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坐在地上的女人沒有慌亂表情，不過止住了看似無謂的哭鬧。
她擦了擦眼淚，面色猙獰道：“無論如何，在外人看來我都是你媽。就算我有神經病，如果有三長兩短你們都不好交待。”
這也是我顧忌。畢竟她不同於先前所見厲鬼，從表面看，女人只是一名摔倒後搶救過來的老人，哪怕因為後遺症導致語無倫次，畢竟她從表面看與常人無異。
這會心裡有些無奈，不過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嘴中強硬道：“那你準備去精神病院度完餘生？”
“這要看他能不能經受別人戳脊梁骨。”
我嘆口氣，轉向宋鵬程：“宋先生，她所說你也聽到了，這件事我們無能為力了。驅邪捉鬼我們可以應承，畢竟那是虛無縹緲之事。目前你……你母親也就……也就看似精神有些問題，要是過激手段造成惡果，我們也吃不了兜著走……我們只能抱歉了。”
說話時我側對著女人，趁機擠了擠眼。
宋先生本來還想說些什麼，見我表情後明白肯定還有後手，於是滿臉悲痛配合：“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強二位……只是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冷笑一聲，重新看向女人：“你母親身體上應該無恙，不過心理和精神上似乎不妥，最好去專業醫院檢查一番，吃些相關藥物……那些藥品還是很有效果。”
說完我向孫茹使個眼色朝屋外走去。
女孩會意跟在我後面。宋鵬程也忙不迭一起出屋。
屋外眾人一直在桌旁邊說話邊等待我們結果。見我們告辭離開，紛紛圍上來詢問情況。
擔心宋先生說錯話，我搶先解釋：“宋先生母親沒有大礙，只是摔倒後頭部著地，導致腦部受損，造成記憶上出現偏差，間接影響了精神。我們不是專業醫生，無法做出治療，需要宋先生帶她去專業機構診治。”
有一人滿臉疑惑：“去醫院？可是醫院也沒有好辦法。”
孫茹不耐煩開口道：“精神病院。”
大家紛紛發出驚歎，七嘴八舌討論著。
我見效果達到，徑直出了門。
“各位長輩稍等，我送送二位高人。”宋鵬程面無表情說了一句。
餘光瞥見其他人目送我們離開，一路走到村外確認周圍沒人旁人我才停下腳步。
沒等我開口，宋先生率先問道：“二位大師有什麼計劃？”
我小聲說道：“目前可以確認，你母親體內的確是你妹妹魂魄，先前我所說的後果你可明白？”
他愣了一下，很快想到我的意思是指，就算可以驅離宋娟魂魄，他母親也無法回魂，屆時兩名親人都將離開自己。
宋先生咬著牙思索片刻：“我清楚。就算那樣也比目前好，這情形太……太詭異。”
“那就好。”
孫茹眨眨眼睛看著我：“你有計劃？這可要慎重，畢竟從明面看對方是人。”
我微微點頭：“剛才險些成功，不過再想重複可就難了，宋娟肯定有了防備，我們只能趁其不備。”
“有什麼辦法。”
“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宋先生母親離魂。”
“離魂？”女孩嘴中輕輕重複一遍，很快附和道：“沒錯。實際上就是體內魂魄問題，可是怎麼才能達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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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是受到驚嚇，平日所說嚇的魂飛魄散就是此意……”
“就是剛才那種局面？”
“對。可惜最後失敗了。”
“還有一種了？”
“人夜間睡著時容易受到邪祟侵入，體內魂魄會脫離肉身。據說道家有種醒魂咒可以固魂健神，安然睡眠。”
“你是準備等夜間她睡著後動手？”
“是的。我想結合民間叫魂方法，嘗試夜間將魂魄喊出肉身。”
孫茹盯著我有些不可思議：“這樣也行？”
我苦笑道：“只能嘗試一番。畢竟我們所做之事如同抽取常人體內魂魄，以前從沒經驗。”
宋先生卻沒想那麼多，只是焦急問道：“那該怎麼做？”
“具體辦法我要與範叔商量。畢竟民間叫魂法大多針對孩童。”
“範大師現在在哪裡？”
“就在不遠處……你先回去等候訊息，稍後我們會再與你聯絡。”
“好，有勞二位。”
彼此留下號碼後我和女孩回到村裡小學。
路上，孫茹有些擔憂：“你說的辦法可行嗎？”
