絲袋在手中拋了拋嘴角露出微笑。袋內的蚩尤卻被拋得四腳朝天險些扭了脖子。

當是時門口有人道:“纖纖吃飯吧!”蚩尤聽到那聲音心中一楞幾乎要歡喜得崩爆開來。房門開處果是拓拔野走了進來。

蚩尤原本還擔憂纖纖落在誰人之手但見拓拔同行懸掛了半天的心登時放了下來。

心中著急眼下距離經脈解開還有幾個時辰如何才能讓拓拔知道自己在這乾坤袋中?

纖纖見是拓拔進來頗為慌亂連忙起身將七竅海螺與乾坤袋藏在身後應道:“知道了。”拓拔野微微一笑掩門出去在走廊候著。纖纖將海螺藏回懷中看了看乾坤袋將它輕巧地系在腰帶上一蕩一蕩地朝外走去。

第七章風雲際會

纖纖方甫出門便有兩個紅衣大漢左右跟上。纖纖瞧也不瞧一眼逕自隨著拓拔野默默無語地朝樓下走去。蚩尤心中卻是一凜難道拓拔二人已經為人所制?又見拓拔野、纖纖緘默無言偶爾眼光互撞立時雙雙迴避開去知道二人心結未解心中苦澀。

拓拔野與纖纖並肩而行穿過甬道走過長長的迴廊來到膳廳。此時正是午膳時分廳內人山人海杯盞交錯聲、喧譁聲不絕於耳。

將進大門之時一個瘦骨嶙峋的黃面漢子東搖西蕩地迎面而來人還未到一股臭氣已然撲鼻。纖纖眉頭一皺掩住鼻子朝拓拔野身上靠去。那漢子咕咕噥噥與纖纖錯肩而過擦身的一剎那手如閃電瞬息間將乾坤袋偷入袖中若無其事地晃盪離去;手勢之快竟連拓拔野也絲毫沒有察覺。

蚩尤又驚又怒心肺幾要氣爆好不容易與拓拔、纖纖會合卻被這獐頭鼠目的漢子硬生生攪散。

那漢子長袖又髒又臭滿是油膩合著那濁惡體味更覺臭不可擋。經脈封堵的幾個時辰裡與兩個香如幽蘭的美人同床共枕而此刻竟被這臭濁漢子袖手同行蚩尤怒極之下不禁有些莞爾只覺世事滑稽莫過於此。躁怒稍減暗暗檢掃經脈期盼能儘快衝開脈絡回去尋找拓拔二人。

那漢子搖搖晃晃出了貴賓館大門一路上眾人無不掩鼻辟易只道是流浪的乞丐乘人不備溜入貴賓館中;守館軍士更是大聲怒斥一腳踢將過來將他踹出大門。那漢子從地上爬起來毫不著惱嘻嘻而笑嘴中哼著曲歡歡喜喜地朝鬧市而去。

正午驕陽似火路旁高樹蟬聲密集梧桐樹葉已轉為慘碧之色隨風簌簌陽光耀眼。樹下屋前盡是臨時搭建的市集鋪子人流穿梭極是熱鬧。

其時大荒五族各城都以耕種漁獵為本自給自足限禁商貿。若有缺乏民眾之間私下互換有無。天下城邦僅有三十六城常設市集故稱“三十六市抵一崑崙山”。

蓋指崑崙山上有天下萬物而這天下萬物在三十六市中也可尋到。

雷澤城市集天下聞名極為繁華。因其北靠太湖南擁沃野西有奇山東臨大海山珍海奇應有盡有四方民眾常到此處交換必需之物。

眼下距離雷神壽宴不過一日天下使者雲集雷神為了招待貴賓更是大開商禁市集之上琳琅滿目從未有過的熱鬧。

身處鬧市那漢子如魚得水在人群中磕磕碰碰十指如飛行不過百步己將眾使者的諸多寶物盜入袖中。蚩尤在他袖內東搖西蕩始終無法提前衝開經脈索性冷眼旁觀瞧他能偷盜多少寶貝。

他在袖中望去只見人影閃動各式各樣的鞋靴倏然晃過一件又一件的寶物接連不停地納入袖中。

那漢子似是知道乾坤袋的神奇眼見袖袋已經裝滿再也盛放不下索性解開乾坤袋的系口將寶物一股腦兒全塞了進來;瑪瑙翡翠、金器珍珠、獸角異果……應接不暇直瞧得蚩尤眼花撩亂。

那漢子心猶不足又往人群中擠去。偷了一個雞腿啃了一半忽然瞧見某物登時眼放光芒竟將那剩餘的半個雞腿也往乾坤袋裡一塞險些插進蚩尤衣領。蚩尤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忖道:“他***紫菜魚皮待我衝開經脈非塞你一肚子雞腿不可。”

