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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王仁歸西

馮徵領了謝氏大哥出來,二人一前一後到了牧場,馮徵說,“新蓋起來的馬廄已經有個四、五間,你去把裡面的泥塊碎磚清理一下,地面弄乾淨,完了我帶你去領錢。”

謝氏大哥問,“大人,不知一天幾個大錢?”

馮徵說,“這可不是來耗著就能給錢的……你把這五間新馬廄打掃乾淨,算半天的工。”謝氏大哥無法,拿了條帚、鐵鍁去了。不一會就怪叫著從一間馬廄中衝了出來,喊著,“不好了!死人了!不好了!”

馮徵出來問,“怎麼回事?”

“大人……馬廄裡有個人……一嘴的白沫子,怕是死了。”

劉武正在自己的屋子裡,聽到喊聲也出來問,“怎麼回事?”。

自從親自服侍劉採霞以來,劉採霞的吃喝拉撒都是劉武一力承擔。一開始劉武看到了劉採霞的身子,既覺著從未有過的新鮮,又覺著自己佔了人家一位少婦的便宜,心裡老大不自在。

又自我寬解道,你這是報人家的救命之恩,卻在胡想些不應該的。於是把心放正,服侍起來一點都不敢放鬆。

劉採霞醒過來後,見這位平日裡一臉嚴肅的劉大人,像個小媳婦似地照顧自己,也怕自己扭捏了讓他難堪,於是劉大人替她解衣時,自己非旦不亂想、還儘量配合。沒事時就與劉大人正常說話。

聽謝氏大哥的喊叫,劉武對劉採霞說聲,“我去去就回,”拉好了門出來,與馮徵問清楚了,隨了一同往新馬廄而來。

一看,才拴到馬廄裡不久的王仁,此刻正倦臥在馬廄的地面上,一手被繩子牽了吊在柱子上,一手捂了肚子,一口的白沫子,翻著白眼已經不動了。他面前的地上一隻啃了一半的燒雞,顯是被人有下了毒。

劉武說,“這是命案,得報柳中縣,”於是讓人都由馬廄裡出來,封了廄房的門,派了個牧子騎馬去報案,自又回到屋裡來。在門外,萬士巨說,“劉大人,剛才那個羅全鬼鬼祟祟往屋裡探頭,讓我喝走了。”

劉武“哦”了一聲進屋,心裡想著王仁遇害的事情,也不對劉採霞說。只想這件事得讓高大人知道。但是高大人剛剛恢復,又不好去打擾,也只有縣裡來人再說了。

謝氏大哥又找馮徵要活,馮徵也顧不是什麼重活輕活,讓他去工地上搬磚。隨後到劉大人屋裡商量這事怎麼處理。一說,兩人意見不謀而合:眼下最要緊的是不被雜事所擾,專心幹好高大人安排之事。

不想馮徵剛由劉大人屋裡出來,就有牧子來報,“馮大人,柳中縣莫縣令帶人到了,已在大門口。”馮徵詫異,也不敢自己出去,又回身叫上劉武,劉武怕外人看到劉採霞不好,從外面鎖了門,同馮徵一同接了出來。

劉武與柳中縣莫縣令在高大人的婚禮上認識,寒暄過後,劉武問,“莫非大人半路碰到了我們牧場報案的人?”

莫縣令道,“正是。”

“怎麼這麼一件案子才出,大人就先知道了,有些不可思議。”

莫縣令說,“只是恰巧而已,如果只是這件命案,怎麼也要忤作先驗過了才行,但我今日卻未帶忤作,現讓人去叫了。”

看看劉武不解,莫縣令又說,“本縣這次到牧場裡來,實是有件案子,涉及了高大人,不知高大人現在何處?”

