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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 攻守之勢的轉變

1675年6月9日,尹爾庫茨克。

在1652年,哥薩克人在尹爾庫特河口建立了一座越冬營地,初步奠定了尹爾庫茨克城堡的雛形。隨後,1661年,雅科夫·波哈博夫率領七十餘哥薩克來到此處,以木材為原料建築城堡,正式建立殖民據點。

由於城堡正好位於商路和探險拓殖路的交叉點上,且周圍地區有進行農業耕作、狩獵、捕魚的便利條件,所以城堡發展很快。經過數十年的發展,目前整個尹爾庫茨克堡已擁有八百多常住居民,成為周邊數百公裡範圍內最大的商業中心和物資週轉站。

在1666年,勇敢無畏的哥薩克又在烏達河岸邊建立木結構的軍事堡壘上烏丁斯克(也稱色愣格斯克,1690年改名叫烏蘭烏德)。以這兩座中心據點為核心,加上貝加爾湖東北方向的巴爾古津堡(1648年)和西北角上的安加爾斯克(1647年),以及於1652年建立了巴翁託夫斯克堡,大體上包圍了貝加爾湖,這也標誌著俄國人已經徹底完成了對於貝加爾湖周邊的征服大業。

隨後,哥薩克人以此為大本營,分兵兩路,一路南下直逼中國的蒙古地區,一路東進抵達石勒喀河,進而侵入阿穆爾河流域,甚至一度沿河而下,直抵大海。

然而,十幾年前,進入阿穆爾河流域的哥薩克人卻遭到了強力阻擊,並且損失極為慘重。在那片地區,出現了兩個強大的地方勢力,不僅人數眾多,還擁有不少威力巨大的火器。

沒錯,那些人據有的火器,還不是老舊落後的火繩槍,而是堪比歐洲國家軍隊所擁有的燧發槍。更讓人膽寒的是,他們竟然還有火炮!

經過多年的探查,俄國人終於知道那些人的一些情況了。位於阿穆爾河流域的地方勢力,曾經屬於大清帝國的軍隊的一部分,後來因為一次戰敗,為了逃避追責,選擇叛離那個帝國,選擇避到此處。

而位於烏蘇里江以東的地方勢力,則屬於還要更南邊的大明帝國,是一個親王的封地。

這兩個地方勢力,大致以阿穆爾河為界,各自統治著這片廣大地區,當地的的土著自然也是向他們表示臣服,並得到他們的保護。十幾年前,那些闖入阿穆爾河和烏蘇里江地區的哥薩克們,像此前在西伯利亞地區那般肆意掠奪皮毛,欺壓土著的時候,無一例外地遭到了他們的武力驅逐。

1658年,哥薩克人所建立伯力堡,就被那群清帝國的叛軍所攻破,督軍亞康卡·庫拉科夫以下一百餘人悉數戰死,僥倖逃出者僅六人,令整個雅庫茨克督軍府大為震驚。

就在俄國人準備對此要進行一番報復時,這夥清帝國叛軍又先後襲擊了阿穆爾河中下游十餘座堡壘和過冬營地,殘殺哥薩克人和毛皮商人兩百八十餘人,幾乎將哥薩克人歷經數年於阿穆爾河地區所建立的勢力連根拔起。

未幾年,這夥清帝國叛軍建立了國家,稱之為渤海國,然後繼續向北和向西,清除俄國人的據點和營地,大肆擴張他們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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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渤海國的咄咄逼人的勢頭,在經過數場殘酷而激烈的戰鬥後,哥薩克人悲哀地發現,他們根本無力阻止渤海國的侵襲。因為,他們打不過對方!

