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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狗皮膏藥

謝家大嫂轉出房門,聽到謝家二嫂正在屋裡摔盆。就聽謝二嫂差著聲問,“你說,銀子哪去了?幸虧我發現得及時,不然我夜裡出恭得了來的上百兩銀子都讓你這耗子拿去喝酒了,是什麼生死的交情讓你這樣放得了手去喝?”

原來謝家二嫂見村中人家都在準備買房搬家的事,就與丈夫商量此事宜早不宜晚,晚了好地勢都沒有了,可是說了幾遍謝大也不熱心。

原來家裡的銀子此時已經讓他拖出去了六十多兩,雖說不至於影響到買新房,但是不長的日子出現這麼大的虧空他也不好說得出口。

當媳婦發現帳目不對詢問起來時,謝大一口咬定是去與人喝酒了,隻字也不敢提這些日子自己流連於楊窯姐那裡的事情。

不過,兩口子在屋裡的口角卻讓謝家大嫂一字不落地聽了過去。她也不進二弟的屋,一轉身又回到自己家裡來。一進屋,謝廣就發現她的臉色不好看,他媳婦恨恨地說,“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她把自己無意中聽來的秘密與丈夫一說,謝廣說,“怪不得那天早上二弟大方地給我五個大錢讓我去買膏藥,這是從沒有過的事!你說什麼?是她夜裡出恭時拾到的?”

謝家大哥想起了那天夜裡自己崴腳的事,頓時不說話了。也許那次自己稍動善念,回頭去搬掉那“石頭”,今天捏了喝酒壺甩狗皮膏藥的就是自己了。

高大人從夫人那裡得了錦囊妙計,馬上出來與二哥高峪商量。高峪想了想道,“就這麼辦。”他在牧場村自己買到手的那些最破爛房屋裡選了幾間,找了人拿了鎬頭鐵鍬就拆開了。都是些土坯房子,甚至都不用傢伙,上去三個小夥子喊了號子一推,牆就倒了,砸起一片塵霧。

高大人一看二哥行動起來,也不在街上吃煙,又溜回牧場裡和劉武商量加快馬廄建築的事情。劉武這些日子一直與劉採霞在一個屋子裡休息,偶爾劉採霞攆他,才去武氏的房裡過上一夜。這天早起,劉大人從武氏的房中披了衣服出來,看到劉採霞正坐在床頭抹眼淚。劉武以為是自己冷落了她,過來好言安慰,問她怎麼回事。

原來是劉採霞夜裡獨睡,猛然間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兒,也不知她如今過得怎麼樣。如果真像劉大人所說,女兒隨了她父親找個好人家,那為什麼自己夜裡夢到她時總是十分的悽苦?難道夢都是相反的?

劉武問明了緣由,也是這麼安慰著她。又想起當初自己對她瞞了女兒的真切訊息實在是出於好意。本來嘛,女兒被賣是女兒一人受罪,又何苦再加上她媽媽?

不過劉武想到自己當初對劉採霞的承諾,因為這些日子雜事過多,真的沒有認真的想過兌現的步驟。這讓劉大人回想起來倒像是自己虛意騙了劉採霞似的。

高大人來找他時,劉武正低頭想著這件事。他與高大人不隔心,把這事對高大人講了出來。高峻說,“找這孩子如大海撈針,既要看運氣,還要看那孩子的造化……不知劉群頭可提起過她女兒有沒有什麼特別好認的地方?”

劉武說,“這我倒忘了!”又臉紅著道,“高大人,幸虧是你問,你說我怎麼沒想著問她呢!等回家一定好好打聽。”

高大人說,“如果有標記那是最好,我去讓羅大戶曹透過州府的渠道想想辦法。如果沒有,我就放你和劉群頭的假。這事宜早不宜晚,等孩子大了就認不得了。你們要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粘著定州四下去找,一定會找到的。”

高大人這樣推心置腹地出主意,讓劉武大受感動,自己活了大半輩子,事業上一直委委屈屈不能伸展,一切的好轉竟然都是從那晚自己同高大人的夜談後才開始的。像高大人這樣的上司真是可遇而不可求,自己在差事上要是再有一點點拖懶,那就良心難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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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高大人要求他抓緊增建馬廄時,劉武二話不說,立刻出去佈置。

