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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三章 搜查監聽

翌日,龍精虎勐,神清氣爽的王言從四條手臂四條腿的糾纏中起來,洗漱一番,舔起大背頭,穿好滿帶香風的衣服,掏出錢包拿出四張五十元的美刀放在床頭櫃,而後毫不猶豫的離開房間走人。

因為百元面值的美刀不好花,也不是很常見,所以五十、二十等等,才是比較受歡迎的。王言大方的一人給一百,差不多一人一兩多的黃金,用以維護自己的好色、風流、冤大頭的人設。畢竟他給小乞丐都是五十美刀,陪他睡覺的兩個娘們,那也不能少了。

其實他也不容易,要維持這麼樣的一個人設,十年如一日的日理萬雞,這些接近他的女人中,有的為快活,有的求錢財,有的套情報,他應付起來也是很費精力的。

這是必要的掩護身份,畢竟他要是什麼毛病都沒有,那早都讓人弄死了。因為這個時候,大家都有問題,誰沒問題,誰就有問題,那誰就該死。王言混的就是上海灘聲色犬馬燈紅酒綠的上層圈子,哪有一個好人吶。

下得樓去,一路上遇到的男人,多是一樣的情況,相熟之人都是瞭然一笑,在一樓的飯廳中吃過早飯,出了百樂門的大門,這些人又是成了上海灘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何紹宏、方遠途、張賢三人昨晚已經走了。都是有家室的人,雖然都挺不是東西的,但是一個個三兩分鍾的選手,住一宿也沒什麼用……

王言自己一張桌子,吃著各種精緻的早點,看著最新一期的報紙。哪裡正在開戰,戰爭的態勢如何,誰又在給日本人鼓舌,紅黨發表提氣的時評文章,什麼大人物又死於意外,哪個上海灘的明星傳出了什麼緋聞。厚厚一摞子各家的報紙,從國際形勢,到國內戰事,再到哪裡的人民生活慘痛水深火熱,哪裡的人民歌舞昇平夜夜笙歌。

所謂民國的浪漫,都在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所展現出的,中華民族不屈的聲聲怒吼之中。

在這樣的情況下,村本一郎的出現,就顯得特別倒胃口。但顯然,村本一郎沒有這樣的自覺,他笑吟吟的說道:“王探長真是好胃口,一個人吃這麼多。”

“我就是吃不了,也要擺滿一桌子,因為我看著那麼多的東西才有好胃口。我賺了那麼多的錢,不找機會花出去享受,萬一什麼時候被人弄死,豈不是都便宜了別人?”王言瞥了他一眼,說道:“我才剛下樓吃上早飯,你就坐到了我面前,看來你們日本人的眼線很多啊。”

“不不不,是您的名氣太大,認識您的人太多,您的行蹤可從來都不是什麼秘密。”

王言哼了一聲,吃了一口小餛飩,往嘴裡塞著包子,都囔問道:“關於之前的那些貨的補償,你們商量出什麼結果了?”

村本一郎當然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他一臉正色的說道:“您也清楚之前那些貨的價值有多大,用錢的地方那麼多,我們也抽不出那麼多的錢來補償您以及那些法國人。不過我們商議了一下,可以讓你們再賣幾批磺胺等違禁藥品,來補償你們的損失。那之後,這類藥品您就不能再繼續賣了。另外我們會再給您三萬美刀,您可以用這些錢去讓您覺得該滿意的法國人滿意,您覺得呢?”

沒有出乎王言的預料,別說現在上海的日本政府窮的叮噹響,就是他們有錢也不會掏錢的,這是必然的選擇。所以勉為其難的讓他們賣本來就一直在賣的磺胺,也就成了必然。因為磺胺是抗生藥,在青黴素沒有出來的時代,就指著磺胺救命呢,戰場傷兵需要大量的磺胺。這種藥的價值大,不差銷路,賣上幾趟就能賺的盆滿缽滿。

“五萬吧。”

“沒問題。”村本一郎爽快的點頭,從自己帶來的提包中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放在桌子上:“都在這裡,算是我們的小小心意,讓您和法國人都滿意。”

王言笑了笑:“既然是合作,那我也不能光拿好處不做事。艾格告訴我,之前你們扣留美、英、法三國洋人貨物的事,他們已經有了主意。說是正在跟國軍商談武器援助的事宜,他們三方聯合向國軍援助一批先進的武器裝備,軍用物資,同時還會派遣專業人員教導國軍士兵使用作戰。”

