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沒有拖延，在夫子離開後向眾人說了一聲，便帶著他花費不少功夫寫的那兩個字，邁步來到了前院。
而當他咯吱一聲輕輕地推開側門時，發現柳亦青依舊還是如初見時那樣靜坐在蒲團上，像是一株根深千尺的老樹，給人一種感覺，無論外界的山風再如何強勁，都無法讓他撼動一分。
書院側門很偏僻，平日裡向來幽靜，除了後山裡的人們偶爾會從此間進出之外，罕有人至。
但隨著柳亦青向書院遞交了挑戰書，並且在側門外的蒲團上坐下後，這裡頓時變得熱鬧起來，書院前院學生和附近群眾一有時間就過來看熱鬧，彷彿要把這裡變成一處風景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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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理會柳亦青身後那些圍觀之人的目光，郭玉一步一步邁下石階，緩緩來到了柳亦青的身邊，輕聲說道：“我和好奇，你為何一定要挑戰寧缺？”
柳亦青面色依舊平靜，但心裡卻十分震驚，因為他發現自己感覺不到眼前之人的絲毫氣息。
但根據言語來判斷明顯又不是個普通人，不由得心下暗想都說書院裡藏龍臥虎，難道這個人也是位了不起的世外高人？
他猶豫了下，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躬身行禮說道：“見過這位先生，我只是奉命前來，若不能與十四先生一戰便退去，回南晉後實在不知該如何對家兄回話。”
“這你恐怕無法如願了，寧缺要閉關一段時間，不會答應與你交手。”
郭玉看著他搖了搖頭，平靜說道：“若你非要與他一戰，那最好明年再來，至少最近半年他是不會答應任何人的挑戰。”
“閉關？”柳亦青面露鄙夷之色，說道：“如果寧缺沒有信心代表書院入世，言明便是，居然用這等可笑的藉口，真是給書院和夫子蒙羞。”
“小夥子，看你資質不錯，我提醒你一句，身為一名劍客，就不要有那種一舉成名天下知的趨名逐利之心，那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郭玉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樣坐在這裡強行逼迫寧缺出手，不僅是在羞辱寧缺，羞辱書院，更是在羞辱你自己。”
“一個劍客，如果連讓自己對手準備好的勇氣都沒有，日後他也取得不了多大成就。”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成功把寧缺逼迫出來戰而勝之，可除了獲得一個打敗書院天下行走的虛名之外，對你又能有多大好處？”
“如果我是你，就會選擇安心等著，等著他提升修為，等著他做好所有準備，然後再放手一戰。”
“到那時，即使最終無法獲得勝利，但我想收穫卻絕對比你現在這樣大上許多倍，會對你的修行帶來更大的幫助。”
“是這樣嗎？”柳亦青目露茫然之色。
“你年紀雖輕，但早已經在洞玄上境浸淫多年，甚至隱隱然有了破境的徵兆。”
郭玉笑了笑，說道：“我想你兄長讓你來書院，其真正用意不會只是想要讓你羞辱一番寧缺這麼簡單吧？”
柳亦青聽著郭玉這些話，沉默不語，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冷汗湧出後背打溼了衣衫。
片刻之後，他拱手抱拳行了一禮，誠摯說道：“多謝前輩一語驚醒愚人，我明白兄長的意思了，他讓我來書院應該是來求敗，磨洗我的劍心。”
郭玉頷首微笑道：“孺子可教也，看來你小子還有的救，不算一個蠢材。”
柳亦青彎腰撿起地上的蒲團，再次躬身一禮，說道：“先生的教誨我記住了，但家兄的吩咐我不敢忘，這段時間我會留在長安，耐心等十四先生出關。”
郭玉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那張黃紙，遞到他面前說道：“你用不著如此，我這有兩個字想要讓你帶給你兄長，所以你最好還是先回趟劍閣。”
柳亦青有些疑惑地接過對摺在一起的黃紙，緩緩開啟，朝著上面認真看去。
然而僅僅一眼，他整個人瞬間就陷入了呆滯，接著面上逐漸浮現痛苦之色，越來越掙扎，臉上的肌肉都漸漸扭曲起來，冷汗也不停地冒出來。
許久之後，他頗為清俊的臉上才慢慢恢復平靜，但身上的氣息卻驟然開始快速提升，使得身體周圍的天地元氣跟著劇烈波動起來。
郭玉怔了怔，隨即會心地微微一笑，揮手隔絕了兩人所處的這片空間。
但這裡可是書院，裡面擁有多名頂尖大修行者，就那麼一瞬間，他們所有人都有了感應。
後山小湖畔，正在聊天的一眾弟子中李慢慢、君陌、餘簾以及程英均是下意識地往書院前院的方向看去。
寧缺見狀露出疑惑的表情，推了下陳皮皮的胳膊，問道：“怎麼了，前院是出什麼事了嗎？”
陳皮皮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說道：“不知道，我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異常。”
“不愧是柳白藏了多年的一把寶劍，資質果然不錯。”
李慢慢嘆息一聲，緩緩轉過身來，盯著寧缺說道：“小師弟，你運氣很不好，那前來挑戰你的柳亦青晉入知命境了。”
“什麼？”寧缺面色一變，有些緊張地說道：“三姐夫不是出去趕他走了嗎？怎麼還讓這小子給破境了。”
陳皮皮鄙視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下可以放心了，柳白的弟弟既然破鏡，怎麼可能還會不要臉皮地再來挑戰你？”
寧缺也反應過來了，松了一口氣，忍不住看了看陳皮皮，心想這胖子說的也是。
君陌轉過身看著寧缺面無表情地說道：“小師弟，這次你算是丟了我們書院的顏面，等完成你的那件大事以後，你必須要把那小子打敗。”
寧缺聞言頓時面色一苦，但又不敢反駁君陌的話，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而書院前山側門前，此時柳亦青終於完成了突破，眼神重新恢復清明。
可讓郭玉沒想到的是，柳亦青回過神後，眼神越來越熾熱地看著他，然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向前按在地面上，低首行了一個弟子輩的大禮，抬頭說道：“先生，請您收我為徒！”
郭玉微微愣了一下，低眉看著他的眼睛，訝然說道：“你是柳白的親弟弟，為何卻想拜我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