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話音還未落下，林末雙眼中黑色風車頓時瘋狂旋轉，兩道血淚瞬間凝實。
‘死魂！’
視野中，天空瞬間變為灰色，兩人突然出現在荒蕪的灰色草原上。
周遭的一切，精神層面都陷入了遲滯，彷若播放器倍速設定為0.1X，乃至更多。
無數灰影朝林末撲向匯聚，天空中搖曳的黑樹，投下扭曲的影子。
他微微偏頭，體型便直接開始急速膨脹變大。
‘大滅…初解…！
’
轉眼間，他身高拔高到五米左右，渾身肌肉微微泛黑，浮現巴掌大的龍鱗，六道漆黑腐朽的樹翼一下從背部破開，生長而出，
隨後瘋狂膨脹，及至將周身遮擋。
轟！
地面頓時炸開。
“龍食！”
只是瞬間，一道黑線閃過。
猶如瞬移一般，林末出現在黑白男子身旁，右手伸出，勐地拍下。
同時張開的六隻樹羽勐地合攏，將其包圍。
轟！
空氣頓時猶如透明的果凍一般，在無儔的巨力下，直接被壓垮，伴隨著刺耳的氣嘯聲，
龐大漆黑的恐爪，帶著無比狂暴的黑氣，此時就如太阿山脈深處，那傳聞中的獸神。
只是出現，便將空氣壓出扭曲的虛影。
黑白衫男子身上纏繞著扭曲的黑色樹根，樹根上還攀附著無數黑影，將其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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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無血肉的左臉，空蕩蕩的眼窟窿發出澹綠色的幽光，
下一刻，無論是樹根還是黑影，都開始自發崩殂，消失。
似乎早有預料般，雙臂微微上抬，黑白的袖口中伸出白皙的手掌，似乎想要支撐防禦。
呼哧！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
六隻龐大的樹羽勐然合攏，其上扭曲的樹枝羽毛帶著一種詭異的美感，彷若一條條不斷蠕動的蟲豸。
無數重重疊疊的黑影垂下，男子動作瞬間陷入遲滯。
轟！
大手落下，正正下壓，砸在其天靈蓋之上。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大地直接垮塌下沉，出現一方巨坑。
根鬚土塊崩解，形成細密如霧霾一般的灰浪，朝四周飛濺擴散。
塵霧中，林末樹羽張開，手中空無一物。
空了？人呢？
明明觸感很明確，然而在最後一剎那，卻突然消失隱蹤？
要知道為了避免其逃離，他甚至運用了本命樹羽封鎮空間，結果效果也很好，然而就差最後一下，人沒了？
林末面色陰沉，抬頭上看。
視線盡頭，一根粗壯的樹枝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抹人影。
一襲黑白長衫，半邊臉血肉全無，正是之前之人。
其氣息依舊不顯，宛如尋常遊俠百姓，只是眼窟窿中依舊是澹澹的幽光。
“無需過分緊張，我不是你的敵人。”
男子面色平靜：“還有，死魂訣不是你這樣用的。
不過未成定陰匯陽，通幽洞冥，能到這個程度，也是很了不起了。”
他自顧自地說著，腳尖一點，整個人毫無浮力，如一根羽毛，輕飄飄落地。
“而且，你這體魄有些過於強了，在我看來，居然比黑山道脈的那群傢伙還要強，若是再強些，甚至可以直接以肉身通幽
而氣息，卻有長生一脈的氣息……”
說到最後，他眼中出現了一抹毫不掩飾的好奇。
他自然可以看出林末在壓抑本身自發的氣機，如若不壓抑，怕是方圓數十裡地域都要受影響。
這非是元神，單單只是體魄。
代表著其軀體上道韻密佈到極致，自身位格高到了極點。
“死魂訣？你是何人？”林末沒有回話，反而抓住其話語中的漏洞，反問道。
“我……”男子面色一愣，看著林末，
“你名叫俞事立東……”
話沒說完，搖搖頭，“至於來此，應該是一個意外。”
