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啊，這輩子還剩下最後一個願望，就是想抱抱你的孩子……”
老太太不緊不慢的說著，發出她的感慨。
“人生在世幾十年，有幸能看著孫子長大，更有幸能看著曾孫子出生，奶奶這輩子啊……就算活得很長了。”
突然，一陣感慨，從老太太的心間發出。
在這靜謐的夜晚，在這只有她們婆孫倆的房內，在暖黃色燈光的照耀下……氣氛，是如此悠然祥和。
整日誦經唸佛的老太太，已經好久沒有跟她的孩子說一些掏心掏肺的體己話。
一是她的家中並沒有真心待她的孩子。二是她平常也羞於將這之類的感情放在嘴上…
這一晚，若不是葉錦蓉貼心的洗腳舉動，老太太不會這樣感恩，不會有如此感慨。
“你知道嗎？蓉蓉…”
輕輕低頭，老太太流露著慈祥的目光默默凝望著葉錦蓉的頭頂。
此時此刻，只要葉錦蓉一抬頭，她便能看到老太太飽含深情的目光。
而她也確實聞音抬頭，迎面撞上老太太那閃著光彩熠熠的瞳孔。
“奶奶…”
葉錦蓉最善於觀察人的內心世界。
所以這一刻，從老太太的眼神中，她看到了讓滿到溢位的情愫。
“奶奶很感恩，你能嫁到我們家，能嫁給小樓。奶奶也衷心希望，你跟小樓能好好的走到最後……”
“會的，奶奶。”
眨眨眼，葉錦蓉輕輕抿唇，應下老太太。
“小樓當兵一直是一個問題，奶奶希望你能多給他一些包容。奶奶當年在家裡，等爺爺的時候，也都是一年一年的等……後來，奶奶沒堅守住，奶奶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葉錦蓉段瓊樓這對孩子，不經讓老太太想起了她跟段老。
雖然已到花甲年紀，但老太太的記憶中，最為清晰的還是那幾年，段老在部隊當兵的時候。
段老很熱愛軍人這個職業，熱愛到他屢次以生命為代價去守護著職業，保護著國家。
但是那麼熱愛這份職業的段老，最終還是為了家庭，為了孩子而退役，幹起了他曾經一向不齒的商人工作。
老太太覺得葉錦蓉很偉大……
其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她年輕的時候，沒能幫段老堅守住信仰。
若干年前，她嫁給段老的時候，段老已經是軍中的師長，他在部隊裡本可以有很好的造詣，本可以一路一路往上升，到這個年紀，肯定也是司令退役…
是老太太熬不住那份寂寞，熬不住生活的摧殘，熬不住四個孩子的折磨……
是老太太每次都在他鮮少的回家假期裡，日日夜夜跟他哭訴，生活有多艱難，孩子有多難帶，錢有多難賺，一個人有多難過……
是老太太的軟弱跟不堅持，毅然決然的讓段老放棄了當兵這條路。
他在0多歲的時候放棄當兵，至今，老太太還清晰記得，退役的那一晚，他一個人坐在庭院裡，哭了整整一夜，連從部隊裡跟著他偷跑的獵犬跑來找他，都被他踢了回去。
再後來，段老便主動擔起了養家的責任。
這麼些年來，老太太一直覺得自己當年的決定沒有錯，一直覺得段老棄軍從商是正確的決定。因為在她看來，段老連這個小家都還顧不來，更何況是國家呢？
要先顧小家，才能顧大家…
所以，她認為，擔起養家的責任，比他去當兵要更為重要。
可是……直至最近，老太太才意識到，她的家庭，她的孩子們早就已經變質。
在金錢跟權力的腐蝕下，她的孩子們身上帶有的氣勢，渾身上下充斥的味道是糜爛腐臭的…
只有段瓊樓，段瓊玉兄妹還帶這段老身上那股正氣。而其他的孩子們，即便是段乘雲也同樣有那種味道。
老太太不喜歡聞到的味道。
人到老年，眼睛能看清的東西越來越多。
老太太的心裡也跟明鏡一樣，越來越懂得每個孩子的心理，越來越懂得現實…
與此同時，老太太最認得清的孩子……也就越來越明顯。
“蓉蓉，奶奶希望你能堅強一些。希望你能好好陪小樓走到最後……奶奶知道你不容易，小樓也不容易…可能還是希望，你們倆能好好的…”
老太太這輩子犯下最大的錯，就是勸他家的老頭棄軍從商，從一個正氣凜然的軍人轉而變成滿身銅臭味的商人。