正思量間那漢子又將一個思南獸骨製成的指南 針塞入袋中。蚩尤瞥了一眼覺得那指南針甚是眼熟心中一動忽聽那漢子“哎呀”一聲手腕被人抓住指南針便塞不進來。

一人笑道:“他***撤尿撒到龍王廟來竟敢偷老子的東西!”蚩尤聞言大喜那聲音赫然便是湯谷成猴子!突地想起那思南獸骨的指南針正是成猴子的寶貝之一。

那漢子嬉皮笑臉地待要辯解腳下一空已被一左一右架住胳膊舉了起來。袖子鼓舞蚩尤正好可以瞧見外面一望之下心頭大喜。只見成猴子身邊還站了幾人分別是卜運算元、辛九姑、柳浪和那龍宮六侯爺。

卜運算元、柳浪、辛九姑都稍作易容想是重歸大荒生怕被人認出。但既已認出成猴子他們便可一眼看穿了。六侯爺身邊俏生生站了一個女子輕紗蒙面只露出秋水明眸。眼中滿是害羞與好奇的神色卻不知是誰。

架住那漢子的兩人低聲笑道:“龜他孫子若不是猴子眼尖咱們連回去的乾糧都沒了。”蚩尤立時聽出乃是東海勇士哥瀾椎與班照這兩人那夜在古浪嶼上曾與他喝得大醉彼此已經頗為熟稔這“龜他孫子”更是班照喜的話。

蚩尤心中又喜又奇不知這行人何以離開古浪嶼來到雷澤城?想來多半是尋找他們來了。

那漢子突然“咦”了一聲奇道:“你……你不是卜運算元嗎?怎地從湯谷……”

話音未落已被幾隻大手蓋住嘴巴。

卜運算元瞪大眼睛看了他半晌指著他恍然道:“是了!你是大荒第一賊子御風之狼!”

此言一出眾人都吃了一驚。土族遊俠御風之狼號稱天下第一盜無所不偷猶喜美食眾人耳聞已久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邋遢漢子。成猴子眼珠滴溜溜一轉突然笑得打跌喘氣道:“有趣有趣沒想到第一大盜竟然被我成猴子給逮住了。他***從今往後這天下第一盜的名頭得讓了給我啦!”御風之狼陰溝翻船心中暗罵臉上卻是堆笑不止。

六侯爺笑道:“這可真是賊喊捉賊了。”旁邊那女子忍不住低頭“噗哧”一笑。蚩尤突然想起這少女分明便是鮫人國公主真珠!但她乃是人魚怎地今日玉足纖纖蓮步輕移與常人無異?

成猴子哈哈笑道:“且看看這賊子今日都有什麼收穫。”得意洋洋地探手伸入那漢子袖中將那乾坤袋取了出來成猴子眼睛一亮失聲道:“乾坤袋?”看了掙扎不已的御風之狼一眼笑道:“他***這就叫做別人樹下好乘涼如今這世道做強盜的還是強過做偷的。老子今後改行做強盜。”

辛九姑看得不耐伸手打了成猴子一個爆慄喝道:“拿了東西便走吧!別耽誤了正經事。”

成猴子縮頭喃喃道:“惡婆娘知道什麼這才是本月的第一樁正經事哩!”

柳浪皺眉道:“且慢這子偷了這許多東西必是已在城中盤桓了數日見過許多賓客且問問他有沒有瞧見他們。”

眾人對望一眼班照、哥瀾椎齊齊低喝將御風之狼架到路旁樹下。柳浪眯著眼笑道:“狼兄你身上都是別人的寶貝其中有不少是各城使者獻給雷神的壽禮若是現下我叫上一聲讓大夥兒過來招領失物你猜猜會生什麼事?”

御風之狼苦笑道:“反正不會是好事。”

柳浪笑道:“明白就好!所以千萬不要胡八道我們問什麼你便老老實實地答來倘若的都是實話我們便將這袋子物歸原主。”

御風之狼頭不已;成猴子聽要將乾坤袋交還登時大感心痛剛要抗議被辛九姑瞪了一眼便不敢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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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九姑從袖中掏出一幅絲帛在御風之狼眼前緩緩展開上面赫然便是拓拔野、蚩尤、纖纖的畫像。辛九姑凝視著他冷冷道:“這三人你瞧見過嗎?”

御風之狼假意端詳了片刻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

六侯爺笑道:“目光閃爍不定一定是胡。”

柳浪頭道:“侯爺聖明。”故意提高了聲音朝人群叫道:“大夥兒……”

御風之狼見眾人轉頭望來駭得魂飛魄散一旦被眾人得知必定亂刀齊下成了一團肉糜。當下急忙叫道:“見過見過!就在貴賓館裡!”