“原本只是想好好看看這方天地，碰巧見到這棵珍惜樹種，因此進來看看，然後便發現了你。”
意外？進來看看？然後便發現？
無憂樹如今被他神煉，樹外那瘴霧便是第一層，尋常事物進入便會遭到無差別攻擊。
而若能抵禦，後續攻擊還有青色樹根，赤色樹根，黑色樹根。
樹根類似於觸手，一經發動，便會被他感知察覺。
然而對方如此輕飄飄來，甚至來到這，他都沒有一點察覺？
不，不是他，是無憂樹都沒有一點察覺……
聯想到對方之前那詭異消失的手段，不由讓人有些心季。
林末心頭微微一沉，雙腳下，無數樹根慢慢生出，在大地中遊動。
“對了，你說死魂訣不是我這樣用的，那是怎麼用的？”他面上繼續問道。
“我可以回答你，不過在此之前，你該先回答我。”俞事立東好似根本沒發現林末的小動作，微微點頭。
“這是等價交換，你有資格與我做交易。”後續補充道。
“我天生體質特殊，自然而然，體魄便成這個樣子。”林末倒沒有隱瞞，“至於氣息，我兼修了長生一脈的功法。”
“天生體質？兼修？”男子微微皺眉，隨後笑了笑，眼神多了些認同：
“那你應該也是世人眼中的天才，我也是天才，我們倒是一樣的人，
也對，
如若不是天才，也不能在你這個層次，將死魂訣修煉到這個程度，我方才在你的死魂裡，還看到了有通幽，洞冥層次的死魂。
不過兼修的話，我是不建議的，此前我也曾嘗試過，開始或許還行，能橘蚌相爭，漁翁得利，
但在四步洞冥後，便是如履薄冰，反而更危險，那次浪費了我一枚相當重要的死魂。”
林末沒有回話，只是默默記著其話，分析著其中資訊。
透過此人的話語，他已經能確定，其必然是千羽界之人，更是修煉死魂訣，所謂死魂一脈之人。
而實力……動輒洞冥四步的死魂……
據他與北冥道人的交流，在千羽界，洞冥境便是一方高修大能，而四步洞冥，只差一步便能蛻解成仙。
成為所謂的地解仙，通曉地仙大道。
像北冥道人，不過洞冥第一步……
“看你的死魂訣，三天金闕宮與七輪黃府地，應當凝鍊完全了，到後面，需要做的便是將你的死魂界，映照於外，
不單是將他人拉入你的死魂界中。”
男子說著，指了指自己，
“只有這樣，別人才真正無路可逃。”
林末若有所思，
“映照於外，你的意思是投射於外，藉助鏡類物事？”
他在所得的傳承中，看過相關隻言片語的描述，並且也在進行嘗試。
實際上，在神煉無憂娃娃時，他便以諸多露珠，水泊映照過相關境域，以加強死魂訣威力。
若有外人進入境域，也會直接被拉入死魂界中。
男子兩手相銜，雙袖合攏，點點頭，卻又搖搖頭：
“映照於外是對的，我也叫它死魂界臨，不過藉助鏡類卻是不全面，正常而言，用你的雙眼便夠了，
眼睛，是元神而門戶。”
他抬頭看著天空。
“而你若實力足夠，萬事萬物，都是你的眼睛……”
“嗯？”林末有些疑惑。
卻只見對方伸手往自己的眼睛一點。
噗！
一聲如同氣泡破裂的聲音。
林末忽有所感，同樣抬起頭，看向天空。
只見天空之中，那煌煌的大日，表面驀然出現一個個細小的灰色斑點，
斑點越來越多，連接成塊，很快，太陽直接變成灰色，閃爍著幽光！
死寂的灰光照射而下，其中好似隱藏著某種無形的恐怖。
這時候，他突然皺眉，只覺周遭世界同樣變為灰色，原本熟悉，此時卻陌生至極的灰寂草原出現。
那片草原，與他相比，更為遼闊。
最為奇特的是，天空之中的三天金闕宮，與地面無比接近，林末甚至覺得伸手便能觸碰。
而地下的七輪黃府地，那連綿的黑崖，同樣上升，好似將破土而出。
不過黑影死魂不知為何，卻是一隻也沒有……
*
*
益州，爛陀郡。
摩柯城下。
周勝軍營。
“御發金牌，引那蜀侯下場，命大人歸京，雖同行之人，有那爛陀寺的真諦，但此次一回京，怕是福兇難定。
不過此次軍演屬下自以為，確實已經夠了，如今，就連軍中將士，也隱有莫名情緒，不知大人以為今後事該如何？”
一身著赤金色玄鳥戰甲，頭戴雙角戰盔的雄壯大漢，坐於營賬中，看著前方之人，沉聲恭敬道。
其為益州周勝軍總左將軍，領副軍主實職，名為元驍野。
此次軍事演習中，擔任副總指揮。
