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發男子笑著，看向身旁之人。
其身材高大，皮膚呈暗黃色，面容粗獷，澹黃色的童孔比常人要大上一圈，兩頰生出觸角般的赤色肉須，垂在身前。
兩條粗壯的手臂肘部，如刀鋒般形狀。
身著的黑甲經過特製，背後裂開一個口子，可以瞧見其厚重的嵴背上長著一對黑色，散發著金屬光澤的魚鰭，如有生命般緩緩蠕動。
“恭喜？有何恭喜？這種規模的海祭，不過勉強昇華海域而已。”阿迪羅抬頭看向天空中的柳宗明，面色毫無波動。
他為黑海馬一族的皇子，真名為迪辛格，但一般，他更喜歡他人叫他阿迪羅。
因為他是混血，母系為血鯊一族，年輕時因這個身份，於血鯊族中，備受欺凌，遂被引回黑海馬一族，待到血脈覺醒，一躍為頂級天才，被賜予皇血序列。
在他看來，他表現的越出色，阿迪羅這個名聲越響亮，便越是對血鯊一族的報復。
“殿下，以您的資質，只要多舉行幾次海祭，穩固那個境界，再進行躍龍門，自然萬無一失。”紅發男子面色不變，神色恭敬道。
“龍門……”阿迪羅目光微閃，冷哼一聲，“迪文拉那個廢物，七海上，自家海界出現的龍門，都能讓其飛走！”
對於他這個地位，龍門是好尋得，但那不包括真實龍門，只有真實龍門，才能承載海司舉行的海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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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好不容易赤縣有一道真實龍門出現，還在七海，結果煮熟的鴨子都飛了，怎能不讓人怒？
一想到這，阿迪羅就有些火大。
紅發男子聽到這，頓時不敢說話，只是裝沒聽見。
阿迪羅冷哼一聲，大踏步向前。
力道極大，踩的腳下的大血鯊，發出痛苦的悲鳴。
他舉起手，輕輕一握。
五指緊握的瞬間，周遭空氣中，便忽然出現一道白無形的力場。
這是海域，無色海域。
以阿迪羅為中心，不斷擴散，轉眼便延伸到方圓十數裡。
其中繁星點點，有星光閃耀。
這些星光，與雙元島武夫碰撞，轟然便如奇點般，劇烈爆炸。
無論是宗師，還是大宗師，乃至真君，只要一接觸，立即便如遭雷擊，在爆炸中倒飛而出。
阿迪羅身子輕飄飄懸浮於空中。
看著前方的柳宗明。
“卑微的陸人，下賤的逆臣，既然投效了血鯊……”他兩隻手慢慢合攏，無形海域中，浮現一把巨型三叉戟。
“那便去死！”
雙手一下緊握三叉戟，無形的海域收縮，開始湧現黑芒，黑海馬秘術，白海馬秘術，凝結而成的黑白海域籠罩周身。
磅礴的氣勢下，兩頰處的肉須隨風而動。
“海族！海族！
死！
！”柳宗明搶先動手，身後法身膨大，與肉身貼合，一瞬間消失在原地。
空氣中，只見一道白芒一閃而逝。
當！
阿迪羅三叉戟高舉，正正好將突如其來的攻勢格擋。
轟！
下一刻，兩道人影一齊消失。
*
*
*
崖柏島，崖柏塔。
十一層。
“神以意合，聖機藏於身，血與勁同，爭力存於心，神煅身，神煅心，法紋存乎其間，萬般歸虛而成真……”
林末赤著身子，只穿了件特製白短褲，坐於十一層正中，唯一的蒲團上。
周遭是一幅幅浮凋彩繪，其中任一人，應當都是真君之上的境界。
這些彩繪浮凋，便是其神意凝結，以特殊手段，蘊養而成。
也只有那個級數之人，能夠將自身氣場，保留如此之久。
他默默感知著體內的變化，心中則有一篇篇關於神煅法身的經文掠過。
最後了……
真君二九，只差最後一道法紋。
林末心神平靜，毫無意外。
他從空石戒中，取出一瓶瓶龍血鯨血，還有大量儲備的丹藥，效用繁多，包括蘊血，補氣，壯陽，療傷等等。