眾人大喜真珠“啊”地一聲低呼眼中滿是歡悅的神色。

成猴子笑道:“他***老妖怪今日你可是破天荒算準了兩卦!”卜運算元在一旁張大嘴歡喜得不出話來。

他們在大荒找了好幾日只聽拓拔野、蚩尤大鬧日華城、纖纖獻寶雷神府詫異之餘更是擔心。今日卜運算元卜了幾卦算出三人俱在雷澤城當下趕將過來不想剛進城中便探聽得三人下落。歡喜之餘對這屢算不準的神運算元都是大為稱讚。

一行人喜滋滋、興沖沖地朝貴賓館趕去。蚩尤心中大喜原以為節外生枝不想峰迴路轉老天終究幫了自己大忙。只有御風之狼滿臉苦相大呼倒楣。想他縱橫大荒偷盡萬物今日一不留神樂極生悲竟然被這二流的賊擒住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到了門口幾個迎客使瞧見六侯爺都是面色微變齊齊上前行禮道:“閣下可是東海龍六侯爺嗎?”

六侯爺哈哈大笑道:“正是!本侯奉龍神旨意特來為雷神賀壽。”

木族龍族之間素有怨隙彼此互相敵視已非一日;服見六侯爺前來賀壽所帶侍從寥寥無幾雖然不似惡意但猜不出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為的迎客使狐疑地瞧瞧眾人勉強拱手道:“貴客光臨雷澤之幸!侯爺請進!”領著眾人朝裡走去。

另外兩個迎客使翻身上馬急馳雷神府報信去了。

迎客使邊走邊道:“侯爺真是對不住!你來遲一步眼下這貴賓館已沒剩下一間客房的到附近館裡給侯爺勻出兩間?”

六侯爺笑道:“不必啦!我們太子殿下已經到此處了找到他再吧!”

那迎客使心中更是駭了一跳正尋思這龍神太子究竟是館中哪位神秘賓客六侯爺等人已經大步走入了膳廳之中。

六侯爺哈哈大笑道:“各位朋友龍六遲到一步大家多多恕罪!”

廳中轟然眾人紛紛回頭望來。東海六侯爺這名字響徹大荒不僅因為家世顯赫、神功卓著更因為那放浪不羈的名頭。五族各城都有不少貴族女子與他有露水姻緣也正因此他也是大荒中眾多男子深惡痛絕的人物。此刻聽見這荒外第一風流浪子駕到無不矚目。

忽見一個少女失聲道:“九姑!”

身旁一個俊逸少年起身笑道:“六侯爺你們怎地來啦?”正是拓拔野與纖纖。同桌的烈炎、八郡主等人也紛紛瞥來。

六侯爺等人大喜紛紛叫道:“太子!聖女!”大步上前。烈炎等人原本對拓拔野身份尚有些許懷疑聞聽此言心中疑慮登時消散。

眾人大奇難道這與火族群豪坐在一處的少年竟是近來風頭極健的龍神太子嗎?無不刮目相看只是那少女又是何方聖女卻是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有人認出這少女正是空桑轉世失聲驚呼。

辛九姑搶身飛奔將格擋在前的兩個火正兵硬生生擊退與起身奔來的纖纖抱在一處。纖纖心中悲苦委屈投入九姑懷中登時嗚咽起來。九姑不顧眾人訝異的眼光忍不住喜極而泣拍撫纖纖的後背。

拓拔野瞧見真珠微微一楞再看看她的修長雙腿更是驚詫笑道:“真是你嗎?

真珠?”

真珠羞紅了臉低聲道:“拓拔城主。”偷偷地瞟了纖纖一眼見她冷眼望來臉上更紅垂下頭去。

六侯爺勾住拓拔野的肩膀低聲笑道:“人家可是不顧一切地找你來啦!你子再這般粘粘糊糊我可就下手啦!”拓拔野一楞頗為尷尬。瞧了纖纖一眼見她目光恰好掃來觸著他的目光立時又扭開頭去。

拓拔野咳嗽一聲道:“島上如何?鮫人國復國了嗎?”

六侯爺低聲道:“一言難盡回頭細。”

烈炎笑道:“既然都是相識那便一起坐吧!”

六侯爺見是烈炎等人微微詫異對米離、吳回等人視若不見笑道:“烈侯爺原來是你!妙極妙極上回剩下的六十壇酒今日可以繼續暢飲分出個勝負啦!”

烈炎哈哈笑道:“只怕你又要藉口幽會逃之夭夭。”

六侯爺哈哈一笑逕直走到烈炎與八郡主中間坐下不懷好意地盯著八郡主笑道:“烈侯爺若是這次由八郡主敬酒便是三百六十壇酒我也和你喝個精光。”

八郡主淡淡道:“侯爺的色膽倒比酒量要大得多了。”

六侯爺笑道:“酒為色之媒……”正眉飛色舞突然想起真珠在側咳了一聲回頭朝她望去。她目光溫柔只凝注在拓拔野身上雖然隨著眾人在另一桌坐下視線卻始終未曾離開他分毫。

六侯爺眼中閃過黯淡之色迅又恢復笑容哈哈笑道:“龍六原是來此與太子會合不想侯爺竟與太子成了朋友一箭雙鵰省得我再去赤炎城叨擾啦!”

