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成長
那一夜蘇瑤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等醒來，天光已經大亮了。記憶裡，她在桃山村就從沒有睡過這樣踏實的一覺，一回身，發現連蘇楠也不在身邊了。
蘇瑤忙不迭爬了起來，扯了扯身上的褂子，這褂子很久沒洗了，味道難聞不說，還髒兮兮皺巴巴的，但她也是沒有辦法，誰讓她就這麼一件能夠遮體的衣服，若是脫下來洗，她就要光屁·股了。她沒回來之前還好，現在好歹她是個成人的靈魂，又怎能忍受自己那麼沒羞沒臊的呢。
下了炕跑進院子裡一看，一老一小兩個正在小院兒裡的石頭桌子上對著一本書一個字一個字念著。聽著像是紅寶書，男人渾厚的聲音裡，小孩子稚嫩的聲音小小聲的，卻也十分認真。
看到蘇瑤起床，蘇楠立馬扔下了蘇青山，跑到了蘇瑤身邊，一把抱住了蘇瑤的腰，小臉埋進了蘇瑤的身上。
“楠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想姐姐啦？”還別說，蘇瑤一語中的，蘇楠早上被一泡尿憋醒，想要去廁所，卻被蘇爺爺抱了出去，解決了問題之後就帶著他洗了臉，又吃了早飯，他要進屋找姐姐，卻被爺爺攔了，說姐姐辛苦了，讓姐姐多睡一會兒，可是他都跟著蘇爺爺念了那麼多遍字了，姐姐還是不起來，他都要急死了。好不容易姐姐終於起來了，他都怕姐姐又像之前那樣再也不醒來。
“蘇爺爺早，我起晚了。”蘇瑤很不好意思，第一天到別人家就起這麼晚，私心裡，她還是有些擔心會被人嫌棄的。
“不妨事，這麼大的娃多睡睡長身體哩。”
說著，叫蘇楠：“楠小子，快過來爺爺這裡，讓姐姐去吃飯。”
蘇楠的頭從姐姐懷裡鑽出來，眼睛亮晶晶看著蘇瑤，羞澀地笑：“姐，吃飯。”
蘇瑤很高興，經過昨天一晚上的交流，小家夥似乎開朗了些，也能說兩個字的話了，這就是進步啊。
“好，姐吃飯，楠楠乖乖跟爺爺學認字哦。”
將蘇楠領著繼續坐回了小凳子，蘇瑤衝著蘇青山鞠了個躬：“謝謝蘇爺爺。”謝謝這可敬的老人教弟弟認字，教他懂得道理，謝謝他得到了弟弟的信任。
“謝什麼？”蘇青山以為是自己教蘇楠認字的事情，道：“說起這上學的事，我尋思著，趕今天進城去買點兒好吃食，偷偷送給後面窩棚的那個張老頭兩口子，聽說他們以前是教授哩，楠小子有他們教著，我才放心。”
蘇瑤一聽蘇青山這話，眉頭就微微皺了下。
張老頭，他當然知道，不就是張麟陽的爺爺張雲風嗎，他是和老伴潘春芳一起下放到桃山村的，他們都是從前京大的教授，只不過一個教的是物理，一個教的是英語，能得他們教導蘇瑤當然願意，只是張麟陽現在來了，這出出進進都要看見這個討厭的人，讓她有些不滿，不過，也就只剩下不滿了。
實際上，昨天看到張麟陽來了後，蘇瑤就想了很多，從最初的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到咬牙切齒，再到怨恨他涼薄心狠，直到昨晚，蘇瑤已經能夠和他平靜地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其實，蘇瑤覺得自己像是一夜之間成長了，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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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麟陽前世只不過是一根導火索，對於他，蘇瑤實在覺得沒必要怨恨到影響了她今生的生活。
前世在蘇瑤走投無路的時候，也確實是張麟陽拉了她一把，幫著她擺脫了那個無賴繼子的糾纏，還幫她到了京都，又花了那麼多的錢和精力幫著她改頭換面。確實，最初的張麟陽的確是出自一片真心，這一點蘇瑤不可能否認。
而張麟陽錯就錯在，是他讓蘇瑤認真了，開始痴心妄想了之後，他卻退縮了，在連番遭遇挫折之後他走得不留一片雲彩，退得乾乾淨淨，完全沒有考慮到因為他的退縮，留下她一個無依無靠的鄉下小丫頭，面對那樣殘酷的豪門爭鬥會是多麼可悲的下場。於是蘇瑤悲劇了，被幾條餓狼啃得體無完膚身敗名裂，最後就連小命也交代了出去。
而最讓蘇瑤感到痛苦的是，到最後她被弄進了監獄裡，直到最後身死，這男人都沒有再在她的面前出現過，這對於曾經付出過真心的蘇瑤來說，比他的背叛更讓她感到悲哀和恥辱。
只是，都過去了，對於現在的蘇瑤來說，張麟陽已經成為了泯沒於前世煙塵中一小段過往，而她今生要做的，只有遠離與冷漠旁觀。
人生苦短，更何況是偷來的一世，蘇瑤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這樣的張麟陽，不值得她多費心思，當然，如果有落井下石的機會她也不會放過就是。所以，沒道理因為他的關係，就讓弟弟白白錯過兩個好老師不是。
看著蘇瑤一開始的猶豫，蘇青山還覺得有些可惜。結果聽到她說好，差點讓他以為自己幻聽了。不過想想也對，畢竟現在這年頭，跟兩個勞改份子學習，這需要很大的勇氣，萬一被人知道了，可不是輕飄飄說一兩句難聽話就能過去的。
“那行，你快吃飯，吃好了咱就進城去。”
蘇瑤也著實想要弄一身衣裳換換了，現在身上穿的衣服，袖口和褲腳都被扯得一縷一縷的，身上到處是補丁不說，關鍵是髒了不能洗這讓她無論如何忍受不了，畢竟是曾經有過現代生活的芯子，即便不能穿的體面，最少也得乾乾淨淨有個替換才行吧。還有弟弟也是這樣，所以，現在可不是蘇瑤講臉面的時候。
要說村裡的旁人要借個牛車啥的費勁，蘇青山可不用，牛就養在畜牧隊，他只需要提前跟蘇鐵牛打聲招呼就能牽走，時辰也不限制。
昨天他要進城，老早就跟蘇鐵牛說過了，聽說是給倆娃買衣裳，就連蘇鐵牛也說不出啥，村裡就連來說書的要飯花子也比那倆娃穿得體面，他就納了悶了，要不是昨天的事情是突發事件，他都要懷疑蘇瑤是特意從哪個垃圾站撿來的破衣裳在穿。
之前咋就一點兒沒注意，那王英竟然蠢到連一點兒表面功夫都不會做的地步。而那兩個小娃也幾乎除了出工的時候，基本不會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所以，竟讓他忽略了這樣的漏洞。
昨天的事情鬧出來之後，本來已經有各種謠言。蘇鐵牛想著以他書記的身份壓制著，起碼不會鬧得太難看，結果沒想到，王英那個蠢貨，糧食不送到人家去也就算了，人家上門討要，她還大嗓門瞎嚷嚷，這下好了，現在全村都知道蘇家虐待親孫女，將孫女丟到野林子的事情了。他昨天被人叫過去的時候，蘇青山壓根沒提糧食的事情，一個勁嚷嚷著改戶口，還是他好說歹說才讓蘇青山消停了。活該蘇鐵柱這個孬貨糧食照樣掏，還鬧得名聲都臭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