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CE……是什麼？”阿偉顯然有些聽不懂醫學的專業術語，嘴巴裡像是含著滾燙的熱水，囫圇著說出了手術名稱。
許精誠解釋道：“一種介入手術的方式，透過選擇性或者超選的方式，將導管插入腫瘤供血靶動脈，注入栓塞劑，使靶動脈閉塞，引起腫瘤組織的缺血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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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阿偉和他的妻子呆滯的表情，許精誠挑了挑眉，換了種說法：
“你肝臟上的腫瘤就像是大樹，枝繁葉茂，野蠻生長，手術目的就是掐斷供給它養分的水源、土壤，讓腫瘤大樹失去依靠，成為無根之木，逐漸慢慢衰敗枯萎。”
阿偉和他妻子的表情頓時生動了起來，顯然是聽懂了許精誠的比喻版本。
“許醫生，那這臺手術術後一兩天就能康復嗎？我聽別的醫生說，手術傷筋動骨一百天，最少都要躺一週的。”阿偉妻子問道。
“這是一種微創介入手術，只需要在皮膚上取一個小的穿刺點就行了，和常規需要開膛破肚的手術方式區別很大，創傷小，恢復自然會很快。”許精誠解釋道。
手術過程簡單、術後康復快、而且術後五年生存率極高……這對於正在取保候審的阿偉來說，確實是一個不二選擇了。
許精誠這波術式推薦，堪稱良心。
阿偉基本上沒有思考太久，他確實很缺錢，但他更珍惜能夠陪伴家人的生命，知道自己還有五年多的時間，他可不願意把這些時間都浪費在監獄裡。
“我要做……TACE手術，許醫生，你能給我做嗎？”阿偉看著許精誠問道。
“當然可以，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和你談手術的問題的。”
許精誠早有準備的拿出一份手術同意書：“這份同意書我先給你，你情況比較特殊，我們以前也沒有收過類似的病人，手術應該還需要監獄方面同意吧……當然，如果對手術還有什麼疑惑，你也可以來找我。”
說完，許精誠便離開了病房，把時間留給了這對小夫妻。
推門離開病房，黑衣監管人正拿著煙嗅著煙味提神，看見許精誠出來了，他正準備進去，許精誠卻擋在了門口：“給他們點時間吧，我感覺三床已經有些鬆動了，說不定你等會兒進去，會有些意外收穫。”
“哦？”
黑衣監管人頓時喜上眉梢，犯人生病，他也遭罪，天天被關在醫院裡，煙都不能抽，這日子實在沒法過了。
可如果在此期間病人供出點實質性的資訊，那這一切的辛苦就都值得了。
不過稍微想了想，黑衣監管人又警惕了起來：“不對啊，我們之前什麼手段都用過了，這傢伙嘴很嚴實的，今天見個老婆怎麼就鬆動了？”
“可能是覺得還是生命更珍貴一些吧，家人也許激起了他對於求生的慾望。”許精誠含糊的說道。
黑衣監管人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掏出香菸繼續放在鼻子下面嗅著：“希望他能供出點有意義的內容吧，如果他表現得足夠好，法官說不定考慮他的身體情況，會減少他在監獄裡的時間，或者直接讓他保外就醫都有可能……不過這得看他自己的思想覺悟，不配合只能牢底坐穿。”
許精誠贊同的點點頭，看了一眼這間特殊病房，然後轉身離開了。
……
……
阿偉正在為自己曾經的錯誤買單，他因為對生命失去希望所以選擇用最後的時間去為家人爭取一些經濟上的幫助，想法不錯，但方法走偏。
不過好在他現在已經幡然醒悟了，許精誠估摸著他現在應該正在和黑衣監管人招供著一切，幻想著黑衣監管人震驚的表情，許精誠莫名有些驕傲的感覺。
……把你們全都騙過去的‘完美計劃’，可是被我一個人推理出來了……或許我真的可以試試別的發展方向？都當了一輩子醫生了，這輩子換個職業也不錯？
不過最後許精誠還是笑了笑否定了這個想法，即便當了一輩子的醫生，但這輩子他還是想當醫生，這種骨子裡的喜愛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猛烈。
回到辦公室，許精誠撥通了感染科的電話，市立醫院的TACE團隊是被分配到了感染科的，這聽起來似乎有些風馬牛不相及，不過細細分析下來，還是很有道理的。
感染科大部分收治的都是傳染性疾病的患者，而在國內，作為擁有百萬傳染人數的乙肝病毒，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大頭。
而肝癌的發展過程，往往又會遵循：肝炎、肝硬化、肝癌的三部曲的規律。
在九十年代肝炎大面積傳播，人們又對這種疾病普遍不重視的前提下，很多病人都是出現了嚴重的腹水、黃疸才會就醫治療，而在那時，原本輕症的肝炎早已經進化成了恐怖的肝癌，即便是經驗豐富的醫生也只能束手無策。
市立醫院感染科就是在這種大背景下，開始了TACE團隊的建設，針對於很多肝硬化嚴重，已經不適合外科手術切除肝癌病灶的病人，TACE團隊給了他們另一條活下去的希望之路。
電話在幾聲嘟嘟嘟後被接通，那邊是個很溫柔的女聲：“喂，感染科。”
許精誠不由得感嘆一句，這就是內科和外科的區別嗎，自己之前給那些外科科室打電話，一個個雷厲風行的勁兒，都恨不得從話筒裡面鑽出來，扯著自己脖子吼自己，再瞧瞧人家感染科的醫生，多溫柔！
在對方影響下，許精誠的聲音也忍不住輕柔了幾分：“喂，你好，這邊是急診病房，我們這邊有個肝癌的病人，可能需要TACE手術，但他情況比較特殊，沒辦法轉科去你們那兒，能不能麻煩你們來我們科給他做個手術？”
TACE作為一種很小的微創手術，對於環境要求並不高，一般在病房找個安靜整潔的房間就可以進行。
電話那邊的女聲頓了頓，疑惑道：“特殊？怎麼特殊了？為什麼不能轉科啊，在別的科室做手術，我們沒有過這樣的先例耶……”
“他是一名罪犯……”許精誠簡單的把阿偉的情況解釋了一下。
“啊？”
電話那邊顯然被嚇了一跳：“這種事情我也不知道怎麼處理，你能不能稍微等一下下，我去找我們李老師過來接電話。”
“好。”許精誠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心想天天和這樣的同事在一起上班，心情也會愉悅很多吧，為什麼我們科都是季航這種中年油膩大叔……
不多時，話筒就被送到了另一個人手中，就在許精誠期待這位李醫生聲音會不會更溫柔一些時，一個粗獷且興奮的男聲冷不丁從話筒裡傳出來，嚇得他當時就哆嗦了一下。
“嘿！我是感染科李洪！你是不是許精誠醫生？你們那邊去了一個罪犯病人我早就聽說了，要我們去手術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情，什麼時候要去，我們隨時都有空！”
又是一股毫無掩蓋的舔狗氣質，許精誠興致闌珊的撇撇嘴：“具體時間我再聯絡你們吧，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
電話那邊的李洪還急吼吼的想要說什麼，許精誠趕緊結束通話了電話。
嗯……其實季航也挺不錯的，至少他舔的很高階，不會這麼尷尬……許精誠默默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