烈炎笑道:“龍神太子風流倜儻與我一見如故已經是好朋友了。如果兩位不棄雷神壽宴後還請到寒舍盤桓數日。”語言真摯卻非隨意客套。

拓拔野一路行來與這豪爽坦蕩的火族貴侯頗為投緣早已有惺惺相惜之意笑道:“妙極!不將侯爺府上的藏酒喝得底朝天我們是不回去啦!”三人大笑。

吳回木無表情喝了兩口酒起身告退;米離也以一路疲頓告退歇息。一時間走了十餘人只有烈雪八刀與八郡主依舊在座。成猴子等人毫不在意索性移將過來。

御風之狼捉著柳浪衣袖低聲道:“我可以走了吧?那袋子也請還我吧!”

柳浪正眯起眼悄悄打量八郡主隨口道:“走吧!走吧!”

成猴子悻悻地將乾坤袋還給他道:“便宜你啦!”

纖纖瞥見那袋子低頭一瞧自己腰上面色一變叫道:“別走!那是我的袋子!”

御風之狼大呼倒楣閃電般奪過乾坤袋朝外飛也似地掠去。

突然銀光爆閃御風之狼被無數情絲纏住硬生生從半空扯了下來。辛九姑手腕一抖猛地將他拖到面前一腳踏在他的胸上喝道:“叫你別走沒聽見嗎?”

成猴子大喜起身踢了他一腳罵道:“他***聖女之物你也敢偷?”劈手去奪他手中袋子。

御風之狼叫道:“你們太也無信不是好了還我的?”

柳浪笑道:“我的乃是物歸原主這袋子是我們聖女的自然得歸還她了。”

御風之狼苦著臉大呼上當。手中還緊緊抓住那乾坤袋不放。

成猴子用盡力氣朝上一奪兩人死命拉扯登時將乾坤袋的袋口拉扯開來“叮叮噹噹”一陣脆響光芒眩目諸多寶貝流水般瀉了一地。

眾人驚呼聲中一個九尺高的魁偉少年突然從袋中滑出坐在地上。

“蚩尤!”“聖法師!”“蚩尤大哥!”拓拔野等人失聲驚呼霍然起身。

成猴子楞楞地望著蚩尤又飛起一腳將目瞪口呆的御風之狼踢翻叫道:“他***吃了猛獁膽了連聖法師都敢綁架!”御風之狼也是雲裡霧中除了自認倒楣之外已經無話可了。

拓拔野搶身上前將蚩尤扶起見他除了眨眼微笑之外全身動彈不得心中大駭只道他遭了誰的毒手被拍散經脈;立時雙掌齊調集潮汐流將澎湃真氣衝入蚩尤體內。真氣疏導之後見蚩尤完好無損只是經脈暫被封閉心中大定。籲了一口氣笑罵道:“他***紫菜魚皮嚇我一大跳。”

眾人聞言紛紛舒了一口氣。纖纖杏眼凝視蚩尤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古怪之極。她初見蚩尤從袋中掉出又驚又喜;見他無恙大感放心;但突然想起不知他是何時到了袋中自己在房中滿腹心事、又哭又笑的模樣他難不成全看見了?頓時又羞又驚又懼大感惶急。

當是時遠遠地聽見迎客使歡天喜地地高聲長呼道:“木神駕到!水族聖女駕到!

水族黃河水仙冰夷駕到!”眾人動容距離壽慶最後一日當真是貴客紛杳。

拓拔野一楞笑道:“這倒巧了!”木神、冰夷二人對他與蚩尤窮追不放倘若再見到纖纖這個空桑轉世只怕更加不能放手。眼下纖纖與火族的糾葛還未了斷蚩尤又經脈被封自然還是退避為上。當下抱起蚩尤對烈炎等人笑道:“在下先告退了給我這位朋友疏通疏通經脈。”起身朝後門走去。

六侯爺、柳浪等人見狀猜出端倪也紛紛起身綁著御風之狼朝後門出去。成猴子與卜運算元匆忙將地上寶物一一揀入乾坤袋大呼叫尾隨而去。

烈炎與木神等人殊無來往與水族更是世仇當下也推桌起身在句芒一行進入之前走得精光。

進了房間拓拔野將蚩尤橫放於床手掌推拿任督二穴為他打通周身經脈。那寒石散藥效極強以兩人真氣之強亦不能立時衝開只能燭火微光緩步而行。

成猴子剛進房間立時迫不及待地蹲坐在角落裡眉開眼笑地清數那乾坤袋中的寶物一旁的御風之狼被捆得結結實實嘴中也被塞了破布搖頭晃腦徒自生氣。

眾人各自坐下六侯爺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笑道:“太子殿下此次我們可是偷偷逃出來的。回去之後你可千萬要在龍神面前美言幾句。”

拓拔野奇道:“此話怎講?”

