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概十年前發生的事情。這裡是靠近芬蘭的一處島嶼，被我們家族買下。
平時秘黨中的各大家族為了增進家族子女間的感情，會將他們家族中看好的年輕人送來這裡，舉辦交際聚會，先混個臉熟。
這些人大都沒有成年，因為太年輕，很多人甚至還沒有覺醒言靈。”
奧布里似乎不願意在這段記憶裡多停留，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言靈解除，回到正在行駛的雪地車中。
只不過，車廂裡的氣氛已經不復之前的輕鬆。
兩人臉色都很難看。
“這是預謀已久的襲擊？襲擊者是混血種？而且還是很擅長戰鬥的型別。”
就算是幾十只豬，也絕不可能殺得這麼輕鬆。
雖然只看了幾眼，但陸俊已經看出，島嶼上無疑發生過一場慘烈的屠殺。
兇手面對這些大多數還未掌控言靈的年輕混血種們，進行了一次毫不留情的殘酷獵殺。
“本來這樣的聚會並不少見，通常由幾大家族輪流舉辦。只是這次剛好輪到歐內斯特家族，安全保護也由我們負責。
而當初的兇手先是襲擊了位於冰島的校董會辦公樓，將我們的注意力引走，接著又在這裡發動襲擊，屠殺那些正在聚會的年輕人。”
奧布里表情沉重地說：
“這件慘劇……換成是任何一個家族，恐怕都難以阻止。可偏偏兇手卻挑選了我們這裡動手，這就讓歐內斯特家族成了眾矢之的。
從此之後，家族就從校董會的委員和董事變成最邊緣的存在。我們家族也被迫離開，在南極大陸建造海法監獄，並且被迫承諾，所有繼承人都不能再踏上陸地。”
“如果僅僅是如此，秘黨應該沒有理由怪罪歐內斯特家族吧？”
陸俊疑惑道，“按照你所說的，換成是任何一個家族，都難以阻止這次精心策劃的襲擊。”
“這就是令人最費解之處。”
奧布里咬牙切齒。
“偏偏在這些被襲擊的家族子弟中，只有我們歐內斯特家族的孩子活了下來……兇手就像是刻意放過我們家族的人一樣，沒有殺死任何一個歐內斯特家族的人。”
陸俊悚然一驚。“所以，這是兇手刻意栽贓？”
他還有另外一個想法沒說出口。難道說，當初的襲擊者……就是歐內斯特家族的人？
奧布里似乎知道陸俊在想什麼，他嚴肅地說：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歐內斯特家族與這次襲擊絕對沒有任何關係！”
“兇手抓到了嗎？”陸俊轉而問。
“我們抓到了那個襲擊冰島辦公樓的兇手…然而…”
奧布里的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沮喪和憤懣的表情。
“請您具體說說。”
經過一段時間的交談，陸俊才從奧布里口中瞭解到更具體的情況。
十年前的7月末，兇手先是在冰島首都市中心秘黨辦公樓引爆提前準備的炸彈，炸死了七名混血種，然後驅車前往幾十公裡外的某座島嶼，襲擊了在島上參與聚會和野營的年輕混血種們。
遇難者高達上百人，其中六十多人是尚未覺醒言靈的混血種。
這次事件發生在市中心爆炸案後兩小時，被當地政府稱為是前所未有的‘災難’，也在歐洲秘黨間引起軒然大波。
如果不是兇手被當場控制且對其罪行供認不諱，恐怕後果會不堪設想。
由於事件引起了國際關注，所以秘黨也不得不低調處理，秘密調查。
兇手名叫林倍·安德斯，被當地警方控制後，單獨關押在北歐的一處秘密監獄。
很快，由幾名精神系混血種臨時組成的調查組也開始正式調查案件始末，尤其是關於林倍·安德斯此人的底細。
很快，秘黨就連兇手的內褲顏色和常用牙膏品牌都調查得清清楚楚。
林倍·安德斯，出生於1972年2月13日，在挪威首都奧斯陸長大，是土生土長的北歐當地人。
年輕的時候，林倍曾經在歐內斯特家族創辦的商業學院學習管理學和金融學，目前單身，喜歡健身，還是個軍事迷，對各種武器的資料如數家珍，最喜歡的遊戲是《魔獸世界》。
此人在大學時就對政治和社會問題非常著迷，曾經多次獲得辯論賽冠軍，口才極佳，還是當地槍支協會的資深會員，經常在網上發表一些強烈的國家主義言論，批評北歐的移民政策太寬鬆。
當然，如果只看上面這些資訊，那麼看上去這傢伙似乎還是一個愛國的好青年。
然而，經過調查組的調查，卻發現此人對襲擊事先進行過周密的策劃。
在襲擊數小時前，他在網上甚至釋出了一份上千頁的宣言，詳細闡述他的動機和主張，揚言要發動一場保衛歐洲的正義的‘基督戰爭’，表達自己對文化保守主義、右翼民粹主義以及反***文化的支援。
當時的奧布里·歐內斯特作為精神系言靈的掌控者，也是調查組的一員，因此對於林倍·安德斯的印象極度深刻。