渤海國不僅人數眾多,每次出動的軍隊動輒數百上千人,而且所擁有的火槍和火炮,比哥薩克人手裡的武器還要強出一頭。

此前,哥薩克人僅憑藉數十上百人,便能在西伯利亞地區縱橫上千里,征服大小部落無數,然後擇水陸要衝建若干城鎮堡壘,就可佔據大片土地。然後,於該地徵收皮毛、糧食、肉食,未多久,就能將其變為沙皇俄國的固有領土。

比如,尹爾庫茨克為核心的督軍轄地,在數十年前,貝加爾湖東岸還是與滿洲屬下的巴爾虎蒙古人相連,西岸則受到喀爾喀蒙古土謝圖汗部與車臣汗部統轄。哥薩克人就以不到百人的規模,從葉尼塞斯克和雅庫茨克,分別從西部和北部兩個方向入侵並征服了這片廣闊的貝加爾湖地區。

如今,風水輪流轉,渤海國憑藉其強大的武力,沿著阿穆爾河、結雅河(中國稱精奇裡江)、石勒喀河,開始步步蠶食俄國人的地盤。而且,方式跟當年哥薩克人入侵的模式幾無二致,也是透過“支流聯運、陸上拉縴”的跳躍式方法,奪取了俄國人一個又一個殖民據點。

半個月前,涅爾琴斯克(尼布楚)傳來噩耗,渤海國的軍隊在得到增援後,以數門攻城重炮勐烈轟擊方式,破開城牆,殺入堡壘,將這座建立於1658年的重要據點攻佔。

尹爾庫茨克督軍府聞報後,大為驚恐,涅爾琴斯克距離此地雖然還有近千公裡,但依渤海國這般攻勢,說不定明年就能殺到尹爾庫茨克城下,進而奪取這片富庶的大湖地區。

駐尹爾庫茨克督軍安德柳什卡·尹凡諾夫一邊派出兩路信使,分別到北方的雅庫茨克督軍府和西方的託木斯克督軍府求援,一邊積極組織城中的哥薩克、商人,以及眾多農夫加固城池,囤積糧食和火藥,準備應對渤海國的進攻。

“督軍大人,那些韃靼人對於我們將售與他們的火槍和火炮又重新收回,表示非常憤怒。”一名哥薩克軍官抱怨道:“他們聲稱,會因為我們的失信行為,從此斷絕與我們之間的貿易。……要是這樣的話,我們以後可能就不會得到那些珍貴的茶葉和大黃了。”

“我們不是已經將那些索回的火器換成了同等價值的皮毛嗎?”安德柳什卡·尹凡諾夫驚訝地說道:“他們應該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失,為何要做出這般威脅?”

“督軍大人,那些韃靼人對於火器的需求非常急迫。”那名哥薩克軍官苦笑道:“聽說,他們在被明國驅逐到蒙古後,火器非常缺乏,急需得到補充,以應對明國人的進攻。而皮毛對他們而言,似乎並沒多大意義。”

“但我們要應對那個渤海國的進攻,需要儲備必要的軍需物資。”尹凡諾夫想了想,仍舊堅持了自己的意見,“至於那些韃靼人,我們只能暫時犧牲他們利益需求了。不過,我相信,這些韃靼人想要獲得必要的火器,肯定不止我們這一個交易物件。……是的,他們一定會有其他途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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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3日,乞爾海子(今內蒙黃旗海湖泊)。

範毓馥被兩名明軍摁倒在地上,面如死灰,額頭上的汗水也在不斷地往下流著。在他不遠的地方,倒伏著幾具無頭的屍體,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入鼻息。

“總戍命令將其拖過去!”一名千總軍官大聲地命令道。

話音剛落,範毓馥便被兩名明軍粗暴提了起來,如死狗般拖著朝湖邊而去。

“說說吧,你們范家給韃子運了多久的軍械糧秣等物資?”大明神火軍(純火器營)總兵孫徵淇(孫可望次子)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副馬鞍上,玩味地看著一臉狼狽的範毓馥。

“……”範毓馥抬頭看了一眼孫徵淇,不發一語,又將頭低了下去。

“嗤!範大少爺,你以為一句話不說,就能湖弄過去?”孫徵淇嗤笑一聲,不屑地看著趴俯在地上的範毓馥,“你瞧瞧,你們做這個事也太不小心了,正好撞到咱們的眼皮底下。呵呵,而且還是人贓並獲呀!……我估摸著,你們範家往韃子那裡販賣朝廷管制物資,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就說嘛,我們這幾年,每值春夏之際持續掃蕩大漠。這韃子手裡的物資竟然還是依舊不缺。這恐怕都是你們的功勞吧?”

