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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屋內漆黑如墨, 四周的光亮都被帷幔遮擋住。花梨木架子上掛著外袍,屋裡瀰漫著藥味。

鍾華甄身子還是虛弱的,她有孕期間並沒有長太多肉, 在東頃山呆的這半年費心費神, 時常感到心力憔悴, 又說不清自己在想些什麼。

李煦揉著膝蓋,摸到床邊的幔帳, 鍾華甄喊住他, 輕聲道:“我不想見到人。”

他手一頓, 鍾華甄語氣並不強硬, 甚至算得上溫和, 但她確實在抗拒。

李煦按揉膝蓋, 盤腿坐在地上, 也不嫌冷, 問她:“我那天嗅到你給我的信上有血味, 怎麼回事?”

“是件私事,我不想說, 母親嫌我丟人, ”鍾華甄頓了頓, 心覺他果真敏銳,“你若不問, 我心中會好受許多。”

他手搭在床沿,抱怨道:“你那天給我的信可不是這麼說的。”

鍾華甄嘆道:“我有羞恥心, 某些東西越想越覺得難以啟齒, 還是不說好。”

那天給李煦的信裡寫她有私事,暫時不便見他,寫到一半又覺他不會聽, 甚至可能會派人四處查探,就約他今日相見,說把事情都告訴他。

“你說了這麼多,還是沒跟我解釋血的事,”李煦道,“侯府的人嘴巴嚴,幾天時間短,我什麼都沒查到,但東頃山的人說你已經病了大半年,也沒隨長公主出過府,換句話說,長公主罰你了?”

這兩個本來就不和,鍾華甄不想無辜牽累長公主,只能對他撒謊說:“那件事是私事,你用不著查,母親還不至於罰我。我身體不適應這裡環境,臉上長了東西,不太想見外人……”

她斟酌言語,但話還沒說完,就被臉上大手傳來的熱度嚇了一跳。

李煦的手不知道從哪裡伸進來,她再想開口時,他稍微粗糙的手指按住她的軟唇。

屋子裡漆黑一片,幔帳又擋住視線,看不清任何人的動作,但能聽出說話的語氣。李煦冷聲道:“鍾華甄,哪長了東西,想好了再說。我可以允許你有見不得人的私事,但不代表你能扯謊來騙我,才半年沒見你膽子就大成這樣,幾年之後你是不是就能直接造反了?”

他比起從前多了分男人的穩重成熟感,又有點往後征戰沙場的亂世帝王氣,聲音低沉冷靜。

鍾華甄輕抿住唇,生孩子不是件小事,她想不到瞞他的辦法。他們是私下見面,長公主不知道,若是撒的謊大了,李煦直接捅到長公主面前,局面難以收拾。

李煦不說話,鍾華甄也沉默著。

他的手大了,手心的熱度像火爐一樣,接連不斷地將他身上熱度傳到她臉上,就好像被他護著一樣,什麼都不用怕。

鍾華甄道:“……你要再趁機摸我的臉,我真生氣了。”

李煦莫名心虛,想狡辯一句他什麼都沒做,轉念一想,反正她都是他的人,摸摸臉算什麼。他直接掀開幔帳,湊到她臉頰邊,張開嘴咬了一口。

鍾華甄在一瞬間是炸裂的,她既然敢約他,那便是算準他不會掀簾,誰能想到這就是一祖宗,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哼聲道:“本宮所言所行都用不著你管,你騙人在先,難不成還有理了?傷了哪,你要是不說我自己摸就是,要是直接戳痛你傷口,自己忍著。”

鍾華甄強迫自己冷靜,她手推他,推不動,腦子又實在太亂,只能咬他下巴一口做回禮。

李煦嘶疼了一下,捂著下巴坐回去,氣笑了,“你能耐啊鍾華甄!還敢咬我了,你屬狗嗎?”

明明是你先開的頭!鍾華甄忍下去,她是不敢說這種話,只能把這句嚥進肚子裡,

她感覺這陣子心裡所有都惆悵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想累到極致的無力心累,以及少許想要揍人的癢癢。

鍾華甄摸著自己臉上的牙印,不想哄他,整個人躲進了被子裡,背對李煦,理都不想理。

“你走吧,我不想見你。”

她的院子安安靜靜,除了偶爾出現的蟲鳴外,連下人的腳步聲都沒有。鍾華甄為了讓他過來,把人都撤到了最外面。

“你可真是嬌氣,咬你一下怎麼了?你還把我咬出血了。”他摸著下巴,推了推鍾華甄的肩膀,讓她伸頭出來看。

鍾華甄心想自己根本沒用力氣,他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仗著天黑胡說八道。

李煦頓了會,嘴硬說:“……我原諒你總行了吧?有什麼值得可氣的?”

她悶聲道:“我上山踩到石頭被樹枝戳傷腿,你偏要我說出來被你嘲笑嗎?你回去吧,我待讓南夫人過來。”

鍾華甄一直不擅長習武,動作也不標準,如果踩石頭摔到腿,那確實是有點沒法見人,李煦仔細一想,長公主大抵覺得威平候的臉都被丟光了。

“這有什麼好見不得人的?你不一直都這樣嗎?還以為有什麼大事,不說就不說,”他嘀咕兩聲,“你送我的草螞蚱是你自己編的嗎?”