“雖然我們已經提前知道了這個訊息,但是依然感謝您的幫助。”村本一郎沒有絲毫的不滿,有的只是對他們情報系統的自豪。

日本人的情報系統確實很好,處心積慮的發展多年,又捨得花錢投入,怎麼可能不好。如巖井公館、特高課、梅機關等等,有很多的派別。有的隸屬於外務省,有的內務省,有的是日本陸軍軍部,還有海軍等等,他們都在為自己所屬的利益集團服務,所以他們內部的鬥爭其實也是非常激烈的。

王言點了點頭:“那就請吧,以後有什麼新情況,我會給你們打電話的。”

村本一郎尬了一下,他還以為王言會邀請他一起吃一頓豐盛的早餐,畢竟中國人不是都喜歡這些虛偽的客套嗎?但是碰到了不虛偽的,直接讓他走人,他只能忍著心裡的不快,禮貌的起身告辭。

王言又吃了一陣子,揮手招來服務員算賬,算一起的總花費。何紹宏等人沒有自作主張的結賬,有的時候這種行為是好事,有的時候就是壞事。作為有名的散財童子,王言從來沒讓手下花過錢。

算過了錢,在一眾服務員親切的送別中,王言拿著牛皮紙袋出門開車離開了百樂門。

而在他方才就餐的桌子上,還放著各種亂七八糟的食物,在其他食客們議論的聲音中,幾個服務員熟練的收拾起來。有的他們偷偷留下自己吃,或是帶回家給家裡人吃,剩下的那許多東西,都送給了百樂門對面早都眼巴巴等著的一群灰頭土臉的小乞丐那裡。

他們都覺得王言是有名的大傻子,但也都說王隊長是有善心的大好人……

回到捕房籤了到,王言換上警服,先是拿著錢去送了一趟。小日本給他錢,讓他送給法國人,那麼他就要送給法國人,這錢當然沒多少,但是表示日本人態度的錢,傲慢的法國人很喜歡。他們也知道以前的那些錢不可能退回來,能找補回來已經是最好的結果,現在還平白多一筆,挺好的事。

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他們在這裡既是給法國賺錢,也是給自己賺錢。只要滿足了這兩點,還能有什麼秘密呢?

法國人跟日本人的矛盾,在於法屬的印度支那,也就是後來的越南、寮國、柬埔寨包括在清朝割出去的廣州灣地區。這是法國在遠東地區最大的殖民地,相比起來,在中國的那些租界不值一提,收益上也更是不如。同樣的,英國的殖民地也在南洋,美國的利益也在南洋。

日本人同英美法三國的博弈,博的從來不是區區上海一地。

而人的自私屬性決定了,上海的法國人,印度支那的法國人,法國本土的法國人,是三夥人,大的共同利益之下,有各自小的利益團體……

不過那些事跟王言的關系不大,他只搞明白上海的情況就夠用。在給幾個法國人送了不同數目的錢,說了日本人的意思後,他去到了陳江流那裡。

作為探長,自然沒有人會去查陳江流的全勤,只要保證法國人找他、手下有要事找他的時候能夠找得到,那就沒人管他。

不過或許是因為要離開了,以往基本都不在捕房坐班的陳江流這兩天一直都是早早的過來,最晚走人。

看到王言開門進來,已經在昨天收到金條的他開心大笑:“阿言吶,你不怪我吧?”

“探長說的哪裡話,五十根金條而已,權當給您去港島出個路費。就是您不說,憑著這些年您對我的關照,那也是要雙手奉上的。”

“是我老了,眼皮子淺嘍。”陳江流搖頭嘆氣,抽了口雪茄,吐著煙問道:“怎麼樣,都安排妥當了吧?”

“能有什麼問題?”王言自信反問,並悠閒的掏出老刀點上。

陳江流愣了一下,點頭笑道:“是啊,能有什麼問題?我這個位置非你莫屬。其實說心裡話,阿言,我清楚你早都能拿下我,你自己坐上來,為什麼甘願這麼多年屈居在我手下做隊長?”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可沒聽說過有二十幾歲的華捕探長。這些年我跟著洋人一起做生意已經出盡了風頭,名利都不差,沒有必要背上一個不好的名聲,還要扯進各個勢力之中,實在犯不上。”

“你現在不是已經扯進來了?”

