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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暗訪租庸

劉萬年道,“潘大人,消員之事盤根錯節,耗費時日。但十日之期才是重中之重,我們總要先將銀子籌上來……”潘大人聽了,有些無可奈何地擺擺手道,“劉大人,那麼你就看著辦吧!”

高峻剛剛從塗州端源縣出來,他剛去了這縣的思安坪。

這鄉的十多個打了倉役的青壯男子還關在縣大牢裡。高峻騎馬進村的時候,村子裡那些涉事的村民家裡人正在籌劃著攤錢、託關系往外撈人。婦女們哭哭啼啼、天都塌下來了,老人們唉聲嘆氣。

他們看到村外進來一位騎紅馬、挎著一柄黑刀的英俊年輕人,似乎對他們的事情極有興趣,“講一講,也許在下能出出主意。”

這些人正是沒個計議的關頭,有人問,“你是何人?”

高峻道,“我得聽聽你們的事情,才好決定要不要將我的身份告訴你們呀!”人們看這個人儀表堂堂,又不像是有什麼惡意,總該是有些主意的。於是七嘴八舌把事情的來籠去脈講了出來。

原來,端源縣秋糧收繳進度是慢於其他縣的,思安坪的人們按著往年的繳糧數目到縣倉繳糧,卻被告知塗州新下了籌銀任務,因為時間緊張來不及想別的法子,縣裡決定每丁繳糧四斛。

“他們說加租就加了,而且一下子就增加了一倍。當時我們雖然不痛快,但是並沒有說不多繳。是倉役嫌我們送去的糧食不夠,讓我們推回來的。”

高峻問,“那麼打了倉役之事,可是確實?”

這些人們有的著了華服,有的是一副夷人打扮,但彼此十分和睦,他們七嘴八舌道,“我們憑什麼打官差,他不打我們就好了!”

高峻對其中的細情沒功夫多問,他的事情還有許多。不過對這些樸實鄉民們的話,他是確信不疑的。他對這些村民們道,“我給大家出個主意,就三句話。”

人們問是哪三句話,高峻道,“租不要多交,人不能動手,心不要害怕。”他提醒道,縣裡加租沒有成都府的明文,是不合情理的。你們可以不多交,縣裡要抓誰入牢就隨著他去,他們私改章程必不會動刑,到了裡面至少要有頓飯吃。但你們一動手便成了聚眾相抗,到時連我也不好替你們說話了。

村民們聽了他的口氣十分的有底,再想想他的話,在理、又不乏好意,就又問高峻的身份。高峻上了馬對他們說道,“到時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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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了思安坪要急著去徹州。按著常理,他該去端源縣衙亮明自己的身份,責令端源縣停止多收糧,如此塗州這邊的事情也就壓下來了。

榮經縣那邊有臨時拉上的汪衡、汪縣尉帶著人控制,一時不會有大問題。而李彌不知道匿去了哪裡,自己要時時提防他的暗箭。徹州還要他親自趕過去,這樣一個耍光棍的欽差還真不好做。

此時自己一出面,塗州和劍南道不出半天就知道了自己的行蹤。那麼,密信後隱藏的那個人又會有什麼行動?

這樣的一個人留著總是個禍害,這次劍南道輸絹自己只是“協理”,事成早晚總有劍南道頂著。但是挖出這個人對高峻來說還是蠻有興趣的。

再者他目前只是一個人,在李道珏回來之前,就冒然衝到端源縣去總是不大合適,變數很多啊。李彌在暗處,那他也不急著跳出來,何妨暗中再把徹州的事察訪一番。

進入了徹州文進縣,高峻騎著炭火在崇山峻嶺中摸了半日,也未找到這個抗庸的青崗村。他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讓青崗村敢鬧出抗庸之事。

租、調、庸制乃是大唐的成例,具體到庸,指的是公家用人出役,一年只要出二十天,這是義務的。有閏月的年份還要再加兩天,共二十二天。如果有不願意出役的,也可以每天出絹三尺代役,那麼二十天就是六十尺,正好是一匹絹。

高峻知道在這樣的窮鄉僻壤,要一般的農戶人家出絹是不大可行的,他們總是會選擇出力。那麼,怎麼會有抗庸的事件發生?

好不容易在山道上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高峻就向他打聽青崗村。看得出乞丐明明知道,卻不告訴他。高峻摸出了一錠銀子在手裡拋著,乞丐連忙向著山窪對面一指,“就在那片青色的山崗背面。”

高峻道,“把你的行頭脫下來,破碗給我、破帽子也給我,銀子就是你的了!”

乞丐眼睛一亮,問道,要我跟你換衣服?

高峻道,“美的你!這樣一大錠銀子還不夠你吃穿?不脫我就不等你了。”乞丐連忙脫得只剩下只短褲,提著僅剩的一根棍子、瑟縮著接了銀子跑了。

高峻捏了鼻子、換上乞丐的爛衣,把自己的袍子、襯衣打了包掛在馬鞍子上。然後再用破麻片纏了烏刀柱著。炭火見主人如此裝扮,瞪著大眼看他,好像也有些不解。

高峻不忍這樣騎上去,就牽著它繞過山崗,果然見到一個小小的山村。高峻拍拍炭火的腦門兒,要它留在村外的樹林裡頭,而自己在臉上抹了把山土、端了破碗進村。

村中人心倒好,高峻才走了半條村街,破碗裡就滿了,他邊走邊打聽在文進縣縣衙大門外摔斷腿的老者家。有人就指給他,不知道這個年輕的乞丐為什麼打聽這戶人家。

是一個二十左右歲的女子開門,高峻看她的眼睛也是紅著,大概剛剛哭過。高峻對她晃晃盛滿了米飯的破碗,說道,“我會接骨。”

這女子正是斷腿老者的兒媳,丈夫被捉到縣裡去了,而家裡的傷者正在叫苦連天。她也是病急亂投醫,當時就將高唆引進院中。

老者臥於病榻之上,進來的年輕乞丐十分熟練地摸了摸老者的小腿,又點點頭,“骨頭接得蠻好,只是需要多吃些好的。”旁邊的女子拿著哭腔說道。“這位大哥,我丈夫進了縣牢需要銀子,公爹治腿又花了不少……哪裡還有……”

她看到這個乞丐伸手往懷裡,掏出黃鐙鐙的一錠金元寶。再目瞪口呆地看他一層層地解了棍子上纏的麻片,原來裡面是一柄黑漆漆的長刀。

只見他把金元寶往地下一丟,用刀在上邊像刀豆腐似一剁了幾下,金元寶便碎成了大小不一的丁。聽他道,“整的不好花,這下子總夠老伯將養……”

老者躺在床上,看這個乞丐雖然臉上髒兮兮的,但伸出手來卻十分乾淨。再見他隨手便丟出一錠金子,又柱著這樣的一柄寶刀,便知道他是個異人。

高峻問,“抗庸一事,只要老伯實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