牧場村街上拆房可是件大事,這說明人們背地裡嘀咕了許久的搬遷正式地開始了。人們吩吩湧到馮徵和萬士巨那裡,他們兩個是高大人指派主管此事的。人們問價錢、定房子,性子急的已經操持著開搬了。

而一些老人孩子還有些婦女們沒事了就跑到大街上看熱鬧。高甜甜也讓她媽抱了出來,母女倆找了處背風的角落看那些人拆房。

高峪和王允達兩邊收購的舊房摻雜在一起,高峪打算好了,拆房也不著急,做好了計劃一天拆它一兩處。不為別的,只為做個聲勢,而且哪裡夾纏不清就從哪裡拆起。

如此一來,王允達他們的那些舊房更顯得像是一個個棄婦,越發的不值錢了。

楊窯姐的租屋兩邊正好該拆,此時房東、房西塵土一片。她也沒什麼客人,也是這兩天她由謝家二哥那裡不多不少套來了六十兩銀子,也不指望這兩天。她甚至想著兩邊拆完後再努努力,就能在新村裡買一套大些的院子,那時自己就不做姑娘,也要做起鴇媽子試試!

因而她心裡跟涼水似的,也出來看熱鬧。正好一眼看到了謝氏母女,楊窯姐看她衣著光鮮、面色紅潤,出了高大人的院子滿村都找不出比她好看的了。心說人和人的命真是不一樣,自己最早與高大人產生了交集,如今卻還在做著買賣。也只能想法兒琢磨琢磨謝家二哥了,反正高大人有話又不怕什麼。

謝氏正抱了孩子站在那裡,她大嫂不知何時湊了上來,見面才說了兩句話,她大嫂就哭起窮來。謝氏對她大嫂一直沒什麼好感,此時一手抱了甜甜,一手把衝了大嫂那邊衣襟子上的塵土拍了拍說道:

“嫂子,我有什麼辦法,想當初街上夜裡敲了鑼叫人挖坑,我生著病背了甜甜還出來找活兒,也沒見你和我大哥出來,現在急也沒用……挖坑的活兒也沒了。要不我替你和高大人說說,讓大哥去牧場裡搬磚去?”

謝大嫂為難地說,“你做妹子的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扶個油瓶都能閃了腰……總歸你和他是一母同胞……”

謝氏道,“一母同胞不假,可是大嫂你說這話有點晚了,我眼下靠不住一母同胞,我們母女只能靠高大人。再說,同樣是一母同胞,我二哥他們怎麼不像你們一家?”

“哼,你還說他們,不知夜裡發了什麼利市,出來上茅房都揀了成百的銀子!”

謝氏有心氣她大嫂,就說,“這事我知道,那天晚上有個好心人看你們日子難過,本打算一家送你們五十兩來著,只是他也不願意進去見你們,趁黑把銀子投進了院子,怎麼,大嫂你沒拾到麼?那就怪不得人了。”

她大嫂眼睛一亮,“好心人……是不是高大人呢?你不說我也知道一定是他,你給我個準信兒,高大人哪天去的,我也好去你二哥那裡要回我們那份。妹子你是不知道,我們不去要也讓你二哥與狐朋狗友們喝了酒了,糟蹋了身子不說,還把大好的銀子浪費了。”

謝氏看她大嫂猴急的樣子道,“我可沒說是我家高大人。”

她大嫂道,“妹子你總是要行行好,去你二哥那裡說上一聲才行。”

如此軟磨硬泡了半天,看看也沒打動了妹子,她大嫂轉而得意地道,“妹子你也不必這樣,誰還看不見誰!別看你現在吃喝不愁,我猜呀,等高大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會再有甜甜的好處嘍!你不趁著眼下的時機為甜甜……也為哥嫂謀弄下一些些,看你將來交了算盤怎麼辦。”說罷扭身走了。

大嫂的話讓謝氏一股氣上來,也不說句“回見”,看她走遠才回味起來,覺得一股涼氣由脊樑骨鑽上來。

她想起那天樊鶯與柳夫人的話,樊鶯說等柳夫人生了兒子,要做他的乾媽。“現成的女兒在此,樊姑娘為什麼想不到來認?看來遠近是人管不了的!”謝氏眼前一陣子一陣子發黑,她在女兒的臉蛋上狠狠地親了一下,抱起甜甜回了家。