“是啊,還是您老清醒,捨得抽身而退。”

“我就是老了,要是我跟你一樣年歲,什麼事不敢幹?現在是日本人逼我,國民黨恐嚇我,紅黨更狠,不聲不響的就要人命,在幫中的威信也是大不如前,這樣的情況,你說我不趕緊走人,過幾年安生日子,還等什麼?”

所以他確實是拒絕了日本人,但其實是沒的選,因為他同意了是必定得死,不同意但退位,讓同意的人上來,他還能活著。

但他高估了日本人的心胸,也高估了王言的容人之量,日本人不弄死他,王言也得派人動手。都是壞事做盡的人,沒用了就該死。

“您做的對,畢竟還有一大家子人呢。不像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偏還是個貪心的,不捨得放棄大好局面。”王言點頭,不經意的問道:“探長,昨天早上您說問我們三個對日本人是什麼看法,我想就是有感而發吧?”

陳江流無奈的一聲長嘆:“日本人勢大,中國恐難長久啊……真有那麼一天,你我之輩,全都是亡國奴……”

人就是這麼複雜,在人生的不同時期遇上同樣的事,會做出不同的選擇。陳江流現在說著憂國憂民的話,可在方才,他才說的跟王言一樣歲數什麼事都敢幹。

不過王言相信這個老東西現在是真心的,他搖了搖頭:“算了,算了,時局如此,都是身不由己,不說這些了。探長,什麼時候啟程去香港?我去送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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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江流收拾情緒,夾著雪茄虛指王言,笑道:“我看你是想上位了吧,快了,買的下週的機票。”

“探長小看王言了,以前都沒急著上位,還能差這幾天?真的就是想送送您。不管怎麼說,我都在您手下幹了這麼多年,您還是跟我老頭子一個輩分的幫中前輩,於情於理我都該送送您。”

陳江流這個老東西多少有些感動了,王言是個可靠的人吶……

經歷了治安良好,無事發生的一天,在吃過了一頓鋪張的晚飯之後,王言開車回到了巨鹿路的家中。

他自己開著大門,將車開進院子裡,心裡卻是盤算著是不是要找個門房管家,再找個司機什麼的。畢竟他要做探長,地位躍升,再算上他的生意,現在這樣就顯得有些寒酸,很沒牌面。甚至他現在已經初步的,有資格弄個莊園,取名叫‘王公館’了……

正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大門被他拉開,看著院子內的環境,他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對勁,因為收拾的比往常更乾淨些。

這裡的活只有李阿姨自己做,充其量就是偶爾的時候,正好趕上晚間的時候她男人拉黃包車到這邊,才會順路找上門來,幫著收拾一下,然後拉著李阿姨開開心心的回家吃飯。

而收拾院子是個大活,李阿姨那老胳膊老腿是坐不動的,便是算上她男人一起,也不會做的那麼好。再說王言從來沒有給李阿姨下強制性任務,都是隨緣的,屋子裡收拾的乾淨整潔就好,李阿姨也樂得清閒,是從來不會做這麼多的。

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王言開車進了院子,而後關好大門,開啟房門進了屋。

不出意外的,屋子裡的環境同樣很乾淨,不過這個不出奇,因為李阿姨手腳麻利,一直很乾淨。

王言沒有著急的四處走動檢視,而是悠閒的哼哼的小調,倒了一杯尚還溫和的白開水,這才慢悠悠的上樓,在房門的夾角處,看著不起眼的仍舊存在的膠條,又推開門看著合葉處,沒有看到應該存在的一段很小很小的黑色線頭,他搖頭一笑,隨即大踏步的進了臥室。

換好一身睡袍,王言擺弄著燒了洗澡水,而後上到三樓的書房,走到最右排的書櫃那裡,開啟書櫃抱著肩膀看著細微的變化,最終嘆了口氣,伸手進去扣動機關,書櫃的半邊彈出來,入目的全部都是金條以及美刀,還有幾張房契,幾把手槍。

看了一下擺動的位置之後,他又轉身走到最左邊的書櫃那裡,同樣的操作一番之後,看著大空間的暗格之中,放著的一堆武器彈藥。好在,狙擊槍跟弄回來的那幾把南部手槍全都放在空間中,要不然今天就出事兒了。

這就是之前王言為什麼不弄死陳江流上位,本身華捕探長跟華捕隊長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如果放在他的身上,那差距就會更大。那會讓他過早的被更多人關注,就如同現在招來了日本人一般。