鍾華甄輕應一聲。

李煦做得粗糙,暫且也算穩固,有幾個精緻的,但原料不太好。鍾華甄比他編得好看,肢體皆有,幹淨利落。她前世同別人一起玩過,本來是想連同李煦弄的一起送給孩子做出生的禮物,最後還是用來哄了李煦。

“雖然不怎麼好看,但我還是好好收起來了,”他說,“我那些可是在軍營裡編了整整一個月才給你湊那麼多。”

鍾華甄深嘆口氣,知道他在找臺階下,轉過身,露出兩隻眼睛,她什麼也看不清,問:“你去軍營做什麼?”

李煦在沒出名前只是大薊朝的太子,旁人關注張相和皇帝居多,沒人會特別關注他的行蹤,鍾華甄也沒怎麼聽過他外出的事。

李煦則是單手撐頭,心裡想事。這間屋子並沒有太多鍾華甄的氣息,她應該住得不久。但她受了傷,這是事實,李煦沒想通她能傷到哪,打算先記下,日後再派人查。

“我從來沒見過真正的戰場,所以想去看看,順便在昭王的軍營裡當了一個月小兵,華甄,你說我是不是有些不對勁,我竟沒感覺到自己有害怕,除了怕你想我傷心外,興奮至極。”

鍾華甄以為他只是找她說說心裡話,聽到後面一句,又想按住眉頭,心道她懷著孩子時要想那麼多七七八八的事,哪有閒心想他?

“你以後是要做皇帝的人,同別人不一樣,這也正常,只要不虐殺無辜就行,”鍾華甄嘆聲說,“如果讓我過去,我定是怕得不行……你去搬張凳子,地上涼。”

李煦手段的狠被很多文人記在筆下,他打勝仗是好事,但喜好虐殺卻實在讓人不敢苟同,以至於後期遇上他的人,要麼降得痛快,要麼夾尾逃走。

“就這麼為我著想?”李煦趴在床邊,隔著一層布和鍾華甄交談。

她身上雖然有血腥味,但不怎麼重,可能是快好了。剛才靠近她時,還有股濃濃的奶香味,約摸是她身邊的南夫人給她補身子的,甜甜的感覺,搞得他都想嘗幾口。

鍾華甄不知道他想什麼,提起自己最關心的事,“我上次送你的香囊呢?可以還我了。”

路老沒往這邊送過訊息,證明東西還在李煦手裡。

李煦挑眉道:“我的東西是能隨便給你的?華甄,不要掛念別人的東西,如果以後恃寵而驕了還來怪我寵壞你,我肯定會罰你。”

“……那是我的。”

鍾華甄仔細回想,李煦從她這裡拿走的東西,還真沒幾件能拿回來。

“你真能瞎說八道,在我腰上都掛了半年,還能是你的?”李煦呵笑一聲,“要照你這麼說,我那玩意也是你的?你太貪心。”

鍾華甄懂了,她有些無話可說,道:“我從前聽人說軍營裡是魚龍混雜之地,看來你進去真學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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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不會說這種話。

“亂是真亂,”李煦想起自己看見的東西,眉都皺起來,“你猜我再裡面看見什麼?”

鍾華甄捂住耳朵,不想聽。

李煦看不見她的動作,繼續吐槽:“我起夜時看到有兩個大男人,一個蹲著一個站著,我都快噁心得要吐了,你說嘴巴是能用來幹那種事的嗎?就沒有手嗎?反正我是接受不了,你以後見了,最好也跑遠點,髒你眼睛。”

鍾華甄覺得整個人都要變紅了,她緩了一會兒才恍恍惚惚問:“你說話越發沒有遮攔,這是在裡面待了多久?”

“就一個月啊,”他鬱悶道,“晦氣,不想說。”

“這……我的香囊,你還是給回我吧,若是以後上戰場,帶著不太好。”鍾華甄呼出一口氣,並不想和他聊男人間的共同話題。

“我的東西,不給,”他沒把她的話放心上,“神武營篩退了部分人,昨天我已經和你父親的老副將商量好,他隨我回京練兵,時間趕,明晚就走。”

鍾華甄皺眉:“孔叔?他斷了腿,你別折騰他。”

“他好歹跟過你父親,不是廢物,若非腿斷了,也不至於在東頃山待這麼久,不會覺得是折騰,”李煦手撐住下巴,“你趕緊想想這附近哪有好玩的地方,明天帶我出去看看,你不回京,我都沒多長時間陪你。”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你明晚就要走,回去好好休息,母親早上會來看我。”她說,“你也該知道我瞭解你,不用花時間查我,鍾家有我在,不會背叛你。”

鍾華甄要靜養,明天就算他親自來接她,她也能只能稱病。

李煦走是沒走,可他也感受得到鍾華甄身體不是很好,他在羅漢床上躺了下來,和鍾華甄說了大半宿話。

鍾華甄一顆心提在嗓子眼,終究沒熬過睡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把自己縮在錦被裡,藏住雪白的肌|膚,只露出個頭,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快天亮時,有人掀開幔帳,看著她臉上淡淡的牙印皺眉。

他拿出懷裡消除疤痕的膏藥,嘀咕道:“好好一個男孩子,太嬌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