高峪的人正在拆房,交河牧的王副牧監騎了馬來了,他帶了幾個手下一上來就阻止著不讓幹。王允達也叉著腰站在了拆了半截的房基上,這邊的人只好停了下來。

高峪拆房的事他們早就知道了,王允達和陸牧監的心裡一時比一時的涼——看來高大人兄弟兩個真要放棄這裡了。新村的地方要比這裡大上好多,人們搬過去以後,舊村址上還真沒什麼必要再蓋房子。

真要是像高峻所說的將來把這裡用做馬糞場,那他們幾個的大批銀子就漚到了馬糞裡了!唯一的辦法也只能是豁出臉去阻止他們再拆下去。有房子在,他高大人計劃中的的馬糞場就用不起來。

可是陸牧監與高大人同在一處為官,肯定是不會出頭的。而王財主又沒那個膽子,賈富貴的膽子早就讓高大人嚇掉了,能出面的似乎也只剩下王允達。

王允達站住了位置,衝高峪的人嚷道,“你們要拆也可以,不要震動了我房子的地基,不要把土煙飛到我房子的院裡,再說還有風水關著哩……總之你們不能再拆!實在要拆也行,你們出銀子把我這些房子買了去,我馬上就走,絕不阻攔。”

人們馬上報與高峪知道,高峪來了以後衝王大人拱拱手道,“這房子實在沒什麼用了,想著可能拆出幾塊磚來,不省得我費工費火地去燒?既然王大人不樂意,那我就不拆了……我去拆村頭的那半截小樓,那裡一定不會震動了王大人的地基,風水也離得大老遠。”

說罷,招呼了手下人去拆村頭的小樓。王大人站在拆了一半的廢墟上,忽然發現這些拆到一半的房子更嚴重地影響了他的“風水”。眼下這半半啦啦的破敗樣子倒不如拆乾淨瞧著舒服,他甚至有了去叫他們回來的衝動,又抹不開面,只是站在那裡運運了會兒氣就走了。

誰知才吃過中飯他又帶了四個人來,此時村邊的小樓只拆了個頭兒,他帶來的那四個人趁高峪的人去吃飯,一人拿了個蒲草墊子往小樓的四角下一坐。他們這近乎耍賴的做法也沒把高峪難倒,高峪招呼手下人道,“別再砸了四位兄弟,先不拆了,放一放,人手分到兩座窯上幫忙去。”

王允達一看人家那裡忙得熱火朝天,自己這邊四個閒人像是擺設,顯見著高老爺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裡,高牧監更是自始至終連個面都沒露,他就這麼幹守下去?

王允達正兩下裡為難,卻看到從西州來的大道上馳來了幾匹馬,為首的正是他的哥哥王允達,後邊是羅得刀和幾名隨從。

王允達讓人晾了一天,總算見到了親人,他想著正好把這件為難的事情對大哥講上一講、討個穩妥的主意,於是幾乎是蹦著來到大哥的馬前,高興地問道,“親哥,你怎麼才來!”

高峪看到了來人是王別駕,也從窯上走過來見禮。

王達看到村中處處拆了一半的房子有些不解。高峪道,“王大人你有所不知,這些房子真的是砸在手裡了,想拆兩塊磚王大人也說不行,只好先扔一扔了。”

王允達也伸了脖子仰了臉等他哥哥的指示,沒想到王達一聽,揮起巴掌“叭叭叭”打了王允達三個大嘴巴,嘴裡訓斥道,“我說你的牧場怎麼會一天不如一天,原來是你不務正業!你倒用眼看看,這裡除了你,還有那位牧監在這兒像個潑婦似的耍賴?陸大人在嗎?高大人……就更不必說了,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把你打醒!”

王允達摸著腫起來的腮幫子,有委屈也不能說,他知道大哥這裡是出了新情況了。就聽王達說,“羅大人,麻煩你帶我去見見高大人,西州郭都督有關柳中牧、交河牧的處置方案要馬上傳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