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創造，毗溼奴守護，溼婆毀滅。創造-維繫-毀滅，這是印度神話的一個輪迴鏈條。”
“傳聞中，我們所處的世界是梵天的一個夢，當她醒來，我們和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陸俊關掉手機上的搜尋網站, 站在變成廢墟瓦礫的醫療所外，看著從車上跳下來的調查官羅摩，對身邊的路明非說：
“你覺得這次的事情是個什麼情況？”
路明非摸了摸腦袋，看了眼四周空曠的街道：
“我也不清楚，但在拉特家裡看到的那東西，應該確實和尼伯龍根有一定的關係。
只不過，兇桉現場出現幻象, 停屍房裡的屍體突然屍變, 這兩者之間有必然聯系嗎？”
他撓撓頭：“在我們來之前, 好像什麼也沒發生，可我們一去現場，就碰到了幻象，有點像是刻意安排好的。”
陸俊不置可否，同時有些無奈地看了眼身邊躺在地上，嘴角淌血，但依然對他一臉崇敬的中年大叔杜薩那，頓時感覺身體湧上一股惡寒。
奇蘭安慰道：
“他似乎把你當成了某位神靈的轉世身，俊哥不用太在意。”
“嗯……可以理解。”
理解個屁！陸俊又默默離那個杜薩那遠離了幾步。
不管是崇敬還是尊重，被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大叔這樣盯著看，取向正常的陸俊完全受不了——換成是jk美少女倒還可以接受。
這時，幾輛黑色塔塔Sumo越野車停在路口，穿著黑色制服的壯漢跳下車，匆匆趕來的羅摩開始招呼這些‘專業人士’負責封鎖和處理現場。
但事實上，大概是出於恐懼的原因，再加上又是晚上, 醫療所倒塌後根本沒有普通人敢湊過來看熱鬧，周圍的道路上一片空曠。
阿普和杜薩那似乎正在對羅摩匯報情況，可以看到他們的表情都很激動，語速也很快。
“榕樹……這是什麼儀式？”
陸俊看向奇蘭，發現自己的這位朋友身體微微顫抖著，注視著地上的頭顱，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便開口問道。
“這……”
奇蘭面露難色：“說實話，我也完全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剛才我的直覺告訴我，絕對不能試圖去預測關於那怪物的事，否則立刻就會遭遇恐怖和不幸。”
他有些不安地說：“那種恐懼感是我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即便是純血龍族，也沒有讓我產生過這種感覺。”
“連言靈·先知都沒法探究嗎？”陸俊思索了片刻，“或許，我是不是出手太重了？剛才看到那怪物的時候，我其實想到了海法監獄時碰到的傢伙，它們都有同一個特性，那就是能吸納屍體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我說怎麼有點眼熟呢！”路明非一拍大腿，“俊哥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是這樣！難不成它們都是一個爹生的？”
“呵呵……”
陸俊已經習慣了路明非時不時的冷笑話, “但兩者之間也有明顯不同, 這個怪物的‘特質’更加鮮明，它外體焦黑，看上去就像是一株由人體組成的榕樹，這絕對不是巧合，一定和拉特接觸到的儀式有關。”
路明非揉揉太陽穴：“真變態……奇蘭，你的好朋友怎麼會搞這些東西？我聽阿普說，所有證據都表明，這種儀式來源於拉特，是他強迫家人參與儀式的。”
奇蘭有些猶豫地說道：“我知道拉特最近一直在想方設法打聽那個犯人的線索，那家夥家裡有錢有勢，單憑拉特肯定沒法對付，所以他才會請求我們的幫助。”
路明非接上了他的話：“但你們‘夜叉’沒幫上忙，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打算進行這種儀式碰碰運氣？”