六侯爺見纖纖與辛九姑全神貫注地低頭交談這才轉身背對她們笑著傳音入密道:“你的美人魚想你想得茶飯不思花容憔悴我見她可憐這才偷偷帶她出來的。”

拓拔野聞言大震一面輸導真氣一面轉頭朝真珠望去。

真珠見六侯爺傳音已是大為緊張紅著臉凝視二人大氣也不敢出上一口。瞧見拓拔野吃驚望來雖不知六侯爺了什麼心下也猜到了大半登時羞得脖頸盡紅低下頭去心兒狂跳。

原來拓拔野、蚩尤走後龍神軍與湯谷軍在龍神、赤銅石、柳浪等人的指揮下勢如破竹大敗鎮守東海的水妖水師一舉擊潰黑齒**團解救出鮫人國國主等顯貴復國建城。水妖一時間也不敢直擂其鋒只是派遣幾大水師佔據其他附屬國互相援引遏止龍神勢力進一步西擴。

鮫人國復國之後真珠即將回國與六侯爺等人告別之時心神不寧形容憔悴。

六侯爺乃是情場中摸爬打滾了半輩子的人物這女兒的心思哪逃得過法眼?

雖然對真珠思念拓拔野大有酸意但一則不忍見她受相思煎熬、默默忍受二則與拓拔野頗為投契當下決計忍痛斷情成*人之美。自作主張從龍神處偷了四十九顆“天足丹”打算將真珠化成*人形後悄悄帶回大荒尋找拓拔野。

真珠羞怯靦腆若要直言帶她尋找拓拔野只怕立時便將她嚇得花容失色、逃之夭夭。是以便故意叫上辛九姑、卜運算元一干人是奉龍神密旨去大荒尋找拓拔野三人。辛九姑心中記掛纖纖自然恨不得插翅飛去。成猴子、卜運算元早已在島上憋得狂聽能去大荒歡喜得險些撞牆。柳浪奸猾登時瞧出名堂但想到能重回大荒邂逅久違的如雲美女也是心癢難搔樂得裝傻。

真珠信以為真絲毫沒有想到為什麼會讓自己去找拓拔等人驚喜羞怯之下立時答應。這一幹人等乘著龍神北巡之機騎乘青龍直飛大荒一路打探訊息而來。

那“天足丹”雖能將魚尾化為人足但每行一步都痛若刀割實難忍受。又每顆藥效只能維持十日十日之後若無此丹且不能回到海中則雙足寸寸迸裂。真珠為了能在大荒行走竟亳不猶豫這一路行來每走一步都痛如刀絞但她甘之若飴絲毫沒有蹙眉呼痛。以她之嬌羞怯弱竟能忍受這般苦痛而絲毫不形於色實是大大出乎六侯爺意料之外。

六侯爺凝視著拓拔野微笑傳音道:“子我可是將人給你帶來了。你若是不要的話我可就老實不客氣啦!”

拓拔野低頭望向真珠那雪白纖巧的雙足她登時羞得轉過頭將雙足往裙下藏去。

拓拔野心中怦然而動。這嬌怯的美人魚對他頗有好感他早已明了但此刻方知情深若此不禁大為感動。

他性子灑落倜儻少年時更是風流而近輕佻。對於那些對自己存有好感的女子常常隨意調笑無意之間讓人對己情根深種而自己卻殊無察覺。待到察覺之時因心腸極軟生性多情又每每分辨不清情感之屬對於佳人芳心更是不忍推卻結果傷人益深。

但自纖纖為他情死之後打擊極大那輕佻之態大大收斂。直至那日在東海高空聽得龍神道“若無呷蜜意請勿攀花枝”之時心中便已打定主意此生此世絕不再做這無意多情傷人芳心之事。

重歸大荒之後又見雨師妾剎那間方知情之所重乃在其身。雖然仍不忍傷纖纖之心但對於情感所屬卻是從未有過的明了。眼下面對真珠雖有愛憐之意但心下明白這愛憐之意仍然遠非刻骨銘心、生死難忘的情感。而真珠對自己的綿綿情意來得突然多半是少女春情而已。假以時日遇見他人便自然能將這朦朧初戀逐漸淡忘。

當下微微一笑傳音道:“侯爺這般不顧龍神責罰千里迢迢地趕來該不會也是為了我吧?”

六侯爺笑道:“子你當我是兔子爺嗎?他***紫菜魚皮我自然是為了真珠才來的!你子若是對人不好我就要乘虛而入了。”他與拓拔野相交之後也學得了蚩尤這句罵語起來極是過癮。

忽聽蚩尤低喝一聲全身一震猛地跳將起來。

眾人大喜紛紛上前只有纖纖猶豫了剎那站在人群之外。

蚩尤呼了一口長氣笑道:“他***紫菜魚皮好生痛快!”猛地轉頭望向纖纖強自按捺五味心緒急道:“纖纖那妖女對你下了什麼蠱蟲?”