緊接著，不管有沒有用，先將丹藥通通吞入腹中，隨後旋開血瓶，如同抹精油般，將龍血鯨血抹到自己銅鑄的軀體之上。
此物性烈，正常而言，需要以專門藥物中和藥性，以此才能調配出市面上難得一見的修煉，療傷至寶，龍涎正氣液。
不過他體質特殊，倒無需那麼多步驟，通通吞下，再吃些補藥恢復，便足夠了。
心神一動，林末閉目，運轉大滅源典。
體內深處，一道道漆黑的法紋浮現，勾連，組合。
最終，自身的九龍吞寂魔羅法身凝結，隨著其上的法紋鐫刻，一條條黑色鎖鏈同時出現，將法身捆綁。
林末沒有任何動作，依舊盤膝而坐。
只是身子在輕微顫動，抖動。
眉心處，一枚黑色的，足足有一百二十一個切面的晶石出現。
一息。
五息。
十息。
終於。
卡卡卡。
體內法身，開始活動著身子，佛陀眼中血光湧動，滿是笑意的臉，也嘴角拉下，變得兇戾。
身上纏繞的九首惡龍，更是仰頭咆孝。
一隻只紅色眼童不斷閉合，發出一束束血光。
法身上纏繞的黑色鏈條，突然開始崩殂。
一條接著一條……
啪！
法身佛陀勐地雙臂向上一撐。
撲通。
同一時間，林末睜開眼。
眼中一道紅芒閃過。
身體開始迅速發熱，體溫上升。
一道道奇異的法紋不再只存在於法身，存在於體內，而是在體表浮現。
一股難以想象的熱量出現，這種感覺，就像是以往天賦珠圓滿覺醒一般。
彷若有火山在體內噴發，有大日在體內升起。
一切在燃燒，一切在消耗。
林末面色卻是不動，好似一點感覺也沒有。
不過從顫抖的眼角，依舊可以看出，此時的他，也並不好受。
他有些意外。
完全沒想到，這二九法身劫，比之一九法身劫，居然會痛苦這麼多。
蛻變不再只侷限於法身，而是開始作用於體魄。
時間慢慢過去。
十一層的空間裡，只有如擂鼓般的撲通聲響起。
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小。
最後。
一切歸於沉寂。
變化總是由微觀升至宏觀，以量變，達成質變。
他經歷了很多次了。
呼！
一陣山風從崖柏塔圓形的視窗吹入，順帶著的，還有澹澹的陽光。
落在林末厚重的胸肌上。
此時他左胸處，多了個複雜的黑色印記，有些像蓮花，又有些像樹根。
與天賦珠交錯輝映。
“我似乎有些小覷真君這個境界了……”
林末輕輕撫摸著胸前的印記。
他自然知曉這是什麼。
當力量達到一定限度，歸於己身後，對於外界，就是場災難。
就如同這天地間，那些海嘯，火山，地震，影響著其上生活的人，武夫一般。
到了此時，人，也能影響天地了。
而想要在平時控制這種影響，以免傷害周圍的一切，便需要剋制。
這處印記，便封鎖著林末的絕大多數力量，至於出現原因，自然是崩玉促進的。
據林末估計，突破真君二劫，他的整體實力，最少上升了六七個點。
以他如今的力量來看，有些可怕了。
而且，似乎，之前於陸上積蓄的天賦，也覺醒了。
林末深吸一口氣，閉目感受著身上的變化。
隨後伸出手，由窗戶中投來的光束，正好落於掌心之中。
此時光線開始模湖，溫度開始降低。
一面冰鏡悄然浮現，其上有一輪弦月。
其上，還有一團透明的物質。
他略微皺眉，冰鏡他倒是能想明白。
先前打死的那大漢，便擁有一特殊手段，能凝聚月印，月印極寒，應該是祖道一脈修士。
他所料不差，血脈估計是蟾類。
此時他得到的能力，算是個殘缺版，所形成的冰鏡，能夠反射一定攻擊，同時帶著極寒之力，對自己原本的月蛇能力，也有一定加成。
總的說來，還算有用。
只是，這透明物質又是什麼？
林末心中思索著，從空石戒中取出溼巾擦拭身體，換了身衣衫。
走下崖柏塔。
這段時日，塔中修煉的弟子有不少，也有幾個天才，像雷昃道人，已然能攀上九層了。
據他估計，離真君應該也不遠了。
想著，林末走出崖柏塔。
“佛子。”塔外有專門駐守的弟子，實力不弱，有著宗師境界，算是明面看守。
見到林末，恭敬行禮。
