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常家舊事
雲飛揚來去匆匆，來人裡的老太太神色便有些不虞，瞪向常芳的眼睛裡頗有幾分埋怨。
“看看你這日子過成了啥樣！老孃辛辛苦苦供你上學，給你謀了這麼個好夫婿。如今你們在帝都過得高官太太的日子，怎麼？倒把家裡的老孃，哥哥弟弟全都忘在一邊兒了。你說說看，這都多少年了，你怕是連孃家在哪兒都快要忘了吧！”
說著，指了指雲家客廳裡擺著的電視機，收音機，電話：“看看看看，這家裡，古時候的宰相也就是這樣兒了吧，咋？還為那點兒破事跟你老孃過不去，別忘了，你是從哪兒爬出來的！一天是老孃的崽，永遠都是老孃的崽兒！”
常勝有些怯怯的溜了眼面色已經恢復鎮定的常芳，推了推自家老孃：“媽，咱不是來祝賀侄子考上大學的嗎？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就不用提了。”
回頭衝自家妹子笑得憨厚：“妹子。山上造了個採石場，炸石頭驚動了野豬，跑山下了，幸好有解放軍幫著俺們打了，這不分了豬肉，我們這不就特特給你背來了，也讓咱妹夫嚐嚐這山裡的野味兒。”
“對，主要是我親家，老爺子老太太現在身子骨還行吧，聽說一直養著呢，要我說飛揚是他們大兒子，你又一頭齊生了倆大孫子，這家業老早就該全給了你，聽說你婆婆那以前也是帝都的大家小姐，那家底得有多厚，等你分家的時候可得看牢了。我們村上老耿家你還記著不，那娶的也就是個地主家的丫鬟，上個月孫子結婚她拿了個銅燈，結果被國家收了，說是個啥寶貝，補了她五百塊錢哪，那破燈我瞧著也沒啥稀罕的，我就想著，當年你婆婆給你的那一匣子寶貝，我瞅過，裡邊那些個東西，可全都是寶貝，這要拿去換了……”
“娘！”常芳實在是有點受不了了，她就說嘛，這老孃這麼多年為著當年的事情一直沒怎麼來往，怎麼今天突然就找過來了，事先竟然連點兒風聲都沒漏過。原來是惦記她的那一匣子寶貝來了。
“那匣子東西是我婆婆那時候放我這兒替她收著的，那時候家裡亂，當年回來我就還給她了，東西早不在我這兒了。”
盧老太呼一下站了起來，兩步躥到了常芳的面前，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身上：“你是不是傻！那是多少錢你知道不？咋就還回去了！缺心眼兒是吧？你可是長媳！長媳知道不？加上你家平安，那就是長子長孫，在家裡可是要承襲家業頂門立戶的，懂不懂！你說我當初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缺心眼兒的，枉費老孃一番辛苦為了你籌謀，早知道還不如……”
“還不如什麼！還不如讓常蓉佔了我的位置？！勾引一次不成，還再來一次，把我當成個傻子？讓你們把我的臉丟在地上狠狠地踩！連我生的第一個孩子你都不願意好好看護，愣是讓狼崽子給叼去了……”
常芳吼出這話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空了。多少年了，這些血緣親人帶給她的傷痛一次次讓她午夜回想起來都仍然覺得痛徹心扉。明明那該是她最溫暖的家，最可依仗的親人，卻偏偏是傷害她最深的人。
“如果你們來是跟我說什麼匣子什麼寶貝的，那就請回吧。我工作也很忙，沒時間陪著你們。”
說著，常芳就當著自己母親和兄長的面，將整個小樓的房間全都一一上了鎖，走下樓梯的時候，在茶几上扔了五十塊錢。
“今天醫院有兩臺手術要做，我很晚才能回來，你們想住就住廚房旁邊那間客房吧，十點鐘保姆就來上班了，吃飯洗衣都有她來做，不用你們動手。進出家門不用鎖門，大院兒裡有警衛連守著，小偷也進不來，你們東西放著也丟不了。我去上班了。”
說完，常芳也不理會氣得渾身哆嗦的盧老太，自顧出門騎了車準備上班去了。
“等等，芳兒啊，你等等。”身後追出了常勝，老實巴交的漢子臉紅紅的站在了常芳的面前，看著她泛紅的眼圈，有些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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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兒啊，哥知道那些年是娘想岔了，那不都是窮鬧的嘛，你那時候病那樣兒，娘就是怕你走了，咱家丟了女婿這門好親才……不，不說這些了。這次娘不是為了那匣子寶貝來的，真的，她就是想著這麼多年沒見了，想來看看你。哥不騙你，娘說話就是那個樣子，她是無心的，她……她是來給你道歉的。”
說著話，七尺高的漢子搓了搓手，竟掉了兩滴眼淚：“娘身子不行了，說是肝癌，俺們那兒是沒辦法的了，就想著……”
常芳一下沒把住，腳踏車哐當掉在了地上。她嘴皮抽了抽，突然轉身就往家裡跑。
老太太獨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手上擰著個帕子，一下一下的擦著臉上的淚。
常芳進屋也不去看她，徑直走到電話機面前，幾個電話打出去，自己又跑房間去收拾了幾個大包裹出來。
不一會兒門口就有小車開了過來，常芳背了大包裹喊著常勝架著老太太就往車上搬。
盧老太嚇得哇哇大叫，一直叫著：“不孝女啊，想要害死親孃啊！”
也幸好這會兒是大早上，上班的上班去了，買菜的買菜去了，要不然還不得圍個幾圈看熱鬧的不成。
常芳沉默的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心裡一片亂麻，迷迷濛濛的，讓她有些透不過氣。
這個母親，她恨了這麼多年了，也想了這麼多年。
那個大山腳下的小山村啊，她寡母半生帶大了這麼多的孩子，卻唯獨把自己供著上了大學，在那樣飯都吃不飽的年代，她娘究竟付出了多少，她不敢去算，因為她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心軟。
在她最需要人關心照顧的時候，被她們一次次算計，坑害，還有那個她一直照顧，放手心疼愛的妹妹，那般理所當然，迫不及待的把她的尊嚴放在泥地裡狠狠地踐踏……那些苦痛，那些在她心上生生撕裂的傷口，如今雖早已結痂，但也讓她原本柔軟的心完全鈍成了一塊大石頭。
她想不通，她娘究竟是愛自己還是恨自己，為什麼先成就了她，卻又要毀了她。如果說讓妹妹算計姐夫是為了更好的生存，可她娘疏忽的讓狼崽子叼了自己的孩子，又說明了什麼！沒有哪個母親能原諒這個，那是她第一個孩子啊！！
不！她現在只是在盡義務，不過是為人子女的義務，為了飛揚的名聲，為了平安平博的未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