劉武道,“昨夜牧場失了大火,去冬所購牧草險些被燒個乾淨,要不是高大人捨身相救,怕是這裡的近兩千匹馬一根草都沒得吃了,”並把高大人暈迷半宿的事情向莫縣令說了。

莫縣令道,“不急,就讓高大人安心休息,我們先不打擾。因此事關係重大,我已派人馬不停蹄去了西州府報告,請州府派一位上官來共同審理,也好還高大人一個清白。”

一直到傍晚,西州府的上官才到,正是別駕王達王大人,帶了四名隨從。

西州郭大人接到柳中縣的呈報,不知是何人大膽敢捅出這件事來。當時大發雷霆。又不知高峻哪裡漏了馬腳,須知一旦高峻在這方面有事,他郭孝恪自己也有需要擇清的地方。有心自己親自去看看,又太著了痕跡,於是就讓王達來了。

王達得了這件意外的差事,連忙起程。一路上想自己這位兄弟——王允達,還真能掀起三尺的浪來,也不知抓到了高峻什麼把柄。

王達一到牧場也顧不得塞喧,當下直接下令,讓隨來的手下帶了柳中縣的兩位官差,一起去高大人府上請高大人。一會回來稟報,“高夫人說高大人有位女朋友,早上負氣走了,高大人去追,還未回來。”

王達樂了,“你倒會說!什麼樣的女人又比得上高夫人,要高大人親自去追?還不如實講來!”

“高夫人確是這麼說的,小的沒問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不過小的懷疑,這位高大人是不是先得了信兒,找個藉口逃了?”

“你下去吧,高大人不在,我們也只好等他回來。你帶兩個人到高大人府上,守好了門,別讓無關的人驚擾了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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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峻騎了炭火,出村口看到一溜新踩的馬蹄印兒,一直往東去了,於是在馬上加鞭,循著蹄印追了下去。怎奈周身痠疼,尤其胸口裡像是鑽了只刺蝟,馬一快就萬分的難受。

須知高峻在救火前已被師妹樊鶯攪得心煩意亂,緊接著又在姓窯姐那裡上了老大的火,一天不吃飯燒了半宿的窯。再去拼了全力地救火。挑了一垛牧草之後,再去挑第二垛時就已力不從心了,再加上濃煙借了風勢將他包裹其中,吸入的時間久了,就與中毒相仿。又跌到煙中被人發現得晚了,一大口煙氣噎在胸中出不來。如不是柳玉如在胸口那一烙鐵,估計還不知昏迷到什麼時候。

此時高峻騎在馬上,只想儘快追到師妹,一來這是柳玉如的意思,高峻知道樊鶯實在是他與柳玉如的恩人;二是高大人也怕樊鶯回了終南山萬一真把師父掬了來,自己這裡會更亂。那老頭既讓這小丫頭來找他,不是自己同意,就是也被她煩不過了才鬆口,自己再把這個煩人精踢回去,那不是沒事找事嗎?三是高峻也實在是不放心這位師妹,充其量她今年才十六歲不到,讓她馳驅幾千裡自己回去高峻也是不放心。

從牧場村出來往東是一馬平川的戈壁荒灘,板結的土地上疏疏落落地生長了一篷篷的蒿草,師妹的馬蹄印十分的清晰,一直往東去了。高峻加了幾鞭子,終於看到前邊一個黑影,正俯身在馬背上疾馳。

“師妹!你等等。”

樊鶯在馬上也不回頭,只是抬手抹眼。高峻知她在哭,就在後邊緊緊地隨著說道,“是我不好,沒能在眾人面前認你。”

樊鶯還不說話,只是抹眼抹得更勤了。高峻催馬衝到前邊去看她臉,樊鶯把臉一扭不讓高峻看,抽噎著說道,“我那麼逼你你都不認我,高大人現在怎麼了?”也不停步,倒把馬催得更緊。

“師兄在牧場的好多事一時也對你說不明白,怕你誤了事……”

“不就是你冒了別人的名?這事總有你的道理……我是你師妹,還能當眾揭發你不成?再說這麼大點事,一句話都能說得清楚……怕我誤事你不會先說與我聽?反而恨不得一腳將我踢走,分明是你有了媳婦,嫌我礙眼!”

高峻聽她抽嗒著說出這番話來,又覺得自己做得是有些不盡人情,央求道,“話已說開,那就回去吧?”