“辛苦了。”林末點頭，還禮。
只是在抬頭的一瞬，忽然愣住。
不知為何，他心中突然多了一股奇異的感覺。
感覺，自己似乎微微伸手，便能將其身上什麼事物，拘拿而出。
這種感覺很奇妙。
就如同前世拆快遞，拆到那些透明的泡泡紙，總想一個個將其壓爆一般。
這類似於一種澹澹的衝動。
林末下意識，小拇指微微一勾。
而剛有所動作，前方的弟子，瞬間便臉色一白，身形差點一個踉蹌。
林末手一伸，剛好幫助其穩住身形。
“謝謝佛子……”那弟子面色依舊有些蒼白，聲音都輕了幾分。
“怎麼了？是沒休息好麼？”林末問。
“好像，好像是這樣，方才弟子，突然間腦袋一空，謝謝佛子……”那弟子有些不好意思，聲音越來越輕。
林末理解地點頭，從空石戒中取出幾瓶養神丹藥，放於其手中，再拍了拍其肩膀。
沒有說話，轉身離去。
轉身的一瞬間，臉上出現思索的神色。
如若他沒猜錯，他方才那突然的衝動，應該就是另一天賦。
得自那率先偷襲他的白麵小子身上的天賦。
‘腦袋一空，是能影響神意？’
林末首先便根據對方能力，聯想到這。
具體還需要實驗。
可惜現在沒有什麼好的實驗材料。
以往靈臺寺，是有專門的度厄塔，關押一些窮兇極惡的罪犯，用善意與時間，將其度化。
其實這就是表面功夫，用以養望。
自淮州來到七海後，處處受欺負，處處被排擠，便沒有閒心搞這一出了。
再到後面，宗內勢力越來越大，事務也越來越繁雜。
每個人都有要事要做，全然忙不過來，便被擱置了。
如若真是能像那白麵偷襲小子一般，是影響神意一側的能力，說不得，還能對修煉所謂黑魂訣有助力。
林末眼神閃爍，開始思考其中關聯，以及真若如他所設想一般，又待如何。
終於。
“來人。”
他輕聲道。
唰！
崖柏塔周遭叢林中，一個黃袈裟僧人便腳步匆匆，幾個踏腳，便出現在林末身前，躬身行禮。
“佛子有何吩咐？”
“你是阿修羅道的青空對吧？”林末沉聲道，他記性很好，早已將宗內內門弟子以上的所有人的姓名與長相一一對應。
“是！佛子。”黃袈裟僧人明顯沒料到林末記得他名字，心神激盪，再次行一禮。
原本肌肉虯結，絡腮鬍茂盛，一臉勐男樣的僧人，此時居然露出懷春少女般的笑容。
林末臉上同樣帶著和熙的笑容，看著眼前之人一會，拍了拍其肩膀。
“青空，我觀察你很久了，此時卻有一要事需要你去完成。”
他頓了頓，抬頭看向天空。
“有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欲重立度厄塔，專以度惡徒向上，挽罪孽之人，此事，你可願負責。”
林末聲音幽幽，眼中憐憫之色也越來越濃。
“佛子……佛子當真大善！弟子願……願救一命，立浮屠！”
青空和尚此時也眼淚汪汪，看著林末，再次行一佛禮。
像是受了什麼刺激，隨後轉身便走。
唸叨著什麼苦海，屠刀，成佛之類的詞語。
最後越跑越快。
林末目送對方離去，轉過神，朝山下方向行走。
如若他運氣好，所料不錯，這新來的天賦，便必然需要大量的強力武夫做出犧牲，一些惡徒由此奉獻，自然最好。
而要是想岔了，以此養名，倒也不錯。
這重啟度厄塔，又能編一劇本了，正好先前有人反應，之前編寫的佛子割肉喂蝶劇本，好歸好，但終究有些單薄。
眼下正好豐富一些內容。
很快。
青空此人，無疑行動力很強。
不過兩日時間，一切便差不多準備就緒。
新修築的度厄塔，有九層，有資格關進去的，最少也是立命巔峰境界的武夫。
當然，此時裡面就幾個宗師湊數。
“佛子，此時塔中之人，雖然實力弱，但性情邪惡，還未以佛經超度，您真要進去嗎？”
塔外，青空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林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