自從去年六七月間,李定國出兵奇襲歸綏(今呼和浩特市),取得數年來未有之大捷後。宣府、延綏、寧夏、固原等沿邊重鎮均不甘示弱,躍躍欲試,紛紛派出小股騎兵,深入大漠,襲殺清虜和蒙古部落。

待今年一月,齊國駐南京的參謀軍官也向大明軍方建議,可趁每年春天草原牲畜繁殖的季節,派出數路騎兵深入草原,襲擊清虜,以持續削弱清虜的實力。因為這個時節,大部分蒙古部落會分散在遼闊的大草原上放牧育雛。若是明軍攻來,清虜勢必很難在短時間內集結蒙古八旗。而且,戰爭也會影響草原牲畜繁殖。

另外,這個時候,草原上的馬匹因為經過一個艱難的冬天,身上沒有膘,比較脆弱,無法進行大強度的運動。而以糧食餵養的明軍戰馬,可能稍稍具有一定的機動優勢。

隨即,大明北方幾個沿邊重鎮,接到南京都督府的軍令後,紛紛調集轄下不多的騎兵力量,於三四月間,再次殺入大漠。期間,雖有幾支明軍騎兵被清虜尋到機會,予以重創或殲滅。

但不可否認,以數百、上千騎兵組成的“遊擊大軍”,還是給清虜據有的漠南地區造成了沉重打擊。近兩個月時間,明軍遊騎便擊破蒙古大小部落、八旗村屯四十餘處,斬首五千餘,繳獲或殺死牲畜一萬兩千餘頭(只),給本就“氣血不旺”的清虜,狠狠地又放了幾道血口。

孫徵淇所領的神火軍部三千餘人是在四月間部署至張家口,眼瞧著沿邊諸鎮都有不少斬獲,對此眼熱不已。隨即,便向宣府總督馮雙禮請命,要出關攻襲清虜。

再三阻止未成後,馮雙禮只能允其出戰,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將轄下一千五百騎兵悉數撥付於他。

然而,孫徵淇領兵進入草原後,轉悠了十餘天,也沒尋到一個蒙古部落或八旗村屯,讓人好生失望。

不甘心空手而歸的孫徵淇遂督兵繼續深入草原,朝清虜位於東部地區最為重要的據點綏遠(今烏蘭察布市)奔來。

今日午間,大軍行至乞爾海子,期望能在這裡尋獲到幾個蒙古部落或八旗村屯。卻不想,在湖水附近正好兜住了範毓馥這幫走私商隊。

連續斬殺了十數名商隊夥計和護衛後,剩下的人便竹筒倒豆子般將他們的走私行為如實供述。這支由範、田、王三家組織的商隊在半月前運送了大量的鐵器、糧食、茶葉以及火藥給綏遠城的清虜。

交易完成後,從清虜手裡獲得四萬兩白銀、各色珠寶,數百張珍貴毛皮,以及三百餘頭牛羊,稍事停留旬日,便滿載而歸,浩浩蕩蕩地準備返回張家口。

以往數年間,這些走私商隊在口外也不是沒有被巡邏的明軍捕獲過,但只要塞上數百上千兩銀子,一般都會睜只眼閉只眼,任由其自由透過。

然而,這次走私商隊卻一不小心撞上了急於建功立業的孫徵淇和他所領的“御林軍”,對於他們獻出的金銀賄賂,自然是不假顏色。

“你只要給我說說綏遠城的情形,我便饒你不死。”孫徵淇握著一把刀,輕輕地放在範毓馥脖頸上,“若是你能助我襲破綏遠城,殲滅清虜駐守於此的大軍,我會考慮放過你們范家所有人。”