眾人大奇纖纖也是一片迷糊搖頭道:“什麼妖女?什麼蠱蟲?”

蚩尤一楞登時恍然拍案恨恨道:“他***紫菜魚皮又被這妖女騙了!”但心中卻是大惑不解倘若晏紫蘇並未給纖纖下蠱又何以知道纖纖的行蹤?

拓拔野心中一動適才為蚩尤輸導真氣時察覺到心腔內有異物蠕動沈聲道:“蚩尤你遇見什麼妖女了?你心中那怪物又是什麼東西?”

眾人隱隱覺得不安紛紛凝神注視蚩尢。

蚩尤面上微微一紅將兩日來所遇之事一一道來。但某些細節比如為晏紫蘇吸吮療傷、同床共枕等事便略過不提。眾人聽得眉頭大皺都頗覺怪異成猴子更是嘖嘖有聲連連稱奇。聽到那妖女竟是九尾狐時六侯爺與柳浪都不約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辛九姑與纖纖相見之後便聽她了被人誣指的委屈一直心中憤憤此刻聽蚩尤道火神為本族聖物追拿九尾狐直覺使然登時叫道:“一定是這個妖狐化成纖纖盜走聖盃栽贓陷害!”

眾人聽得納悶訝然道:“栽贓纖纖?”

拓拔野苦笑著將纖纖如何遭遇桃木姥姥如何受託前往雷神府又如何在前往崑崙山的途中被火族阻截指告盜走聖盃之事詳細了一遍。

蚩尤心中大震又是憤怒又是後悔。早知那妖狐盜走聖盃栽贓纖纖自己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將她截下取回聖盃。想到火神被自己數次阻礙最後又中了妖狐狡計心中更是慚愧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將聖盃奪回。

這時房門輕釦響起烈侯爺的聲音:“烈炎有事求見。”

眾人面面相覦拓拔野頭道:“來得正好。請他進來吧!”班照二人疾步上前開啟房門。

烈炎面色凝重掩上門環顧眾人道:“適才得到雷神府內本族臥底的密報纖纖姑娘那日敬獻的確實是本族聖器琉璃聖火杯!”

眾人大驚倘若如蚩尤所九尾狐身上攜帶了聖盃為火神追緝那麼纖纖此前受託敬獻的又怎麼可能是聖盃?

辛九姑厲聲道:“休要合血噴人!”

烈侯爺搖頭道:“烈某也很願意相信纖纖姑娘但是這訊息卻是由雷神愛妾寧姬那裡探得。據稱此次各城敬獻的禮物全在雷神府密庫之內密庫鑰匙除了雷神之外只有寧姬才有。”

拓拔野不動聲色道:“米長老有什麼打算?”

烈炎道:“米長老已經派遣信使傳令屯壓邊境的戰神軍團連夜進兵明日慶典上當庭對質之後便要血洗雷澤城搶回聖盃。纖纖姑娘也要押解赤炎城聽候落。”眾人面色大變。

六侯爺笑道:“這是火族的軍機要密侯爺怎地隨便與我們透露?”

烈炎沈聲道:“我來找各位便是因為我也相信琉璃聖火杯決計不是纖纖姑娘盜走的。雷神眾人光明磊落也決計不會做出這等事來。這中間必定有某種誤會。倘若在明日雷府壽慶之前不能將此事弄得水落石出不但纖纖姑娘性命難保木族、火族之間只怕還會有一場戰禍浩劫。”

眾人不料他會出這番話面面相覷。臉色都大為緩和但心中的疑慮卻更加濃重。

拓拔野微笑道:“多謝侯爺!我們也正好有些趣事想給侯爺聽。”

當下又將蚩尤所複述一遍。他口齒伶俐起來更加清晰明了烈炎聳然動容沉聲道:“我師父剛正穩重倘若他這聖盃是九尾狐盜走決計錯不了。”

成猴子吐舌道:“他***這妖狐好大的膽子連琉璃聖火杯也敢偷!”

柳浪突然轉身走向御風之狼拔出他口中的破佈道:“狼兄若換了是你敢從火神鎮守的金剛塔上偷走琉璃聖火杯嗎?”

御風之狼喘了口氣苦著臉道:“我就算有那麼大的膽子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哪!”

柳浪回身道:“是了天下第一盜不敢偷、也無法偷出的東西這九尾狐為什麼膽敢、而且竟能偷盜出來呢?大家不覺得有趣嗎?”

