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首長，你今天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二人，好不容易在沙發上坐定，可是這一刻的氣氛卻陷入了一片尷尬之中。
徐曉曉不得不開口找話題，不得不認真接待段瓊樓。
可能他不是個太講究細節的男人。
他沒有想讓徐曉曉給他端茶送水，沒有想讓徐曉曉為他做些什麼。
他可能就是想說正事的…
所以，撇開那些無用的招待，繁瑣的流程，徐曉曉只能跟他說正事。
“有一件事，我昨天接到的訊息，昨天晚上也來過，但是不敢進門。曉曉……亞東他，為國犧牲了。”
段瓊樓不敢故弄玄虛，也不敢用任何理由把這件事情小事化，他只能開門見山，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她。
“啊？”
徐曉曉的第一反應，是一個字的反問。
她似乎沒聽明白段瓊樓說的話，可能也沒有聽懂。
又或者是這一瞬間，她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懷疑她沒有聽準重心。
可是，在她反問完以後，看到段瓊樓一臉凝重的看著她時，徐曉曉方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他剛才說了什麼。
“我昨晚就該告訴你了，可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告訴你，才能讓傷害降到最低。昨天傍晚，司令部接到電話，在這次的任務中，亞東為國犧牲。屍體……還在國外。可能今天或者明天就會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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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瓊樓儘量用最平靜的語氣與她說道。
他沒有辦法加很多天花亂墜的形容詞，沒辦法把這件事情說的很淡然，很自然。
他只能板正的，用他最平和的態度去告訴她這件事。
段瓊樓是真的不會勸人…
他不會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轉彎著去說話。
所以，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大大的實話，都是真話！
徐曉曉怔愣在了那一處。
訊息傳到她耳邊的那一瞬間，她臉上的表情，她整個人，她所有的心緒都是呆的。
完全…
完完全全…
根本沒有辦法，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接受這件事！
徐曉曉整個人像被定格住了一般，身形一動不動，情緒彷彿也被凍結了。
那一瞬間，她的世界侵略過一陣寒風，本來被整個陽光浸泡沐浴著的世界，突然像是被不知何處而來的寒意所侵蝕…
那股寒意，從心底深處滋生，慢慢的凍結住她的心臟，她的血液，從她的身體裡，走遍了她的四肢…
甚至連她的頭髮稍，彷彿都被凍結住了。
時間開始在一秒一秒的靜止中度過…
這每一秒，每一刻鍾，每一瞬間，徐曉曉都覺得世界在龜裂，在崩塌。
她根本不知道……她現在該有什麼樣的表現？該有什麼樣的心態？
“我不知道該怎麼勸你，我也不會勸人。如果你覺得心情不好，如果你覺得需要幫助，隨時可以找我，或者找蓉蓉。”
徐曉曉的每一分表情，段瓊樓都觀察的一清二楚。
但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徐曉曉，不知道該跟徐曉曉說什麼樣的話。
段瓊樓見慣了家屬各式各樣的表情，徐曉曉這幫怔愣的表情他也不是沒見識過。
相信用不了多久，相信他走了以後，徐曉曉就會崩潰。
她不是做不出反應，她只是反應比較慢。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樣的反應？
“還有，這是王亞東在出任務前寫的遺書。每一個特種兵在出任務前都得寫遺書，都會交到我這。萬一在任務中出事，這封遺書將由我轉交給你。”
