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蘇線線
蘇瑤輕輕點了下頭，回身去灶房端了一瓷盆的皮蛋肉粥，她自己做的皮蛋，今天剛成，也裝了一袋子，跟老藥子說了聲，便提著東西打了傘向村頭走去。藥子奶沒吃飯，她總不能看著師孃捱餓吧。
到了何家，果然，那個蘇線線還沒走，正扯著藥子奶哭得委委屈屈的，連眼睛都哭腫了，成了倆大桃子。
包細妹看到蘇瑤過來，簡直像是看見了大救星一樣。她這一大早啥活也沒幹，就陪著這女娃子抹眼淚了。看到蘇瑤來了，她趕緊站起了身來。
“師孃，師傅在山上給羅同志看腿，叫我送點早飯過來給您。趁熱您快吃點兒吧。”蘇瑤將東西遞給了藥子奶，包細妹急忙接了東西招呼蘇線線：“娃啊，先別哭了，早上沒吃飯吧，快來先吃點兒東西，什麼事兒都沒餓肚子的事兒大，啊。”
蘇線線抬起頭，看向站在門口的蘇瑤。明明是大雨滂沱，昏暗的光線，這女娃往那兒一站就像是把這屋裡都點綴得光鮮了，就像是昏黃天幕，狂風暴雨之間靜靜綻放的一朵雪蓮花。明明是個還沒長大的女娃子，可就是讓人看了她移不開眼睛。
可她明明比自己還不如，父母都沒了，還被她親奶趕出了家門，還不是她命好，偏偏被山上的絕戶老刀疤收養了，還被老藥子收了做徒弟，學了一門好手藝。這些年好吃好喝，把她養得溜光水滑，憑什麼自己這麼辛苦這麼執著的堅持著，卻連她一半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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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瑤皺了皺眉，有些不喜蘇線線看著她時那直勾勾的眼神，看了眼旁邊有些納悶的藥子奶，輕輕走上前：“線線姐，師孃叫你吃早飯呢。”
蘇線線猛然間驚醒，收回了視線，重新變回了那個低眉順目的小丫頭：“謝謝藥子奶，俄就不浪費你們家的糧食了。俄得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吧，俄不是有意的，誰讓俄是不招人待見的人呢。俄這就走了，藥子奶，下次俄再來看你。”
說著，她抹著淚跑進了雨裡，蘇瑤有些無語。明明自己才是送飯過來的人，而且，自己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這丫頭竟也能當做沒看見，也真是服了她。
心裡有些同意了老藥子的話，這個線線的眼睛裡不太純粹，有些小算計讓她有點看不上。不過，外面這麼大的雨……
“你的傘……”
蘇瑤看了眼立在門邊的油紙傘，跟藥子奶說了聲還是追了出去。可那女娃子卻跑得飛快，眨眼已經在村道上拐了彎看不見人影了。
蘇瑤搖了搖頭，回身跟藥子奶告了別，扭頭走進了雨裡，蘇世發的家離著老藥子的家不算遠，現在送過去，還趕得及回家給弟弟再做一次針灸。可她人還沒到門口，就聽見那院子裡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這作死的賠錢貨，老孃管你吃管你喝，就是為了讓你上別人家去討好賣乖的啊！一早上不幹活跑出去給人家舔腚，你是有多賤啊！上趕著的，這都三年了，你倒是跟那山上的丫頭一樣也混個名分出來呀，個丟人現眼的玩意兒，就知道扒著家裡貼著外人，跟你那不要臉的騷貨老孃一樣，就是個賤貨！……”
那極肖似王英的叫罵聲音透過層層的雨霧傳到蘇瑤的耳中，讓她既可憐又同情起了那個瘦弱的女娃。
“少嗶嗶兩句吧！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狗日的，這場雨一下，今年的麥子怕是全要禍禍了。”這是蘇世發的聲音。
“哎，這冷雨一澆，水一推，可啥求都不剩嘍！”蘇家善賴唧唧的聲音高八度響起，顯然也是待在屋裡沒有出門的。蘇瑤不由想到其他跟著青山爺一起上山的年輕壯勞力，家家都困難，人家就知道要上山去碰碰運氣，這家裡有兩個大男人卻在家裡貓著不願意出門，家裡窮得娶不上媳婦也是怪不得的了。
“那咋整？到時候沒吃沒喝，不得餓死人？”蘇世發媳婦蔡婆婆聲音很尖利，這一嗓子吼出來，讓神遊的蘇瑤也醒過了神來。
“咋整？一人髮根繩子。”
“發繩子幹啥？”
“脖子勒起，死球!”……
蘇瑤抬頭望了眼這家院牆上爬的鬱鬱蔥蔥的牽牛花藤，最終將蘇線線的那把破傘立在了門旁，自己轉身走進了雨裡，
“喂！你們慢點兒，小心著！”大雨中，前面突然有幾個跑動的身影正往這邊來。
蘇瑤站定看過去，卻是陳福生和羅曜軍，抬著個破門板正在急急忙忙往這裡來。旁邊還跟著三個村裡的知青。
蘇瑤急忙迎了上去：“小軍哥哥，這是咋了？”
羅曜軍一見蘇瑤站在雨裡，半邊身子都打溼了，登時急眼了：“下這麼大雨，你咋出來了。當心身子著了涼，趕緊回家去。”
蘇瑤這時候的視線卻已經落在了門板上的人身上。
“張麟陽？他這是……被砸到了？”
陸明秀見一個小丫頭擋著路，急得大喊起來：“你這丫頭怎麼那麼不懂事，趕緊讓開，沒見這人命關天。你們趕緊的呀，晚了這人就要出事了！”
蘇瑤雖然不待見張麟陽，可看在他是羅曜軍親戚的份上，也不能見死不救：“你們是要去找我師父吧。他不在家，現在畜牧隊呢。我看他這樣子，很有可能是肋骨骨折了，最好是少挪動。這裡離知青院兒近，你們還是趕緊把他抬那兒去吧。找個人上山去請我師父下來。我先給他做個急救處理，也省得你們跑兩趟冤枉路。”
羅曜軍自然是信任蘇瑤的，聽她這麼說，當即點頭：“福生，抬到你們所裡去。劉林，你去畜牧隊接上老藥子，把情況說一說，看看他要帶什麼東西。”
說完，帶著陳福生就往知青所裡走。
陸明秀急得大叫起來：“你們瘋了，這人命關天的事情，怎麼就聽一個小丫頭的話，出了事兒可咋辦！”
嶽文林也有些不想走，這一路，都是羅曜軍指東指西的，好像知青裡他最大一樣，他這個先進分子都沒說話呢，憑什麼大家要聽一個黑五類壞分子的話。
只可惜，劉林已經轉頭往山上跑了，前面的三個走著的人，連同一個疼得迷迷糊糊的張麟陽，也根本就沒人理會他們，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幾個人已經走出去好遠了。
“哎呀……你們慢點……”陸明秀一甩辮子追了上去，剩下一個嶽文林也無法，只能不情不願跟上了他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