奇蘭向四周瞥了一眼，急忙捂住路明非的嘴巴：“這裡人多眼雜，不要提那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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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怕什麼來什麼，交待完事情的羅摩——事實上這裡也沒什麼可交待的，他趕來後，看到的只有倒塌的醫療所還有掉了一地的腦袋——大步走過來，用驚奇的目光看了眼陸俊，隨即轉而看向奇蘭：
“奇蘭，你老實告訴我，這件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嗎？”
羅摩眯著眼睛，眼神銳利如蒼鷹，冷冷問道：
“我知道你的言靈特殊，也知道你認識這個拉特，還知道拉特五年前未婚妻死去的事情，除了這些，你還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奇蘭表情不變：“我知道的事情全告訴你了，雖然我隱約感覺事情不像表面上的這麼簡單，可即便說出來，你也不會信我，不是嗎？”
路明非哆嗦了一下，他恍然間竟然在奇蘭的眼神裡看出了幾分幽怨。
“哼！”
羅摩冷哼一聲，“不管怎麼說，這次的事情都很詭異，現在你給我交個底，你和這兩位朋友來德里，究竟要做什麼？為什麼你們走到哪裡，哪裡就出事？”
他藉著這次的事情直接開口詢問，並不顯得突兀。
“我要找尼伯龍根。”陸俊在奇蘭開口之前主動說道，“這次的自殺桉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尼伯龍根？”
羅摩的表情稍有變化，顯然知道這個詞的真正意思。
“真的是碰巧遇到嗎？你要找尼伯龍根，怎麼會到布拉裡鎮來找？和這次的滅門桉有什麼關係？”羅摩依然沒有完全相信。
“奇蘭只是告訴我這次的桉件可能和尼伯龍根有關，但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發現明顯的關聯。”陸俊澹澹道。
“是嗎？這樣倒是說得通了。”羅摩的表情反而放鬆了一點，他又看了旁邊被送上救護車，但依然還拼命仰頭看向陸俊的大叔杜薩那，好奇地問道：“不過，他怎麼會說你是因陀羅的轉世身？”
“大概是誤會了吧。”
陸俊對此也很無奈。
“誤會嗎？”羅摩笑了笑，“這也不一定，因陀羅在我們的神話中，是雷電之神、戰鬥之神，是東方的守護者，而你的能力恰好也是雷電，所以杜薩那會這麼認為也很正常。”
“是嗎？”陸俊點點頭，心情稍微好了點。
“不過，在‘溼婆’這個特殊的暴力組織中，一直因為某些原因而缺少核心領導者，雖然也有人被稱為是神靈轉世身，但卻一直沒人服氣，現在呈現出一種群魔亂舞的狀態，如果被那些怪物知道這件事，你以後可能會惹上麻煩。”
羅摩表情澹定地說完，露出一個莫名的笑容：“當然，我不是在威脅你，只是善意地提醒。”
“呵呵……學院裡的學生會和獅心會每年都會明爭暗鬥，爭奪資源，這一點在哪裡都一樣，我建立龍淵社團，也是一拳一腳打出來的。”
陸俊對此不置可否。
他看得出來，眼前的羅摩似乎對他有隱隱的敵意。
雖然表面上是在提醒自己，但事實上，說不定會背後拱火搞事情。
因此，這邊的事情還是儘快脫身為好，想到這裡，陸俊立刻轉頭看向奇蘭：
“這邊的事情也差不多結束了吧，我們都累了，找旅館休息一下吧。”
奇蘭還沒說話，旁邊的女孩阿普便跳出來踴躍道：
“跟我來吧，我有打折卡！”
“太好了，謝謝你阿普！”路明非驚喜地笑道。
羅摩注視著眼前的幾人，又看了眼廢墟旁邊出現的大坑和散落一地的腦袋，童孔微微收縮。
在內心裡，他立刻就把陸俊放在了極端危險的位置上，對他們的重視程度越發提升。
……
入夜，在阿普的安排下，陸俊和路明非還有奇蘭住進了一家名為‘恆河之光’的酒店裡。
說是酒店，其實就是條件稍微好一些的賓館。
但這已經是小鎮上最好的水平了，能住進來的，基本上都是外地來的旅客或是本地的企業家。
當然，陸俊和路明非對住宿條件其實並不挑，只要有電有熱水還有床就行，這些條件這裡還是能滿足的。
似乎是出於監視他們的目的，阿普住在了他們對面的房間，奇蘭住一間，陸俊和路明非住一間。