段瓊樓不緊不慢地從兜裡掏出那份遺書，起身，一步步走到徐曉曉面前，親自將遺書交到了她手上。
徐曉曉也不推不攘，只是呆呆的看著段瓊樓的動作，呆呆的看著那封遺書…
一低頭，落在那封遺書上的視線不由蒼茫，開始失焦，目光更加模糊。
“王亞東當兵五年，跟了我四年。我看著他從一個小兵成長到一個戰士，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特種兵。在很多次你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在為我們國家征戰，為人民而戰鬥。他是一個很優秀的特種兵，他軍功赫赫，犧牲而光榮。曉曉…”
說著，段瓊樓在徐曉曉的跟前蹲了下來，抬頭，以仰視的姿態看向徐曉曉。
面前原本面無表情的徐曉曉在段瓊樓的這一番話後，不知不覺的紅了鼻頭，紅了眼眶。
情緒開始一點點的上來…
慢慢的，開始接受段瓊樓帶來的訊息。
“你的丈夫是一個很偉大的軍人。你的丈夫，犧牲的很光榮。他是為了祖國而獻身，他為了戰友而犧牲。他以小我，成全了大我。一個人徒手接住了一顆手榴彈，在最關鍵的時刻，拯救了一個隊的戰友。請你相信他，到最後一刻，他都不後悔他做出的這決定。”
段瓊樓的話，給了徐曉曉一記重錘。
他剛說完，她的眼淚便啪嗒啪嗒流了下來。
一顆一顆晶瑩的淚珠子落在那信封上，沒有劃過臉頰，哭得乾乾淨淨，卻又讓人心疼難耐。
徐曉曉悄悄捏緊了那封信，緩緩的抽了抽鼻頭，慢慢繃破的情緒一點點上來。
眼淚，也開始越發洶湧。
“……”
段瓊樓默默的看著她哭泣的表情，默默的給她拿了張紙巾，悄悄遞到她手上。
他記下了這一刻，徐曉曉臉上所有的表情。
天知道…
在這一刻，段瓊樓心裡想的是，如果有一天，他也突然撒手人寰，突然死於非命，蓉兒也會這樣傷心嗎？
應該會的吧…
蓉兒對他的愛意，一點也不比徐曉曉對王亞東的少。
蓉兒為了他，也隱忍了許多，改變了許多，往後退了很多很多。
“亞東……亞東他……他就沒有什麼話……沒什麼留給我的嗎？”
徐曉曉開始一邊痛哭流涕，一邊忍不住問話。
她很想忍住讓自己不在段瓊樓面前哭，很想讓自己不那麼丟人。
可是，當悲傷自來的時候，有些情緒就是難以剋制，有些情緒，就是不論怎麼壓抑都壓抑不住。
徐曉曉其實老早就做好了在後線支援王亞東的準備。
每次每次王亞東回來，她都會跟王亞東說很多很多勵志打氣的話，讓他可以在部隊裡好好訓練，好好拼搏，千萬不要因為擔心家裡而沒有衝勁。
可是徐曉曉真的沒有想到會這樣的結果……
她是真的沒有……做好迎接這種準備。
她怎麼會知道王亞東就這樣犧牲了？
怎麼會知道，她不會這麼草率的接受他死去的訊息？
因為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所以她這一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之前信誓旦旦說過的那麼多打氣的話，在這一刻都成了打臉的話。
一個巴掌一個巴掌拍在她的心臟上，讓她心痛難耐。
“他死在國外，送去醫院搶救的時候，國外的軍醫聽不懂他說的話。所以……沒有人知道他臨死前說了什麼，留下了什麼話。”
段瓊樓很耿直的把他知道的訊息都轉告了徐曉曉。
可是天知道，徐曉曉在聽完這些話之後，眼淚掉的更厲害了！
“嗚嗚……”
捂著嘴唇，低著腦袋，徐曉曉忍不住大聲咽嗚起來。
濃重的悲傷情緒，在她渾身上下蔓延，讓她看見了很狼狽，很可憐…
他就這麼死了…
死的那麼草率，死的那麼讓人猝不及防…
為了那麼多戰友去死，老天爺居然讓他連留一句遺言的機會都不給！
他當兵這麼多年，他做的每一件事不是為了國家？不是為了大愛？
為什麼連他最後的一點遺言……都不給他機會留？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們夫妻兩？
他們不是一直在做很大義的事嗎？
他們對不起誰了嗎？
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
徐曉曉……怎麼也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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