我嘆口氣：“可是暫時想不出其它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也是。這種抽取活人魂魄之事，怎麼聽上去如同……如同那些邪門歪道作為。”
“這種事是正是邪只能看最後結果。”
女孩嘟囔著：“沒想到借屍還魂這樣的荒誕事，竟然發生在身邊，真是不可思議。”
回到小學操場，見到與離開時變化不大。
範叔不知從哪搬把椅子坐在上面陷入沉思，李小姐依然在八卦陣中唸叨著。
“回來了？”範叔聲音忽然傳來。
“是。”
“情況怎麼樣？”
我和女孩相互補充將經歷講述一遍。
等我們說完，他思索許久後緩緩開口：“這段學習很有長進，知道靈活運用……你們判斷與我相同，所作所為也可以，尤其是小陳隨機應變想到離魂辦法……”
聽著範叔誇獎，我心裡沒有太起波瀾，等著他說出重點。
“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宋先生妹妹為什麼要這麼做？”
孫茹猜測道：“是不是因為母子對這個妹妹不好，所以她在命喪外地後，心有不甘，化為孤魂回到家鄉報仇。”
“為何沒有變為厲鬼？”
我詫異道：“雖然心有怨氣，但也不至於變為厲鬼復仇吧，怎麼說也是一家人。宋先生也說，對方並沒有過分舉動。”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宋娟會有一縷魂魄漂泊回此。畢竟金陵與姑蘇兩地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這一路也是艱辛。”
我一時語塞，心裡突然明白過來，我們從開始到現在都堅信對方體內是一縷魂魄，並不是完整鬼魂，而這個觀點卻一直沒有細究。範叔所言不虛。魂魄不同於厲鬼，更加脆弱，千里迢迢歸來必是因為
某種意念，而這種意念並不是那麼強烈，否則化為鬼魂可能性更大。
孫茹也啞口無言，等聽完我說出心中所想也點頭同意。
“如果是猶豫了？”
範叔這句話讓我醒悟，脫口而出：“如果宋娟心中無論是怨氣還是留念，都有可能變成鬼魂，至於是否是厲鬼，則要看怨氣深淺；但是一旦念頭充滿矛盾，就無法變成完整鬼魂……”
孫茹似乎也理解了：“如同廣陵的女鬼一樣。她是懷有對張浩深深的怨氣，渴望報仇從而變成厲鬼。但是如果心中依然充滿深深愛意，不忍心殘害心上人，兩者相沖，就有可能化為不了鬼魂，只留下一絲殘損魂魄凝視對方。”
範叔微笑著肯定：“你們都很聰明，一點就通……在我們認知中，完整鬼魂難以附體肉身，容易造成抗拒，除了那些具有一定道行。反而一縷魂魄更容易達成目的。其中的道理我們也沒辦法研究，只是猜測。”
我試探問道：“是不是如同兩國交戰，一整隊士兵進不去敵方城池，反而一兩名奸細更容易潛入，就是……就是不起眼。”
女孩補充道：“而有道行鬼魂就像攻陷城池，當然可以佔領整個疆域。”
“這麼久以來，很多前輩和我也是這麼認為。你們先前雖然沒有想到這些，但是大方向沒錯。”
我這會也想通了先前判斷從何而來，嘿嘿笑道：“這是根據史籍中故事分析。上面記載多為一縷魂魄，真沒有想到還有這麼多細節分析。”
“所以我們看故事不能當做消遣，而是要發覺背後隱藏的細節，加以推敲。”
我沒有說話，明白這都是以前疏忽，沒想到關於鬼魂、厲鬼、魂魄乃至一絲魂魄會有這麼大差別，好在記性好，蒙對了。
孫茹有些著急：“先不討論細節。目前我們如何處理那個女人？”
範叔不緊不慢朝我笑道：“說說你接下來打算？”
“我想趁女人夜晚睡著時，利用類似治療小兒離魂方式誘使宋娟魂魄離身。”
“你要明白，從常人體內喊魂與我們平日招魂可不一樣。”
“這點清楚。所以希望範叔指點。”
“難度很大。經剛才舉動，魂魄已有防備，而且你明白為什麼我們招魂方式不同於民間常用治療孩童離魂辦法嗎？”
“我們的更複雜？”
“有此原因。更主要是小孩魂魄與天性一樣，更容易受外界影響。而這次要面對的是還魂之人。”
清楚範叔所說是實情，我只能幽幽道：“主要……主要是我沒想到其它辦法。”
“哈哈……沒辦法不要緊。我們很多時候面對的事情並不常見，還有可能是第一次親眼瞧見甚至第一次聽說，所以你能套用其它方式處理也可以。但是凡事不需要鑽牛角尖，可以換個方式解決。”
“怎麼解決？”我迫不及待追問。
“從本質上說，這是他家務事。剛才我們在分析殘魂與魂魄區別時已經說到宋娟想法。既然猜到這些，大可去找她談談，看看能不能瞭解內情，從根源上化解。你也清楚，如果她願意離開肉身，那麼離魂之事就簡單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