成猴子笑道:“他***這子連老子的指南針都偷不走自然不敢偷聖盃了。”

話音未落已被辛九姑一個巴掌打得趺了個踉蹌。

御風之狼成名己久素以膽大包天神出鬼沒著稱雖然此次陰溝翻船大意之下樂極生悲被成猴子抓住但終究是做不得數。以他的通天本領尚且不敢、不能從金剛塔盜走聖盃旁人自然更不可能。眾人心有慼慼皺眉不語。

柳浪道:“此事瞧來錯綜複雜好像一團亂麻無從下手。其實無論多難解的麻團都有頭尾兩端以及幾個至為關鍵的結。只要抓著這最重要的頭緒耐心抽離難解之結就能一清二楚。這事自然也不例外。”

柳浪雖然好色無行聲名狼藉但智計多端又是飽經風雨的老江湖縱然以拓拔野之絕聰明論到陰謀詭計也是遠遠不如。眾人聽他言剖析都紛紛凝神傾聽。

拓拔野沈吟道:“柳軍師以你之見此事的頭尾兩端是什麼?”

柳浪道:“頭端是為什麼有人要偷竊這琉璃聖火杯?尾端是琉璃聖火杯失竊之後究竟有怎樣的後果?誰能得到好處?”

在一旁的御風之狼聽了連連搖頭道:“這樣一個燙山芋到手好處沒有麻煩倒是不斷。”

眾人盡皆頭只有成猴子笑道:“他***這等寶物就算是只拿過片刻那也是過癮得緊。”被辛九姑一瞪悻悻住口。

烈炎嘆道:“但是後果卻非常嚴重!聖火杯一失琉璃金光塔永不能開啟赤帝縱然御鬼通神也無法從塔中出來。”頓了頓道:“而且隨時有戰禍掀起。”

拓拔野心中一動自己藏於內心深處的憂慮懷疑越明晰強烈起來道:“柳軍師那麼此事幾個難解的結又是什麼?”

柳浪道:“此事疑甚多最讓我大惑不解的則是這三個死結。其一赤炎城固若金湯金剛塔守備森嚴塔下又有大荒十神之一的火神坐鎮那盜賊是如何將聖盃順利盜走的?”

拓拔野頭道:“柳軍師得是以金剛塔的守備和火神祝融的本領普天之下只怕誰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盜出來。”

烈炎緩緩道:“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蚩尤沈默不語晏紫蘇雖然機狡百變但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擺脫火神盜走聖盃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柳浪道:“其二聖女在八郡主原心法作用下道確實曾受桃木姥姥所託將那極似琉璃聖火杯的“長生杯”送抵雷神府而且雷神等人見了都聲稱乃是長生杯。這麼來至少六、七日前聖盃已經被聖女送到雷神府。但是聖法師這幾日又分明見到祝融元神分體捉拿九尾狐而且一口咬定那聖盃便在九尾狐腰間乾坤袋中。火神的眼力想來也不致謬誤若此。”他望著大家悠然道:“如此一來兩個琉璃聖火杯必定有一個是假的也必定有某些人了假話。”

辛九姑怒道:“柳色鬼難道你懷疑聖女的是假話嗎?”

柳浪咳了一聲道:“聖女在原心法作用下定然不可能假話……”

辛九姑不依不饒厲聲道:“那你就是聖女若沒有受原心法操縱就要假話了?”

眾人見她愛護纖纖胡攪蠻纏都不禁莞爾。柳浪肚內暗罵苦笑道:“聖女怎麼會假話?但是有時一個人的雖然並非是假話可話裡卻也並非都是真實之事。”

辛九姑怒道:“那你就是聖女被人騙了還不知道?”

柳浪尷尬道:“聖女心地純良稍不留神被奸險之徙矇蔽也是有的。”

御風之狼連連頭道:“被人算計陰溝翻船之事剛剛便有一件。”

拓拔野見離題越遠笑道:“九姑息怒!柳軍師以你看來究竟哪個琉璃聖火杯是真?”

柳浪道:“這個……屬下不敢胡亂斷言但倘若聖女所獻的聖盃是真就有第三個怪結:桃木姥姥為什麼要將琉璃聖火杯獻給雷神?雷神見了琉璃聖火杯為什麼聲稱是長生杯而且大大刺剌地收了下來?”

眾人沉吟不語卜運算元皺眉道:“木族青帝之爭已到極劇之時難道雷神當真是想打擊火族拾高自己在族內的威望嗎?”

烈炎搖頭道:“雷神素來光明磊落雖然是本族勁敵但想來也不致做這竊人聖物之事。”

拓拔野腦中飛轉原來混沌一片的層層迷霧已經逐漸消散開來。剎那之間隱隱猜到大概越想心中越是驚懼片刻間冷汗涔涔內裳透溼。原想開口但此事牽涉甚大眼下毫無證據純屬直覺推測冒昧公佈只怕不利反弊。

轉頭掃望眾人烈炎目中憂慮、沉默不語似乎想到某事但終究不敢作出斷言。

柳浪則目光閃爍瞧他神態只怕也已有了六、七成把握。但他老奸巨滑自然不肯冒失揣測。

忽聽御風之狼道:“倘若我出看法你們能放我走嗎?”