屋子裡是經過少說五個人仔細搜查過的,僅有的兩個暗格都被搜出來了,不用想,竊聽裝置也是一定會安排上的。王言拿起電話,看著上面螺絲的擰動痕跡,無奈的搖頭。

點了一支煙,王言在西邊的小窗戶那裡,看著旁邊的那一幢也是屬於他的花園洋房,直到一支煙抽完他才轉身坐回到椅子上,拿起電話撥了幾下轉盤,轉接了一陣,電話接通,他說道:“東子,是我。交給你一個任務,去打聽打聽法租界哪家的莊園要賣。”

“是,我買。這不是要升探長了麼,再住這小破花園洋房丟人。行了,熘須拍馬的話以後再說,事兒趕緊給我辦利索。買小的,別買大大,我沒兒沒女,住太大沒人氣。”

“再給我找個開車的,找個看大門的,房子大了李阿姨收拾不過來,另外再找個保姆。人家那些有錢人什麼樣,我以後都得跟上,不能低人一等。行,那就這樣,等你訊息。”

交代一通,王言結束通話電話,默默的翻書,直到夜色降臨,他洗了個熱水澡,早早的熄燈睡覺。昨夜鏖戰半宿,今天可不得好好修養麼,這是他的作息。放肆一天,修養幾天,上海灘有名的會保養身體……

“真是搞不懂,組長為什麼讓我們來監聽這個支那人?看他家裡那豪華的樣子,就是跟我們查到的情況一樣,是個喜歡錢的男人。聽說昨天晚上他跟兩個女人搞了四個小時?怪不得今天早早睡覺,真是讓人羨慕的傢伙……”

“誰說不是呢,田村,這個支那人簡直不是人。”

黑暗中,兩個日本人抽著煙,明暗閃爍中,露出著他們對男人力量的嚮往的臉。他們肆意的悄悄談論著,說著那個支那人有多少錢,有多能折騰。

殊不知,他們口中的支那人就站在窗臺外。

喬裝打扮的王言已經聽了好一會兒,確定了來人就是特高課指派,他沒有打草驚蛇,輕輕的怕下二樓,又從後院翻出了牆。

走了幾分鐘過了交界地,進入公共租界,順了一輛腳踏車蹬到了成都路。閃身進入臨著蘇州河邊不遠的五層樓的公寓,蹬蹬蹬直上五樓。他弄了鐵絲,熟練且快速的開了門,比有鑰匙都快。

雖然這房子確實是他租的,但他哪裡有功夫記憶哪個鑰匙配哪個房子?他若沒有熘門撬鎖之能事倒也罷了,關鍵他有,這要是還去玩配對遊戲,那就是腦子有病了。

輕輕的開門,輕輕的關門,進屋之後沒有開燈,而是輕手輕腳的走到窗戶邊欠了一個縫隙,緊接著便從空間中拿出電臺,扯出天線順著窗戶伸出去,除錯了好一陣子,完成的時候,再看時間,已經是十點多一分,當即開始聯絡驚蟄的電臺發報。

“近日情況有變,不再如常聯絡,若有緊急要事,奮報尋人,言孃家三舅投奔吳老二,北站外信宜旅店等候。抄收勿回。”

王言乾脆的轉換頻道,再一次對上頻,噼裡啪啦的開始長篇輸入。

“將升探長。所拜青幫老頭子林鴻遠已投敵,將我出賣。日特要我抓捕反日分子交給他們,同時對其在法租界抓捕反日分子的行為視而不見,已同意與日特合作。由此觀之,日寇已在上海徹底穩住陣腳。同時,日寇大肆扣留公共租界、法租界洋人之走私貨物,乃試探英美法三方態度之舉,恐謀劃徹底佔領上海全域,亦或列強之南洋殖民地。英法美三方聯合,欲援助國民政府武器裝備等軍用物資,派遣專業人員教授使用方式,日特已提早獲知此信。

另,日特已派女人故意接近色誘,同時在我家中搜查、佈置竊聽,我安全無虞,日後恐無法隨時聯絡,已與驚蟄約定新的聯絡方式。”

過了一會兒,一道電波攜帶著資訊從重慶而來:“准許靜默,儘量一週一電。靈活處事,隨機應變。如情況危急,可同驚蟄緊急商議,自行處置。”

電臺的指示燈停止,王言麻利的收了電臺,又輕輕的打開門,輕輕的關好門。

出了公寓之後,終究是發生了一件不是那麼很好的事。

他順來的腳踏車被順走了,他想順路給還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