範毓馥猶豫了一下,仍舊不發一語。

“怎麼,你不信?”孫徵淇不由將刀鋒使勁壓了壓,一絲血痕立時在範毓馥的脖頸上顯現,“不妨告訴你,我乃秦王次子,神火軍總兵,我既言出,自然能保下你范家老小數百口性命。”

“……小王爺,說話……可算數?”範毓馥希冀地看了一眼孫徵淇。

“這個時候了,你好像只能信我一次。”孫徵淇笑吟吟地將刀收了回來,“不過,你最好不要有一句妄言。要不然,你們范家所有人都會死的很難看!”

範毓馥癱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孫徵淇。

次日,天色微微亮,孫徵淇所部三千餘神火軍和一千五百騎兵,便拔營啟程,迅疾地朝乞爾海子西岸行去。一個時辰後,停駐於一處當地人稱為谷力腦包的湖岸邊,隨即開始佈設伏擊戰場。

“總戍,你覺得清虜會來嗎?”侍從楊炳榮輕聲問道。

“這我哪知道。”孫徵淇躺在山坡的草地上,閉著眼睛,翹著二郎腿,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清虜若不來,就將那些商隊夥計和護衛全都砍了,咱們回返張家口就是了。”

“總戍……”沉默半響,楊炳榮又問:“萬一,那個范家的掌櫃給清虜交代了咱們的實情,他們聚兵數萬來襲。那……那咱們如何應對?”

“你怕了?”

“小人豈會怕死?”楊炳榮臉上掛著幾分擔憂的神情,“我是怕小王爺有個閃失,那我等就萬死不恕了!”

“你可知道,齊國在日本連續兩場大戰,皆是以少敵多,不到兩萬兵馬,大破日本幕府八萬餘大軍。”孫徵淇睜開了眼睛,幽幽地說道:“即使當時幕府軍隊擁有三四千的騎兵,仍舊被齊國人打得丟盔棄甲,泰半被殲。”

“我的小王爺,清虜可不止三四千騎兵!”

“呵呵……”孫徵淇笑了起來,“清虜目前估計有兩三萬滿蒙八旗騎兵吧,但絕對不會佈置在這個小小的綏遠城裡。要知道,這片地方可養不了那麼多騎兵!綏遠城裡充其量只有三四千騎。但我敢打賭,他們絕對不會傾巢而出。”

“小王爺,對方即使來三千騎兵,也不是我們輕易對付的。”楊炳榮有些著急。

“你怕個什麼勁!”孫徵淇坐了起來,伸手指向前方,“你瞧瞧咱們選的地方,右側為湖水,左側為這片小山包,騎兵根本無法展開。我們在前方設定幾道拒馬,周邊以車輛遮護,將神火軍排開陣勢,以連綿不斷的排槍射擊,肯定讓清虜好生喝一壺!”

“可是,清虜見我軍據此嚴陣以待,未必會引軍來攻呀!”楊炳榮說道:“我若是清虜領兵將領,只需於外圍掠陣,待我軍自困,趁隙而攻。或者,待我軍駛出此間地勢,以騎兵遊擊四周,足可讓我全軍崩壞!”

“清虜騎兵若是在我軍附近遊而不擊,那豈不是正好便宜了咱們騎兵四下襲殺綏遠左近的韃子部落和村屯?”孫徵淇笑著說道:“要知道,我軍攜帶的物資,尚可維持七日之需。我神火軍吸引韃子騎兵主力於此,正可使我騎兵肆虐周邊百里範圍。”

“那七日之後呢?”

“馮大帥自然就會派兵接應咱們回張家口呀。”

“你已派人傳信回張家口了?”

“聖人有云,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孫徵淇起身,抬腿朝湖邊走去,“小爺的命還是比較金貴的,可不能就這麼隨意地丟到這草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