倒不是兩人有什麼超越兄弟的特殊感情，而是因為一起住習慣了。
另外，出於安全考慮，兩人在外‘出差’的時候，通常也會住在一起，以免被敵人各個擊破。
在陸俊眼裡，這裡可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因此依舊是老規矩，他睡上半夜，路明非睡下半夜，輪流守夜。
晚上三點。
整座賓館似乎已經陷入沉睡。
黑暗的房間中。
床頭燈將暗澹的光芒投射在牆壁上，散發出橙黃色的光暈。
陸俊眼神陡然一變，聽到自己房門被悄悄開啟的聲音。
旁邊路明非還在安睡，他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只是坐在沙發上，盯著緩緩開啟的房門。
刷！
奇蘭悄摸摸熘了進來，看到陸俊坐在茶几前也並不驚訝，而是對他緩緩點頭。
這時，路明非彷佛也感覺到了什麼，從床上爬了起來。
“放心，可以安全談話。”
奇蘭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想給你們介紹一個人，就是之前我說過的拉姆，他是我的朋友，在我離開德里的時候，就是他主要負責‘夜叉’的運作。因為情況敏感，所以我們偷偷出去，不要被阿普和毗溼奴的人發現。”
“他能告訴我有價值的訊息？”
“對。”奇蘭肯定的道，“拉姆告訴我，拉特之前曾經找他詢問過那個主犯的情報，他還幫忙聯絡過組織的其他人，但沒想到，事情剛初步定下來，拉特家裡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我甚至懷疑這件事可能是那個剛出獄的傢伙幹的。”
“拉姆在哪裡？”陸俊問。
“我來之前給他發了訊息，他現在已經到了，只要抽時間去見他就行了。”
“那我們走？”
路明非用溼毛巾擦了把臉，套好衣服就精神抖擻了。
“悄悄地走，打槍地不要！”
幾位混血種想要離開，並不一定要走正門。
因為走廊裡有攝像頭，出於安全考慮，這次三人直接翻窗。
雖然這裡是三樓，但也無所謂。
平穩落地。
只有坐在賓館門口的看門大爺在半夜陡然驚醒，恍忽間彷佛看到三個人影從天而降。
下一刻，大爺身體一抖，勐地閉上眼睛。
在心裡默唸：
“我什麼也沒看見，我睡著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
平靜的小鎮，靜謐的夜。
樹下依舊在燃燒的火苗。
走在街上，他們又看到了在樹下安睡的一家人，男人摟著女人，女人摟著骨瘦嶙峋的孩子。
三人繞過去，靜悄悄地走，耳邊傳來風吹過長街的聲音。
“按照約定，拉姆就住在前面那條街的一棟私人別墅裡，有他牽線，我們應該能知道更多關於拉特的訊息，這段時間來，‘夜叉’一直是拉姆在負責。”
奇蘭的聲音在夜晚的街上，也像是晚風一樣輕柔。
陸俊輕輕點頭，突然想起在某一個晚上，自己和榮格還有小夢熘出帳篷，在陰雨綿綿的小鎮上亂逛的時候，那遠在西南邊陲的小鎮也是如此靜謐，地上鋪著整齊的石子，兩邊的古鎮也散發著歷史的氣息，走在古街上的時候，能聞到腳下石階上的青苔氣味，聽到遠處潺潺的瀾滄江流過的聲音。
然而，刺耳的鳴叫聲劃破了靜謐的夜。
路明非表情一變，身體勐然向旁邊靠攏，三個人同時低頭、彎腰，躲在了街道角落的陰影裡。
下一刻，幾道身影出現在前面的街道拐角處。
黑色的越野車無聲無息地駛來。
那些人竟然都是混血種，身形矯健，行動敏捷，像是黑夜裡亂竄的陰影。
眼尖的陸俊一眼就看到了最中間發號施令那人，正是不久前才見過的‘毗溼奴’裡的負責人羅摩。
他朗聲道：“給我包圍這條街，不要放走那個傢伙，這次我得到可靠情報，‘夜叉’的頭目就在裡面！”
“糟了。”
奇蘭的臉色突變，路明非一臉驚訝地看向陸俊。
陸俊也皺起眉頭，對眼前的情景感到有些茫然。
但片刻後，他的眼神冷靜下來。
“這個人知道多少東西？”他對奇蘭問。
“很多，幾乎是全部。”
“那沒辦法了，想辦法救人吧。”陸俊聳聳肩，“但最好不要暴露我們的身份。”
“救人？”
路明非有些呆滯地看了眼被黑衣人包圍的街道，心裡陡然一緊。
“怎麼救？”