小時候，家裡幾個天天期待老頭回家，教他們玩槍玩子彈的單純孩子們……現在的目光都在錢上。
是社會，也是家庭，更是周邊的環境……改變了這些孩子的價值觀。
老太太並不認為，她們家的歷史會在葉錦蓉跟段瓊樓身上重演，但，她還是希望葉錦蓉能夠理解段瓊樓。
生活再苦再難，咬咬牙也還能堅持。
但是信仰只有一個…
老太太希望葉錦蓉能明白這道理，也希望她能用她最大的寬容度來包容段瓊樓，包容她們這個混亂的段家。
段家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並不是一個人的責任。
段家的孩子有責，老太太有責，任何人都有責…
“奶奶，我會跟瓊樓好好的生活下去。而且我……我看中的就是身為軍人的段瓊樓。他若不當兵了，身上的光彩點就沒那麼亮了。奶奶你不知道…”
說到這，葉錦蓉不禁頷首一笑，“當初認識瓊樓的時候，他若不是一身軍裝太過耀眼，單憑這一副長相，我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
她說的這話不假，更不是大話。
當初見段瓊樓的第一眼，迷住葉錦蓉的不只是段瓊樓的長相，更是他的那一身氣勢。
軍綠色的迷彩服，軍綠色的正裝，無比合適段瓊樓。
這一身軍裝在他身上穿著，就好比雄鷹找到適合它飛翔的藍天，獅子找到適合它生存的叢林……而段瓊樓，也找到了最適合他就任的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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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苦再難，葉錦蓉都能咬牙忍下去。
再寂寞再孤單，葉錦蓉都可以找到辦法去排解。
因為她深知自己的責任，深知自己是軍人的女人。
她是軍嫂，是僅次於軍人之後，一個很偉大的人物。
她霸佔著一個偉大的身份，不去做偉大的事情，她自己都瞧不起。
葉錦蓉的話，讓老太太聽著直咯咯笑。
“蓉蓉啊…”
“哎，奶奶。”
葉錦蓉甜甜的應著。
“蓉蓉，你真是奶奶見過的，這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孩子。”
說著，老太太伸手摸了摸葉錦蓉的腦袋。
葉錦蓉回以甜甜一笑。
溫暖的氣氛中，她給老太太洗了腳，服侍著老太太上床睡下。
隨後，方才離開…
在葉錦蓉離開以後，漆黑的房內，老太太又緩緩睜開了眼。
“唉……”
黑夜之中，她深沉的嘆出一口氣。
一個人的孤單來臨，諸多情緒也漸漸湧上心頭。
今晚雖然在這過得很暖心，但明日回了老宅，顯然又將面對那些沉重的話題。
老太太不知道那幾個孩子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才能罷休…
她現在的身子還健朗，幾個孩子已經天天輪番上陣的找她要股份…
老太太就怕她哪一天情緒一激動，身子垮了，這幾個孩子會更加變本加厲，會更加咄咄逼人。
但是，偏偏這種事老太太還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她沒有把這些事告訴段乘雲，段瓊樓，葉錦蓉…
老太太知道，不管誰摻進來，誰都會被麻煩纏身，誰都會成為那幾個孩子的眼中釘，成為他們針對的人…
老太太也是怕自己哪一天口風不緊，或是被算計，會把這些股份以不謹慎的方式給處理了。
所以，才會來今天這一趟。
現在，她已經把這筆錢交給了葉錦蓉，只要她再可守口如瓶，只要她不告訴任何人，相信這件事會就此化了。
只是，放在老太太面前的硬戰……還很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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