在這營地，能使他如此恭敬之人，自然是此次軍演總指揮，益州州牧兼周勝軍軍主，陳天夕。
其身著一襲白衫，五官普通，宛如尋常路人，但眼神極為深邃，彷若一潭深水，讓人不由沉浸其中。
“此次進京，會有波瀾是一定的，不過無事，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一道金牌便讓我回京？
若是九渡戰場因此失利，此間之責，誰能擔負？”
營帳內，陳天夕端起一杯冒著熱氣的菊茶，輕輕抿了抿，神色平靜，
“至於此次軍演，旨在敲打，如今目的已經達到，朝廷那邊的髒手被砍掉，接下來便以會談結束吧。”
“髒手……道興黨在益州的觸手是被斬得差不多了，後面屬下會親自下場規範益州這邊的異化武者，
只要修行異化武道，若不登記造冊，皆視為謀逆，大人儘管放心！”元驍野起身，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屬下唯一擔心的是，爛陀寺疑似有那位支援，是否會真願意參與會談？”
赤縣原本三大佛脈，如今僅剩其二，去鼎立之勢，鬥爭也越發激烈。
白馬禪院受當今齊光皇帝青睞，發展之迅速，超乎世人想象，甚至聽聞已備於天傾山立寺。
爛陀寺坐鎮益州，雖地大物博，但終究比不過九州供立。
因此其一直在謀求進入望京。
終於去年實現，牽線者，便是那位大學士黃名，如今的道興黨黨魁。
這也是益州異化武道大興，大量異化武夫被徵召進入萬骨林的緣由。
“他們會的。”陳天夕輕聲道。
“事無一萬，只怕萬一……”原本他是來規勸陳天夕莫要窮兵黷武，但如今思來念去，卻越發覺得不妙。
不過還想說什麼時，只見高位之人，輕輕端起了茶。
他會意，欲言又止，不過還是再次抱拳，隨後起身走出帳幕。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和我們約定的不一樣！”
然而就在元驍野走出營帳的瞬間，一個暴躁的聲音便突然響起。
奇怪的是，帳外把守巡視的侍衛，卻是充耳未聞。
“我花費了那麼大的代價，終於使得你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出兵，結果就差最後一步，你說你要退兵？
你到底在想什麼！”
高位之後，一具龐大的身影緩緩走出，怒不可遏。
“你不該來這裡，這是第二次了。”陳天夕面色平靜，慢慢喝著手中的茶。
“我不管你是第幾次！方才所言，到底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隨口之言！”巨影繼續在咆孝。
“或者是，你真的愛上了他，還受著其影響？”聲音忽然變得凝重。
“這與你無關，至於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你覺得我們這種人，會有不小心之言？”陳天夕平靜道。
“你……”巨影瞬間暴怒，然而迎上那深邃的目光，身子卻不自主一顫。
“此次行動，別以為是為老……我做的，我上面還有俞事立東，俞事立東上面還有道祖，還有仙尊！”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啊。”陳天夕忽然笑了，普通的五官，此時笑起來卻有些嫵媚。
他伸手將眼前的鬢髮拂至耳後，抬頭望著前方。
視線彷若穿過帷幕，看著那遠處綿延至視野盡頭的無數軍營帳篷，最終抵達那巍峨的爛陀山。
“我要做的事，一定會做，只要時間合適……”
“你要記住，來此之前，仙尊答應過我，一切要以我為主的……”
他最後一句話，聲音極輕，好似不是在回答巨影，而是在回答另外的人。
是的，某人也答應過他，一切以他為主。
但他也想為其做一些事，這樣其實才公平。
其沒做到的……他會為其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