此人對於日本和韓國的文化保守政策非常欣賞，在他看來，不少歐洲的記者、政客和公眾人物都是該死的罪犯，因為他們允許移民進入歐洲，‘汙染’了他生存的世界。
他自詡為中世紀十字軍的後裔，要在2083年以前將所有***趕出歐洲。他花了三年來撰寫這份宣言，並且在襲擊前的三小時將這份宣言透過電子郵件發送給了上千人。
“所以……這人就是兇手沒錯吧？因為他曾經在歐內斯特家族創辦的商業學院上學，所以他是因為念舊才放過了歐內斯特家族的人，於是才會引來秘黨的遷怒。”
陸俊試著總結這份情報。
“雖然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此人，可這傢伙……”奧布里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猶豫了好幾秒才說道：
“可他完全就是個普通人！”
“什麼？”
陸俊大吃一驚。
奧布里方才的講述非常認真細致，從此人的家庭背景到思想傾向，再到他對襲擊的準備全都一應俱全。
於是陸俊的潛意識中，就將林倍·安德斯當成了一位思想極端且與歐內斯特家族有些淵源的瘋狂混血種。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此人竟然是個普通人！
奧布里凝重地問道：“即便襲擊經過周密的策劃，可一個普通人能輕鬆屠殺六十多位混血種？你覺得可能嗎？”
“如果是專業的特種部隊出身，或者經過系統的軍事體能訓練，並且持有大威力的自動步槍，獵殺幾十名尚未覺醒言靈的混血種應該也不是難事。”
陸俊皺著眉頭說：“你不是說這傢伙是個軍事迷，而且還是當地槍支協會的資深成員嗎？”
“可即便如此，死掉的那些混血種當中，可並不只有尚未覺醒言靈的孩子，也有幾位是秘黨專門安排在那座島上負責安保的混血種，其中一人的血統是‘A’級，其餘最差也是‘B’級。可他們也都死了，而且看上去根本沒有什麼反抗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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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兇手並不只有他一人，還有至少一位血統為‘A’級的混血種也在場，而且對秘黨負責安保的混血種取得壓倒性的優勢，讓他們毫無反抗之力。”陸俊愣了一下。
“最詭異的地方就在這裡。經過我們的調查，這次襲擊並沒有混血種參與的跡象。我們幾乎將那家夥的腦袋都掏空了，可硬是看不到一點異常。”
奧布里的眼神陰沉：“確認爆炸成功後，那家夥在車上服用了大量興奮劑，坐提前準備好的快艇登島，拿裝載光學瞄準鏡、擴容彈夾和消音器的魯格 Mini-14步槍進行精準點射，並用格洛克手槍在近距離補槍。”
“槍械高手？”陸俊眯起眼睛，“而且還會聲東擊西的戰術策略，此人很不簡單。”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偽裝成本地警察，用來迷惑那些年輕人。當襲擊發生後，很多不明真相的孩子看到他反而主動靠近，在毫無防備的狀態死於槍下。”
奧布里繼續說明：“那次襲擊後，據僥倖跳入海中生還的倖存者說，當時他們看到那家夥的眼睛是黑色的，而且身體周圍好像還有黑煙縈繞，看上去就像是從地獄裡跑出來的魔鬼。可當我們抓住這傢伙的時候，他卻表情呆滯、冷漠，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普通人。專家說這是極度恐懼狀態下產生的幻覺，但我卻一直無法接受。”
“黑色眼瞳，足以引起周圍自然現象變化的言靈控制力，但在事後卻找不到混血種參與的痕跡，沒有任何證據，難道是……遠端精神操控？”
陸俊深吸一口氣，心中彷彿吹過一陣冷風。他抬起頭，眼裡閃著冷厲的光。
聽這個描述，怎麼感覺這麼熟悉呢？
奧布里卻不知道陸俊心裡的想法，繼續說道：
“從那之後，林倍被關進監獄，但卻始終找不到任何混血種直接參與的證據。
秘黨召開校董會後認為，這件事跟歐內斯特家族有脫不開的關係。
死了幾十位年輕混血種啊……涵蓋了整個秘黨的年輕一代！
可只有我們家族沒有損失，再加上林倍與我們家族曾經有些關係……
當時整個秘黨內部都一片激動，將我們當成了幕後黑手，包括加圖索家族在內的幾個大家族都群情激奮，要把我們家族所有人送上法庭。
我們自認無辜，當然不甘心，於是私下鬥毆，引發的衝突甚至導致十幾位混血種死亡，矛盾全面激化，眼看就要引發與其他家族的全面戰爭。