“你說讓我滾我就得滾、你說回去就回去?偏不!”

前邊出現一處孤零零的村落,過了這裡應該就出了柳中、西州地界了,“師妹,你一個女孩子,自己回長安我不放心,怎麼才跟我回去?要不師哥給你磕一個?”

樊鶯聽了高峻這話,似是破啼為笑又忍住,也不搭理高峻,徑入村子,在路邊一個茶攤兒下馬,要了一碗茶、一碟兒點心,也不讓高峻,就自己坐下來吃喝。

高峻看她有吃有喝,自己也覺得又渴又餓,一摸身上,官袍沒穿、一文錢沒帶,當了幾位正坐在茶攤兒上的老少茶客,又不好意思開口向師妹要,就訕訕地坐在一邊。

“你怎麼不吃?是不是等我給你磕一個才行?”

“我……我沒帶錢。”

“哼!不知道你在村子裡時嘴怎麼那樣伶俐,一口一個‘我不是’、‘我不是’……你想吃多少自管點吧,總之我錢出得起,算是對你不認我的褒獎!”

高峻大喜,要了兩碟點心一碗茶,也不顧得斯文,大口開吃。也快吃完了,聽村子裡一片嘈雜,馬路聲紛沓而出。

高峻抬眼見十幾匹馬上坐了胡人打扮的人,手提肩扛了像是由村中劫掠來的東西,從茶攤兒前一陣風衝出了村子。後邊幾位被搶的村民拿了棍棒徒步在後面追。

但這夥人馬去得疾,出了村子消失在村外。茶攤的夥計嘟噥道,“真沒辦法,越到過年,越是來搶,搶了就走,狀都沒處告!”

高峻問他,“這是些什麼人?官府難道不管?”

另一人道,“這些定又是北面大漠裡的牧民,冬天無處放牧,但也有些人不閒著,像風似地到各處刮上一刮、辦了年貨,回去做良民。”

一位老者道,“小哥有所不知,此村坐落於西州、伊州交界外,正是絲路之必經。北面胡人雖說懼我大唐國威,不敢大肆搶奪,但這種小打小鬧的事總是在所難免。伊州府屯了兵馬就是為了側衛絲路。但因離得遠,對這些小股做亂的人有些發不出力的樣子。”

夥計說,“村北幾十裡處倒是每隔幾里設有一處守捉,但也是粗篩子不攔小魚小蝦,每每讓他們得逞。”

高峻一抹嘴,站了起來。樊鶯道,“師哥你要做什麼?”

“我定要去追上、攔攔他們這股小魚小蝦!”

說著飛身上了炭火,也不管樊鶯,早已一溜煙地追了下去。樊鶯一跺腳,“也不等等我,”從身上往外掏茶錢。老者說,“小姑娘快去助你師哥,茶錢我們出!”

高峻馬快,望著地平線上未落的煙塵,像支離弦的箭緊追不捨。不到十六、七里的樣子就看到了那夥人,正騎在馬上鼓譟不停,中間還有一位女子。

不遠處是一座大唐的戍點,幾名唐軍在上邊守護著一杆旗子,旗子上寫著“赤亭守捉”。戍點外,一名唐將騎在馬上,身後十幾名唐兵徒步壓住陣角。

這唐將正在思慮,截住的這十幾個兇悍胡人不好應對,見他們個個騎了馬,馬上駝了雞、鴨、糧袋,想是剛剛由村子裡劫掠而回。為首的一個壯年男子,目光炯炯、孔武有力,馬上掛了根狼牙棒。他身邊馬上一位年輕女子,藍手帕包了長頭髮、豹皮束腰,持了兩柄彎刀,也不像一般牧民。

對方若是撒馬由戍點邊一衝而過,戍點裡這十幾個步兵是絕對追他不上。眼下這夥做賊的不但不跑,還大模大樣停了下來,顯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

正在這時高峻飛馬趕到,對那位唐將一抱拳,“將軍辛苦,小民特來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