眾人心中一動這子乃是大荒第一盜對於這偷盜的伎倆與心理實是最有心得不定由他眼中看來當真能現關鍵之處也未可知。

六侯爺笑道:“若你得有理我便將這袋裡的寶貝全送給你。”

御風之狼大喜道:“多謝六侯爺了!柳軍師你的什麼頭尾兩端、什麼死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要從金剛塔盜走聖盃決計沒有可能除非有內奸。”

眾人譁然烈炎悻然道:“決計不可能!金剛塔守衛森嚴聖匣鑰匙又由烈長老封存體內即使有內奸也決計盜不走!”

御風之狼頭道:“有火神在確實不可能。但火神倘若不在呢?”

烈炎皺眉道:“火神不在?”搖頭道:“一直到聖盃失竊為止火神始終在金剛塔下未曾離開一步。”

御風之狼道:“那麼火神被囚禁之後呢?”

眾人大惑不解成猴子“咦”了一聲道:“是了!如果聖盃是在火神被囚禁之後盜走的呢?”

御風之狼拍手道:“正是此意!”

眾人大震哥瀾椎道:“難道那聖盃當時並未真正丟失只是內奸使詐嗎?”

烈炎緩緩搖頭道:“不可能!那夜烈長老與祝火神以及幾個長老、將軍一道例行檢查聖匣之內確實空無一物。想要逃過這許多高手的法眼萬萬沒有可能。”

御風之狼沈吟半晌又道:“倘若那聖盃根本就不在聖匣中呢?”

眾人失聲道:“什麼?”

烈炎臉上神色大變怔怔了半晌霍然一拍桌子厲聲道:“更無可能!那聖盃乃是由烈長老親自封入聖匣後移交到金剛塔的。難道你的意思竟是烈長老是內奸?”

烈碧光晟在火族內極富威望法術神功都有驚人造詣雖然極少賣弄但人稱絕不在火神祝融與戰神刑天之下。年僅四十便以穩重智謀受眾人推崇而當上大長老。他在烈家之中更有極高威儀烈炎自便至為崇拜這位六叔。在他心中烈碧光晟便如同赤帝與恩師祝融一般都是神般的人物絕容不得任何人褻瀆。當日祝融因聖盃失竊案被許多人疑為內奸囚禁待審他心中堅信火神清白這才悄然與妹妹八郡主一道出城尋找傳言中盜走聖盃的空桑轉世。眼下聽拓拔野言下之意暗指烈碧光晟大有可疑之處:心中驚訝憤怒比之聽祝融為內奸時更盛。

一時間氣氛僵住御風之狼也不敢話。六侯爺打了個哈哈笑道:“眼下大夥兒都是猜測的話做不得數烈侯爺也別往心裡去啦!”

柳浪咳了一聲道:“不錯!其實這兩端三結都繫於那琉璃聖火杯。既然烈侯爺得到線報聖盃確實在雷府寧姬手中咱們找到那寧姬問個水落石出自然便真相大白。”

眾人面面相覷要想混進雷府逼問寧姬何其困難?且不雷府中戒備森嚴高手如雲即便能闖入寧姬香閨以寧姬之聰慧要想問出此事來龍去脈只怕也非易事。

六侯爺突然咳了一聲道:“此事便讓我來試上一試吧!”

眾人見他自動請纓都頗為詫異。六侯爺瞟了真珠一眼支吾半晌苦笑道:“那寧姬乃是我的老相識。”眾人恍然盡皆莞爾都覺此事大有轉機。

烈炎大喜突又皺眉道:“雷神對寧姬極為寵愛今晚必定在她香閨過夜侯爺想要與她相會也不容易。”沉吟道:“是了!我今夜悄悄去拜會雷神一來將他盡力拖住讓六侯爺有充足的時間二來我索性當面質問雷神弄清原委。”

眾人相覷均覺烈炎這般太過冒險。柳浪道:“倘若他當真是幕後指使呢?”

烈炎緩緩道:“以他素來的光明磊落想必不致做這等事情。如果當真是雷神做了此事我也需設法在明日兩軍對戰之前將聖盃從雷府安全地取出來。”

眾人突然紛紛朝御風之狼望去御風之狼冷汗直冒乾笑道:“你們這般不懷好意地看著我幹麼?”

成猴子笑道:“這還用嗎?你將功折罪的機會來啦!”

烈炎朝拓拔野拱手道:“拓拔兄弟此事烈某不想驚動米長老與火正仙他們眼下已經認定雷神主使倘若他們闖進雷府又不知會生出什麼事端來。還請拓拔兄弟與諸位幫忙。”

拓拔野微笑道:“隨時聽候侯爺差遣。”眾人紛紛笑著應和都覺頗為有趣。

成猴子笑道:“六侯爺好大的面子幽會舊情人竟有這麼多人幫忙。”眾人大笑。

烈炎喜道:“如此便一言為定!”轉身望著六侯爺一揖到底笑道:“今夜之事還請六侯爺鼎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