為了自證清白，也為了消解衝突，當時的家主，也就是格雷西的父親約瑟夫先生決定帶領家族離開北歐，前往位於南極的海法監獄，並且在加圖索家族的逼迫下承諾，家族繼承人永不踏上歐洲和美洲大陸，這才算是消解了當時的衝突。”
奧布里長嘆一聲：“這對我們家族來說，真可謂是無妄之災啊。可即便如此，我們在秘黨內部也依舊處於被打壓和排斥的地位，也難怪格雷西會生出要脫離秘黨的想法。”
“原來如此。”陸俊深深吸了一口氣。
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後，除了心中升起的對格雷西的同情，陸俊心中也多了幾分警醒，認識到曾經發生的那場慘劇並不簡單。
他腦海裡的第一反應，就是曾經在卡塞爾學院內發生過的幾次離奇的刺殺事件。
當時隱藏在學院裡的幕後兇手，就被懷疑是擅長精神系言靈的混血種。
諾頓館裡發生的事情，說到底就是因為拜倫遭到刺殺，而當時的刺殺者，最後卻是一位學生會的幹部，看上去像是無辜的……當時那人，似乎也是被某人操控。
如果陸俊知道不久前發生在路明非身上的事情，那他想必就會聯想到更多。
雪地車繼續向前行駛，車廂內再度陷入沉默。
奧布里專注地開車，陸俊則回想起了路明非，想起了社團裡的朋友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
就在陸俊與奧布里離開海法監獄的同時，格雷西走過黑暗的地下通道，找到了自己幾個月沒見的叔叔斯塔克。
她平時很少進入監獄地下的基地，因為不喜歡這裡的陰森氣氛，但斯塔克卻很喜歡。
“脫離秘黨？然後呢？重新與加圖索家族開戰？你願意活在整天提心吊膽的世界裡嗎？”
斯塔克背對格雷西，聲音冰冷。
“可我已經仔細考慮過，如果能……”
“與那個叫陸俊的中國人合作？加圖索家族不可信，龍淵就可信嗎？更何況，北歐和中國之間還隔著一個俄羅斯！我看你是被愛情衝昏頭腦了吧？”
“我……”
雖然格雷西在來之前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可真正面對這一刻時依舊感到非常沮喪。
地下室裡的空氣彷彿凝固。
“難道我們就永遠躲在這裡當縮頭烏龜嗎？當年那件事明明跟我們沒有關係！”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幼稚，關鍵不在於是誰做的，而在於別人願意相信什麼。”
斯塔克似乎已經失去了與格雷西繼續談話的興趣，他擺擺手，“去問問你的母親和妹妹，看她們是什麼意見。做決定前先詢問家人，不要學你的父親，他是個不負責任的混蛋！”
“不準你這麼說他…”
壓抑的聲音在大廳內蔓延。站在地下室側面的十幾名混血種雖然戴著面罩，卻依然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他們忍不住抬頭看向她。
藍色長髮無風自動，肉眼可見的白霜浮現於周圍的儀器和裝置上。
四周的溫度急速下降。
“你和年輕時的你父親一樣，衝動，自傲，可你不明白，一個人的實力再強，也無法勝過一個強大的組織體系。”
斯塔克頭也不回，冷冷說道。
格雷西捏緊拳頭，正要發作，他的話鋒突然一轉：
“不過，既然你希望退出秘黨，那麼我會將你的想法傳達給其他人。”
“什麼？”
格雷西愣住了，她疑惑道：“斯塔克叔叔，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斯塔克的態度轉變得太快，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承認，如果你要在這裡胡來，恐怕沒人能製得住你。不過，你也應該明白，我的意見並不重要，其他家族的想法才是關鍵。”
斯塔克轉身，露出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來。看上去，他似乎是妥協了。
格雷西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叔叔，你願意支援我？”
“我很喜歡一句話，抗議一百次，都不如轟炸機的翅膀扇動一次。想要說服一個人，最快的方法就是揮舞拳頭。”
斯塔克的臉上露出一絲難明的笑意。他冷冷盯著她：
“誰的拳頭大，誰就說了算。”
格雷西默默無語。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件事不會輕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